今天是杏花乡赶场的日子,两侧房屋鳞次栉比。一眼能望到尽头的三条街,便组成了整个杏花乡。林榆和贺尧川穿过牌坊,往人最多的中街去。
乡里不比镇子繁华,来往都是周围的农户,自然也不需要缴纳市金和过所,好处是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林榆和贺尧川人挤人,被围在人流中央。贺尧川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林榆,确认小哥儿跟上来。
林榆身旁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那汉子浑身都是力气,用力一挤插队,把林榆挤到一旁,撞在贺尧川身上。
贺尧川赶紧拉着林榆,边往前走边说:“杏花乡周边村子多,这里是最热闹的乡市。等明日过了赶场时间,人也就少了。也就是趁着人多,东西才好卖。”
林榆点头,回拉贺尧川的手,说:“我们找一处空地安置,再往后面走就不是卖竹蔑的地方了。”
卖农具的都在街尾,他们来晚了,好位置都被占了。只有一块方寸大的空地,很逼仄,只能容纳下两个人。
贺尧川把十个筐子放在面前,搬来一块石头让林榆坐,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第一次卖,不知道行价如何。你先坐在这里,我去打听打听。”
“好,我替你看着。”林榆也没闲,把编的小玩具拿出来。
昨天编了二十个,都用麻绳串连起来。他又砍了一截竹筒,让贺尧川帮忙打洞,然后把麻绳穿过小洞挂在上面。
走在街上摇摇晃晃,顿时吸引了好几个小孩子的注意。林榆也是第一次卖东西,不知道行价。同时也发现,乡里没人卖这个。
他想起昨天周淑云说过,镇上一个要十文。乡里肯定比不上镇子,都是手头拮据的农户,贵了也没人买。林榆左思右想,先定价五文钱。
而人群中的贺尧川装作顾客,打听了好几家竹篾匠的价钱。他发现这两天竹筐的价格低,只能卖十八文,因为正赶上春耕,赶场的人不多。
贺尧川也定好价钱,卖十六文一个。他编的都是大竹筐,照平常的市价,要卖二十文一个,他手艺比不上竹蔑匠,只能卖便宜一些。
回到摊子上,发现地上的小哥儿背对着,拿着一块木牌不知在捣鼓什么。
对面摊子就是木材铺,林榆问木匠要了一块废弃木板,又拿了一块木炭写字:竹编玩具,五文一个。他还给贺尧川的筐子留了一行位置。
林榆把木板给贺尧川:“我们的价钱占优势,如此一来,也方便别人看价。我帮你把价钱写上,咱们就可以开张了。”
贺尧川认真看着林榆写的字,一笔一划都工整好看,他笑着点头:“好,那你帮我写。”
这些天每天早上都跟着林榆学认字,但是认的不多,价钱两个字他就不会写。还是林榆厉害,什么都会。
快到辰时,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坐在石头上,看着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只是看一眼,随后匆匆走开。
他们选的位置偏僻,更多的人直接路过,连看都没看见。坐了一炷香,一个也没卖出去。
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林榆忽然站起来拿着木板对人群开喊:“走过路过看一眼,竹筐竹玩具都便宜卖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叔叔婶婶们买竹筐吗,我们家竹筐个大又便宜。”
电视不是白看的,林榆广告词信手拈来,大家的视线都往这边看。
贺尧川见状也反应过来,跟着林榆一起吆喝。他俩这么一喊,果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主要还是便宜二字,乡下人一文钱都要攥在手里,能省一文最好。
“小伙子,这竹筐多钱?”一个老农靠过来,站在摊前看了又看,似乎在犹豫。
贺尧川知道怎么做生意,脸上摆出一个笑:“老人家,我们家的竹筐十六文一个,您看看。”
老农左看右看,放下一个拿起另一个,似乎不太满意,他摇摇头:“做的不好啊,成色差了些。”
贺尧川赶紧道:“虽说看着不好看,但又大又能装,竹缝都编的密,毛刺也打磨过,用着一定顺手。”
他说完,林榆赶紧补充:“爷爷您想,咱家虽然成色一般,可它便宜啊,您省下两文钱,就能多吃一个鸡蛋不是?”
这么一说,老农果真有些心动。来之前找老婆子要了十八文,如此他自己还能偷偷留两文。这筐子虽然长的丑,用起来却是一样的。
他颤颤巍巍掏出钱,道:“成,你给我来一个。”
林榆和贺尧川惊喜一笑,终于开张了。
刚卖完筐子,不远处一个小孩看见摇晃的玩具,闹着让他娘买。他娘没办法,不买儿子就不走,还要赶着回去干活。
一打听价钱,五文一个。妇人直接拉着孩子走了,小孩子一哭,反挨了一巴掌。“耍什么耍,你今天回去再乱跑,仔细你的皮!”
林榆笑了笑也没在意,和贺尧川继续叫卖。最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买筐子的人,就连林榆的小玩具也卖出去五个。
这里都是急着赶场回家的人,林榆把贺尧川留在原地,带上东西往下街的小巷子里去。这里都是本地的住户,比乡下人殷实一些。
“卖竹编玩具,小狗小猫小螳螂,五文钱一个……”
巷子里坐着几个妇人小孩,围成一圈绣花聊天,小孩就在旁边玩耍。林榆手上摇摇晃晃的东西吸引了小孩,都围着林榆看,想让爹娘给买一个。
绣花的妇人冲林榆招手:“给我挑一个。”她向来宠爱孩子,丈夫又是屠户生意,不差几个铜板。
林榆笑着把东西拿下来:“姐姐您随便选,都是我自己编的。”
妇人已经三十六岁,平时走出去都要被人喊一声婶子,忽然被林榆一口一个姐姐喊,一下就笑了。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于是掏出十五文道:“小哥儿再给我拿两个,家里还有俩娃娃,只买一个回去又要争风吃醋。”
又走了几条巷子,卖出去八个。虽然还剩几个没卖完,但是让林榆看出行情。乡里还是有不少小孩,见了新鲜玩具都喜欢。
大人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因为太贵,舍不得买。林榆打算下次编一些简单的,只卖三文钱。
他和贺尧川坐着数钱,林榆道:“刚刚去下街走了一圈,又卖了十一个,一共卖了十六个,统共八十文。”
“我筐子只剩一个没卖,十六文一个,九个便是一百四十四文。”贺尧川算数慢,好歹是算出来了。
两个人加起来,一共二百二十四文。林榆睁大了眼睛笑逐颜开:“没想到能卖这么多,一天二百文,一个月岂不是六两银子。贺尧川,我们能赚钱了!”
贺尧川忍俊不禁:“哪有你这么算的,做十个筐子就得五六天时间,也并非天天都是赶场的日子。”
他们都是泥腿子,耕田才是正经的营生。忙起来都是早出晚归,一点空闲时间没有,能赚两百文也是他们卖的便宜的原因。
“你说的对,”林榆呵呵一笑,今天赚了钱都高兴傻了。
他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忽然发现斜对面一个炸果子的摊子。油果子很小,一口就能塞一个。因表面裹了一层芝麻和糖,所以吃起来是甜香的。
贺尧川看一眼林榆,匆匆道:“你等我一下。”
他跑向油果摊,取出钱袋问道:“油果多钱一个?”
老板正忙着下锅炸,忙说:“三文一个,要几个?”
贺尧川默数一下家里的人口,道:“给我装七个。”
油果子不算便宜,比鸡蛋都贵。但乡下人吃不到糖,一颗果子都能惦记一年。贺尧川上一次吃还是去年过生辰,周淑云破费给他买了一个。
吃起来又脆又香又甜,比肉都好吃。今天卖了钱,贺尧川本来是想买给林榆吃,可家里人也都很久没吃了,他干脆全给买了,反正一年也就吃一两次。
“尝尝,”贺尧川用竹签叉了一个,送到林榆嘴边。
林榆一口吞下,甜脆都在嘴里,他一双星星眼明亮起来,连忙点头笑着:“好吃。”
贺尧川眉眼一弯,见林榆喜欢吃,又叉了一个给林榆:“慢点吃,还有呢。”
林榆怔怔看着贺尧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指尖都泛了红,他耳根微烫,道:“我吃了你就没有了。”
“我不爱吃这个,你吃。”贺尧川笑意不减。
林榆接过竹签,忽然手腕一转塞进贺尧川嘴里,见贺尧川顿住,他得逞似地哈哈笑起来:“以后赚了钱,我们再来买。”
他俩揣着钱和油果子回去,一家人都高兴地不行。周淑云和孙月华坐在廊下纳鞋底,这是费功夫的活。闲着的时候动两下,等要穿的时候就有了。婆媳俩一边说一边探讨。
小溪独自在院里抛石头玩耍,突然看见二哥和榆哥哥回来,小溪站起来跑过去,被贺尧川抱起来举高高。
“娘,我们回来了。”贺尧川高喊一声。
周淑云抬头看一眼:“卖的如何?”
贺尧川没瞒着周淑云,卖了多少钱都告诉她。这钱是他们自己的,周淑云从来不会拿儿女的钱。贺尧川现在赚的不多,等以后一笔一笔攒够了,再给他娘拿一两。
孙月华就坐在旁边,也听见贺尧川他们赚了多少。她家大山不如二弟有本事,但也能靠着双手吃饭,孙月华不眼红这些。
贺尧川带回来的糖果子给每个人都买了。别说她们几个,就连贺长德也笑了,难得坐下多说了几句话,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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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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