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院里太阳暖和,林榆抱柴烧了一锅热水,趁闲洗头发洗澡。澡棚是木板做的,中间有缝隙,不仅透风,还能透过缝隙看见外面——后院一颗大梨树。

梨树原来就有,野生野长成了参天大树,绿叶间一簇簇白花摇曳,花香醉人。

林榆脱了衣裳往身上淋热水,澡房外忽然有人走动,他立刻转身背对。忽然又觉得脚步声熟悉,林榆下意识一看,是贺尧川。

贺尧川大概不知道他在洗澡,正拿着铲子在树下松土,风声婆娑,贺尧川的背影宽阔起伏。

老梨树枝干发达树叶茂密,好好养护结出来的果子很甜。贺尧川心里觉得奇怪,好像被一双眼窥伺着,他转身回头,后面什么也没有。

林榆被看过来的一瞬间惊到,虽然知道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但是这样直白的目光,让林榆从头红到脚。

连水声都不敢激起,林榆等贺尧川走了,才掬水往身上淋,水已经凉了一半。

院里传来欢声笑语,周淑云带着孙月华和小溪在做豌豆黄,洗豆煮豆,不算忙碌的事,乡下人除了干活就是一日三餐,琢磨些好吃的也很满足。

林榆边擦头发边往外走,忽然撞上迎面而来的贺尧川。

贺尧川刹住脚,满怀馥郁的香气扑面,小哥儿没站稳,左脚踩右脚扑到他身上。贺尧川抬手一抱,手搭在林榆腰上。

他俩还没成亲,这样的举动太出格。贺尧川倏然收回手,偷偷摩挲残留温度的指尖,神色微颤道:“我给你烘盆炭,帕子烤热擦的快一些。”

“无妨,今天太阳大,吹吹就干了。”

农家烧的木炭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得攒着冬日用,平时都不敢浪费了。

贺尧川又道:“我有一条干净的帕子,洗过的,也给你用。”

他不等林榆拒绝,转身就去拿了。贺尧川站在柜门前,还偷偷闻了闻,是干净的,没有气味,都是皂荚的气息。

林榆等的满心欢喜,和贺尧川并肩坐在太阳底下。

家里人都在,他们两个不敢靠太近,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连话也没敢说,只偶尔彼此看一眼,就偷偷笑起来。

等周淑云她们都进了灶房,贺尧川才赶紧把凳子挪到林榆身旁,“累不累,我给你擦。”

林榆点点头眼中含着笑,下意识把头靠过去。

贺尧川擦的力道很轻,在头皮上按的很舒服。林榆心里发出一声喟叹,眯着眼享受贺托尼的服务。

贺尧川看林榆的眼神逐渐柔和,眯眼的林榆像极了一只晒太阳的小猫,惬意又舒坦,被人挠头摸肚子也不会反抗。

只有遇上坏人时,才弓身龇牙咧嘴反抗防备。

刚擦干发丝,周淑云她们又出来了。贺尧川和林榆赶紧各自分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两人都把手搭在膝盖上,揪着裤子上的布料。

他俩不知道,周淑云三人进灶房后就躲在窗子后面,探出一排脑袋偷看。

偷看就算了,还互相推搡害羞,都不敢继续看下去。

少年人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她们这些成了亲的都不好意思做这些。

林榆把换下来的脏衣裳装在盆里,问贺尧川:“你的衣裳也给我?去河边一并洗了。”

贺尧川顿一下,洗衣裳这种事情都是最亲密的人做,他随即扬眉一笑,把脏衣裳都搜罗出来:“就一件,辛苦你了。”

没有林榆的时候,贺尧川的衣裳都是周淑云洗,或者他自己去河边随手搓一下。有时候力气大了,搓破一个洞,回来还要被他娘说一通。

林榆往河边去,走之前给贺尧川下了任务。地里春日的菜吃完了,该把菜根刨出来,种些茄子黄瓜。

林榆的话,贺尧川没有不听的,立即就扛着锄头翻进菜地。

——

走了半炷香到河边,浅滩上没什么人,不用和别人抢石墩子。他们屋子后山有清泉,那是平常做饭洗菜用的,不舍得污染了。

林榆坐在一块石头上,打湿衣裳搓搓皂荚,用捣衣棍捶打。

静静的山林无人,只有捣衣的声音。他洗干净了正要回去,忽然看见远处奔来一个小哥儿。

那小哥儿有些眼熟,哭哭啼啼往这边跑,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林榆认得他!是贾麻子。

小哥儿越跑越近,林榆才看清他是君哥儿。他心道不好,赶紧拿了捣衣棍冲上去。

“君哥儿,快到我这边来!!”

林榆捡起石头往贾麻子身上砸,巨大的石头砸的人脑袋出血。贾麻子一摸一手血,嘴里骂骂咧咧。

随即他看见林榆,顿时目露精光,撸起袖子邪笑:“倒是送上门来了,正好老子今天娶两个。”

半个时辰前,君哥儿也来洗衣裳。他家离河边近,吆喝一声都能听见,家里人这才放心他独自出来。

今天全家都出门了,君哥儿一个人在家无聊,就给自己找事情做,拿了衣裳到河边洗。

谁知今天偏偏遇见贾麻子,这贾麻子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流氓,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目光总在小哥儿姑娘身上乱看。

君哥儿脸色一白,知道他贾麻子不是什么好人,也顾不上洗衣服了,端着盆子就想往家走。

一边虚张声势朝家里喊人,“爹,娘!”

谁知骗不过贾麻子,贾麻子一脸猥琐,眼神在君哥儿露出的一截手臂上看,笑出一口黄牙。

“别骗人了,我可知道,你爹娘她们全都不在家,出去窜门子了。”

君哥儿吓的后退一步,害怕地发抖道:“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让开!”

贾麻子出门前喝了些酒,无所事事出来闲逛,打眼就看见君哥儿,独自一人在河边,还露出雪白的手腕。

他本来只打算看一眼过过瘾,君哥儿满脸的厌恶却让他酒气上头,不肯放人过去。反正周围也没人,他今天就把人办了。

难道王家还要一个残花败柳?王家一退亲,村里更没人要,还不是得乖乖把哥儿送给他!

贾麻子呸一声:“大白天就在河边露手腕,自己不安分,装什么清高。”

君哥儿又委屈又害怕,扔了盆子转身就跑,然而河边全是石头,他摔在地上,被贾麻子按在身下。

那双丑陋干枯的手伸过来撕扯他的衣裳,君哥儿顿时吓的大哭。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用力往贾麻子头上砸过去。

他砸的力气很大,贾麻子被砸的一晕,君哥儿才赶紧爬起来往前跑,心里已经生出绝望。

今日要是出了事,他这辈子该怎么活下去?

他拼了命的跑,等反应过来时,榆哥儿已经拿着棍子挡在他前面。

君哥儿吓出一身冷汗,看见林榆的瞬间大声哭起来,“榆哥儿,他、他想欺负我。”

林榆心里也怕,却还是挡在君哥儿前面努力安慰他:“没事了,我们两个人打他一个,绰绰有余了。”

君哥儿已经定亲了,这该死的下流贾麻子,是故意毁人清白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林榆拉着君哥儿,不和贾麻子硬来,当然是转头就跑。他俩力气都小,要真是打不过,今天得葬送两个。

贾麻子也有些退缩了,再往前万一遇见村里人,他今天也走不了。可等林榆回去一告状,贺家找上门来,他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什么也得把两个人办了,贺家为了名声只能乖乖把人嫁过来。实在不行,君哥儿就算了。

那林榆可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大不了他赔几百文,说起来还是贺家赚了。

一想到这里,贾麻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就抓着林榆不放,那双手眼见就要摸进林榆衣裳里。君哥儿一直哭着躲,他没想连累林榆的。

“啊!”

两声惨叫传来。

林榆被吓的大叫一声,他也怕极了,刚才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他手里拿着捣衣棍,使了吃奶的力气往贾麻子□□中间打。

贾麻子也大叫一声倒在河边,捂着□□处惨叫不止,管不了林榆和君哥儿。

林榆一看棍子,上面沾染了血迹,是贾麻子的脏血,他赶紧把棍子扔出去,唇色白了几分。

君哥儿已经吓的失了魂,怔怔道:“他、他不会死吧?”

林榆脑中一片空白,咬着唇镇定不下来,他摇摇头心惊胆战,随即冷静下来:“是他欺人在先,我们是正当防卫。况且这点伤死不了,最多叫他后半生再碰不了姑娘小哥儿。”

说完,君哥儿也气愤地盯着贾麻子,若是能叫贾麻子不能人道,他也出了一口气。

林榆手脚冰凉,刚才躲贾麻子的时候他和君哥儿都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都是泥巴和水渍,狼狈的很。

君哥儿更可怜些,衣领都被扯拦了。他拉着君哥儿赶紧往贺家走:“回去若是家里人责备,你就只管说是我打的人,与你无关。”

反正他孤身一人,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在意他的人。君哥儿不一样,他有爱他的爹娘哥哥,还有未婚夫。

君哥儿摇头只剩下哭,“不行,我不能把你推出去,人是我俩打的。”

林榆眉眼失神,刚才明明还坚强着,越往家里走,眼眶越热起来。他偷偷抹了眼泪,一脸绝决往家里走。

但眼泪就像溃堤了一样,林榆越想擦干净,眼里越模糊,此时才一阵后怕和无助,离贺家越近,委屈和酸涩就越多。

贺尧川照林榆说的,把土重新翻一次,菜种子撒进去。等这些都忙完,他发现林榆还没回来。

周淑云坐在廊下和杜玉荷说话,刚才杜玉荷来她这里买黄豆种子。去年他们家结的黄豆又大又好,料想是种子的原因。

又坐下说了会儿家常话,到了傍晚做饭的时候杜玉荷才起身要走。周淑云一看天色晚了,也不多留杜玉荷。

然而杜玉荷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君哥儿和他们家的榆哥儿哭着回来,衣裳凌乱破了。

杜玉荷心里纳闷,站在门口停了一下。

贺尧川心里急着出门寻人,林榆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他怕林榆出门又迷路。正要出门,就看见推门进来的两人。

贺尧川瞳孔一缩,扔了锄头赶紧走过去,“怎么会这样?你、你别哭,发生什么了?”

然而林榆和君哥儿只剩下哭了,止也止不住,周淑云也察觉出不对劲,心里一阵突突。

见杜玉荷杵在门口打量,她暗骂一声,杜玉荷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平时爱说闲话,今天见了指不定出去怎么说。

周淑云赶紧陪笑脸把人送出去:“俩孩子去洗衣裳,指不定在河边摔了,回来哭鼻子呢。”

她急忙找了个正当借口。

院门一关,杜玉荷边走边疑惑。怎么就能摔成这样?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君哥儿的衣裳都破了,衣服下的身体都能瞧见。

而院子里,贺家人都回来了。两个小哥儿独自在外,一身狼狈回来,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贺尧川见林榆哭,他顿时慌了心神,无措地蹲在林榆面前,抬手抹了林榆脸上的泪珠。

他半问半哄道:“怎么了,告诉我?你这副模样,不会是摔了。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贺尧山和孙月华也着急,俩哥儿都是自家人,出了事回来一直哭,他们也急的很。

周淑云这才看见,君哥儿的领子都被扯破了,越发证实她的猜想,她心惊胆寒道:“遇上谁了?”

贺尧川和周淑云齐齐反应过来,他攥紧了拳头,眼底的神色吓人。看向林榆时,贺尧川克制愤怒,怕吓到林榆。

“别怕,你只管说。天塌了,也有家里人在。要是不说,就是放任他继续作恶。”

林榆一把抹了眼泪,这才控诉告状道:“是贾麻子……”

他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林榆手背还被贾麻子挠出血痕。

贺尧川紧握拳头,怒火在心里燃起,指关节攥地发白响了又响,却隐忍着,怕本就害怕的林榆被他吓到。

愤怒之余是害怕,贺尧川不敢深想,若是榆哥儿再跑慢些,会发生什么。君哥儿是他弟弟,要是没遇上榆哥儿,今天君哥儿是不是就要遭毒手了。

“这该死的贾麻子!”周淑云气不打一出来,在院子里咒骂,气的要冲出去打人。

贺尧山和贺长德一时间也跑去拿锄头,贾麻子这是成心毁人清白,被欺负的是自家人,他们难道能忍下这口气吗。

再说溪哥儿和孙月华,放鸭子时也险些被欺负,他俩一听贾麻子的名字,也恨的不行。村里但凡是年轻的小哥儿姑娘,都避之不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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