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半夜十点。

滨海市公安局非自然处理中心。

云听颂想办法联系到了非自然处理组别的负责人，确定好身份后，约定好现在过去拿孟老师的资料。

午夜时分，没什么案子的其他部门已经下班，只剩下走廊最深处的金属散发出白炽灯的光。

这是种很奇妙的氛围。

一遍是堪称黑暗的环境，一边是用极致白色点亮的走廊。

“哒、哒、哒”

某种坚硬碰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逐渐靠近。

手一抖，心不自觉跳了下。

云听颂掀起眼帘，看向朝自己走过来，戴着厚框眼镜、扎高马尾的严肃女人。

“你是异管局对接孟英跳楼案的？”

“是。”

女人接过他手里的手令，在手机系统里确认一下。

她颔首，转身带人朝里走。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婉乔。滨海支队一队队长，同时非自然处理中心负责队长。”

走廊最深处的铁门是灰色的，旁边有刷瞳机。

邓婉乔站在机器面前，介绍间，响起‘滴’地一声，闸门应声而开。

“手令的持有者叫云梦，你不是云梦吧？”邓婉乔眼神凌冽，在临开门前，问了个问题。

“云梦是我母亲，我的资格证暂时还没办下来。”云听颂回避她的目光，点开手表，投放出透明面板。

上面标记着他的名字，旁边是一个审核中。

邓婉乔：“如果是这样，资料分享完毕后，不介意我向异管局上调询问一下吧？”

“随你。”

云听颂淡淡看了她一眼，率先走进去。

闸门内部整体走金属科技风，一张大白桌分成十二个工位，共有三张桌子。

侧边有类似的资料室，会议室一类的。

“这是孟英跳楼案的具体案宗，跟她相关的还有一起宠物投毒案，这是资料。”邓婉乔说着，将资料递给他。

云听颂接过，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来翻看。

首先是一份个人后台。

注册人姓名是孟英，她在两个星期前注销了狗证，理由是其他。

城市的线上犬证提交系统经常容易崩，一崩就提交不了年审，很多主人都会选择注销狗证并且选择重新办理新的。

孟英也不例外，从主页来看她注销过两次。

第一页没什么奇怪的，云听颂挑眉，继续翻下一页。

是一份报警回执单。

报警人姓名：孟英。

报警人电话：143xxxxxxxxx

报警人住址：幸福花园小区八栋二单元107号。

他快速浏览，视线停留在报警栏。

2020年7月2日8时01分，报警人孟英报警称2020年6月30日上午9点20分左右，自己外出后，家中院子被投毒。所饲养金毛巡回犬乌龙茶舔舐毒粉后倒地抽搐，经宠有爱宠物医院抢救无效，报告显示严重代谢性酸中毒，化学反应与家中裹满毒粉诱食剂的红烧肉成分相同，报警人要求公安机关处理被恶意投毒以及财物严重受损一案。

回执单上好几处皱巴巴的，像是眼泪砸下，遗留的痕迹。

最后的末尾只有四个冰冷的字。

不予立案。

“为什么不予立案？”云听颂将单子递转，递给她。

这上面写得有理有据，应该是知道宠物投毒不予立案，所以模糊了这一点，但另外两个理由非常充分。

邓婉乔也坐在自己工位上，往后一靠，将台灯打开。

刺眼的白炽灯又加一层。

“孟英报案的前一周，当时的二队队长也就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安绘，休假带家人出去玩的时候，女儿被一条未栓绳的烈性犬咬伤小臂。伤口蛮严重的，估计会留疤，但没有伤害到手臂神经。”邓婉乔耸肩，把话说到这里。

剩下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他的女儿被狗伤害，所以在处理公务时带上了个人情绪，导致孟英的案子不予立案。

那段时间投毒死亡的一些小狗，同样未立案，不只是孟英。

云听颂沉默不语，翻开另一页资料。

乖乖（中华田园犬），20年7月27号死于路边投毒，异烟肼

来福（柴犬），20年7月31号死于家中投毒，异烟肼

........

足足有三四十只狗死亡，后面全部登记了宠主的签名。

他继续往下翻。

路边误食的，上店铺抢狗摔死的，给别人家里投毒的，密密麻麻。

“今年四月到六月，包括孟英的狗在内，发生大规模投毒案。

“凶手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叫周燕。她声称狗叫吵她睡觉，并且影响高考生，她出于对社会的爱惜，所以投毒。”

“孟英的狗也死在她手里？”云听颂放下资料，目光沉沉。

邓婉乔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只是声音有些淡，继续说着后续发生的事。

“这起案子影响恶劣，由多名宠主上诉，案子立了，但人脱罪了。周燕赔了钱，加上她出示了自己‘抑郁症’和神经衰弱的病例，之后就这样了。”

一边嘲笑别人的痛苦，一边用别人的痛苦作挡箭牌。

邓婉乔话语里很平静，可云听颂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不甘心。

“至于孟英的狗....并不是周燕。之前那批也不全是。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挡箭牌，真正的主谋来自这个群聊的所有人。”

女人说着，擅自上手将云听颂的资料往后翻。

后面密密麻麻十几张聊天记录拼起来，污言秽语，也很血腥。

“你来之前我调过孟英家外的监控，拍到了犯罪人。”

“是个跟妻子一起经营烤肉店的男人，叫李平。同时也是这个群聊的群主。家住离幸福小区2.1km的翰城小区。”

手指落在一个可爱小女孩作头像的微信主页上。

“这头像是他女儿。”邓婉乔补充了一句。

云听颂没说话，身体往后撤一寸。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每个人都有理有据，但就是这些所有人的理由，导致几十条无辜的生命丧命。

现在甚至搭上了一条人命。

一只狗...不，是一个人的不文明行为，让一群狗跟着连坐，付出生命。

他收回思绪，快速翻看后面的资料。

后面都是其他宠主的资料，不是孟英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

少年起身，将资料放在桌子上。

邓婉乔本来想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需不需要帮助，但想想还是没说。

而走出去的少年，则快速拨通手机。

“嘟—嘟—嘟”

电话那头迟迟没人接。

他大概能猜到，如果孟老师的鬼魂真的存在，她会去找谁报仇了。

只是不知道，怨念那么重的孟老师，碰到在房子里的他们，会不会出事。

云听颂不否认自己对花花有厌恶的情绪在。

这种情绪不关乎这只猫本身，而在于这只猫遇到事情后总喜欢推卸责任以及无端指责的行为。

他大概能想到，如果出事，它一定跑得最快。

但孟老师家不止有她，还有另外三个他不讨厌的人。

如果出事....

最好还是别出事。

手指落在屏幕上，他拨出一个电话。

自己则快速拦下一辆车，目的地在翰城小区和幸福小区间挣扎两秒，最后选了幸福小区。

夏夜的玫瑰攀爬上破旧的墙围，向着那轮弯月而行。

瑰色绚丽，浓烈的红飘然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小狗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我不是一只好狗狗，茶茶让妈妈难过了。

茶茶再也不是乖宝宝，也再也没有家了。

茶茶，没有家了！

脑子里那道声音还在咯咯笑，祂一遍又一遍说着那些刺耳的话，直到乌龙茶也开始重复。

奶油色的金毛彻底垂下尾巴，红光慢慢覆盖住眼睛。

“茶茶没有妈妈了，茶茶没有家了。”

妩媚的声音在脑海中帮它重复这段话，直到小狗被原本的黑雾吞噬，不见了原本的模样。

比之前花花所看见的那只黑色怪物更加庞大，可怕。

“梨圆别摸了！它它又变成怪物的样子了！”

花花咬住蹲在地上，抚摸空气的李圆衣角，将她扯倒在地。

那团黑色越来越深，直直吞没少女的小腿。

李圆下意识闭眼。

另一边长发少女在空中胡乱挥动鞭子，那道幽怨无神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三花猫吐掉嘴里的衣角，双爪紧紧扒在脑门上，挡住眼睛。

“圆，圆，狐狸，白羽，你们们...还在吗？”花花颤声开口。

“我...我没事。你们呢？”

李圆睁眼，屋子还跟刚刚看见的一模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变化，大概是地板上一枚鲜红的花瓣。

白羽：“没事。”

白若离：“我也没事，花花，你干嘛呢？”

三花猫睁开眼，面前什么都没有，乌龙茶也消失了。

“狗...不见了。”花花喃喃自语。

劫后余生的庆幸包裹着花花，她连滚带爬，四肢发软，肘部蹭着地板朝一群人中最厉害的白若离跑去。

双手死死抱住少女小腿，大口大口呼吸。

天菩萨，她怎么就倒了这些大霉。

“狗，狗没了。”

“它突然就变得很奇怪，一直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花花语无伦次，双手又抱得更紧。

不见了？

李圆看向自己的身体，手、脚都还在，身上也没有伤。

小腿黏腻的感觉从尾椎骨传递到心脏。

李圆手脚冰冷，说不出话来。

屋内一切如常，只有窗帘轻微晃动，昭示着刚刚的一切。

“砰！”

入户门被暴力打开。

云听颂气喘吁吁，手里还残留着一张用过的半截爆破符。

四道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咳。”云听颂看见目光，调整好站姿，只有颤抖的声线暴露刚才的狼狈，“哦，你们没事就好。”

“走，去瀚城小区。”他留下这句话，也没解释便朝外走去，只是屋内的少年们明显没反应过来这点。

“他叽里咕噜说啥呢？”三花猫迷茫地看向门口。

“好像是说让我们跟他一起出去。”李圆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解释道。

“投毒者找到了，孟老师可能会去报仇。”

云听颂走到一半发现没人跟出来，又折返回去。

难得耐心解释一遍。

“找到了？那狗...”花花瞪大眼睛，指向角落。

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若离一把抱起，跟着朝外走去。

瀚城小区离幸福花园不远，他们跟着云听颂上了出租。

凌晨的车辆相较白天稀少很多，两侧街道快速闪过。

到达瀚城小区的时候，正好是零点。

这也意味着，厉鬼....成型了。

明天单元结局，还有孟英自白番外[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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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