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与晚霞

第六章走廊里的脚步声

周一的晨读课，苏宁婉的指尖在语文课本上划到“蒹葭苍苍”时，忽然想起周六在科技馆三楼看到的王凌逢。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手里的篮球被捏得发白，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看得她心里发慌。

“婉婉，发什么呆呢？”林楸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手里晃着一张刚从教务处拿来的月考排名表，“快看，这次月考排名出来了！你还是第一，周延安第二，不过你们俩的分差缩小到三分了！”

苏宁婉接过排名表，目光在最顶端的两个名字上停留了几秒。她的名字旁边画着红色的五角星，周延安的名字紧随其后，用黑色水笔标着“物理竞赛加分”。再往下翻，王凌逢的名字排在第65位，比上次前进了两名，白祁妍则在第15位，用荧光笔圈着的名字格外显眼。

“王凌逢居然进步了。”林楸咂咂嘴，“该不会是白祁妍给他补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周六跟周延安在科技馆到底碰到什么了？我看你回来之后就怪怪的。”

苏宁婉把排名表折起来塞进桌肚，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没什么，就是碰到王凌逢了。”

“王凌逢？他去科技馆干嘛？”林楸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最讨厌这些物理模型吗？上次班级组织去天文馆，他宁愿在操场打球都不去。”

苏宁婉也觉得奇怪。王凌逢对物理向来没兴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科技馆？难道是特意去找谁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不管他去找谁，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晨读课结束的铃声刚响，走廊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宁婉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王凌逢站在（13）班门口，校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打转。林楸拽了拽苏宁婉的衣角，用口型说：“他来找你了。”

苏宁婉的手指紧紧攥着语文课本，指尖泛白。她不想跟王凌逢再有牵扯，可对方就堵在门口，她根本躲不开。

“苏宁婉，出来一下。”王凌逢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深吸一口气，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平静。走到门口时，王凌逢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皱起了眉。

“你干什么？”苏宁婉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跟我来。”王凌逢拽着她往楼梯间走，走廊里的同学纷纷侧目，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苏宁婉又气又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王凌逢你放开我！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放开她。”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凌逢的动作顿住了。苏宁婉转过头，看到周延安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眼神冷得像冰。

“周延安，这里没你的事。”王凌逢的脸色沉了下来，抓着苏宁婉手腕的手却松了些。

“她不想跟你走。”周延安一步步走过来，停在他们面前，目光落在苏宁婉发红的手腕上，眼神更冷了，“松开。”

王凌逢看着周延安，又看看苏宁婉眼里的抗拒，终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苏宁婉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周延安身后，手腕上的红印清晰可见。

“苏宁婉，我有话跟你说。”王凌逢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恳求，“就五分钟。”

苏宁婉摇摇头：“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关于白祁妍，关于项链，我都可以解释。”王凌逢急切地说，“那天在图书馆，我跟她吵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

“我不想听。”苏宁婉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王凌逢，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以前是，以后也是。”

说完，她拉着周延安的胳膊，转身往教室走。周延安的手心很烫，被她抓住时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王凌逢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走远的背影，手里的拳头攥得发白。走廊里的同学渐渐散去，有人小声议论着刚才的事，他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回到教室，苏宁婉的心跳还没平复。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看了看旁边正在翻练习册的周延安，小声说：“谢谢你。”

周延安没抬头，只是从笔袋里拿出一支药膏，放在她桌上：“涂一下，消肿的。”

药膏是薄荷味的，包装上印着“学生专用”。苏宁婉拆开包装，挤出一点药膏涂在手腕上，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疼痛。她忽然想起周六在科技馆，他给她的那只金属小鸟，此刻正挂在她的笔袋上，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怎么会带药膏？”她好奇地问。

“上次运动会备用的。”周延安翻过一页练习册，声音很淡，“一直放在书包里。”

苏宁婉看着他认真做题的侧脸，心里暖暖的。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生，其实比谁都细心。

上午的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评讲月考卷子，苏宁婉却有点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想起王凌逢刚才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

“苏宁婉，这道题的解法你再讲一遍。”数学老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站起身，拿起粉笔走到黑板前，刚要开口，就看到王凌逢站在教室后门，正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眼神复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粉笔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老师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苏宁婉定了定神，开始讲解解题步骤。可王凌逢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让她讲得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差点说错。

好不容易讲完题回到座位，林楸立刻凑过来：“你看到没？王凌逢一直在后门盯着你呢！他该不会是想跟你复合吧？”

“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苏宁婉无奈地说，“你别瞎猜了。”

“那他干嘛老来找你？”林楸撇撇嘴，“我看他就是后悔了，知道白祁妍不如你好。”

苏宁婉没说话，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明白王凌逢到底想干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举动。

午休的时候，苏宁婉被林楸拉去食堂吃饭。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到白祁妍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们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苏宁婉，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白祁妍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苏宁婉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里人太多了。”白祁妍拉着她的胳膊，往食堂旁边的小树林走，“就几分钟，我保证。”

林楸想跟过去，却被苏宁婉拦住了：“我去去就回。”

小树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白祁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苏宁婉，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苏宁婉，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周延安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比我优秀，比我漂亮，可延安哥是我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答应过我会永远保护我的。”

苏宁婉愣住了：“我没有缠着他，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白祁妍冷笑一声，“同学会一起去科技馆？同学会让他冒着雨送伞？同学会在走廊里拉拉扯扯？”

“我们没有拉拉扯扯。”苏宁婉的声音提高了些，“是王凌逢刚才抓着我不放，周延安只是在帮我。”

“帮你？”白祁妍抹了把眼泪，“他从来不会对别的女生这么好！以前我生病，他最多让护士给我送点药；我物理考砸了，他只会把错题本扔给我让我自己看。可他对你呢？给你讲题，给你送水，甚至亲手给你做东西！”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苏宁婉面前。那是一只用金属丝弯成的小鸟，跟周延安送给苏宁婉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翅膀被掰断了一边。

“这是我在他书包里找到的，”白祁妍的声音带着绝望，“他明明说过，只会给我做这些东西的。”

苏宁婉看着那只断了翅膀的小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没想到周延安也给白祁妍做过同样的东西，更没想到白祁妍会这么在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捡起那只小鸟，递给白祁妍，“如果这让你不舒服了，我可以跟他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白祁妍接过小鸟，紧紧攥在手里，“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他第一个看的不是排名，而是你；每次篮球赛，他的目光总在你身上打转；甚至连物理竞赛的报名表，他都要跟你报同一个组别！”

苏宁婉的心跳猛地加速。这些事她从来没注意过，白祁妍不说，她甚至不知道周延安在关注自己。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宁婉，算我求你了，”白祁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掉在地上，“你放过他吧，也放过我。如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再接近他。”

苏宁婉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可白祁妍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是一个劲地哭：“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苏宁婉和白祁妍同时转过头，看到周延安站在小树林的入口，手里拿着两个面包，眼神冷得像冰。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白祁妍和苏宁婉手里的断翅小鸟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延安哥……”白祁妍的声音带着委屈。

周延安却没看她，只是看着苏宁婉，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失望：“这就是你想跟我保持的距离？”

苏宁婉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解释：“不是的，你听我……”

“不用解释了。”周延安打断她，把手里的面包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面包掉在地上，滚到苏宁婉脚边，包装袋上印着的生产日期还是昨天的。苏宁婉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白祁妍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周延安走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苏宁婉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握紧了手里的断翅小鸟，转身往教室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走廊里的脚步声很响，她跑得很快，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走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