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那些描着金边的塔罗牌不太像工业化生产的东西,粗糙得倒像是手工做的。男人宽大的手掌里,每一张画着不同的图案和符号的牌交叠在一起,在同样粗糙的毯子上起起落落。

半分钟后,秀完牌技的男人把所有的卡牌倒扣在毯子上,开始顺时针打着圈洗牌嘴里不停地念着听不清的话。这样神秘的仪式持续了尽两分钟。

男人沉默地把牌叠到了一起,朝着冉求转了九十度,接着刷得一声摊开。

他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冉求在牌局前伸出了一只手。

“心无旁骛,凭你的直觉选择三张牌。”男人的声音透露着一点不明显的沙哑,让人慢慢被带入牌局中。

冉求的双眸在几沓牌中上下扫了几秒,毫不犹豫地伸手抽出了三张牌,接着缓缓把卡牌排在了桌上。

男人在一旁闭起了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迅速睁开,把冉求面前的卡牌都翻了出来。

卡牌上的图案都是黑白的,线条交错在一起分不清楚,上面的内容大概只有那个男人看得懂。

冉求勉强分辨着上面的图案。中间的卡牌上似是画着一个中世纪的欧洲少女,生着三对遮蔽了半边天的翅膀,跃然凌空,手里拿了一个不知名的金属器具,而角落里扭曲的山脉和丛林中,数个被拉长的人影正随着山脉蜿蜒向上生长。

“天使吹响号角,世间的亡灵复活。”男人开始拉长着声音读牌。“你正在经历严肃的选择,这种选择并不短暂。未来也许会带给你好消息,某些事物会重获新生,旧时的人或事会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男人看着冉求右手边的牌深深地点头。牌上画着一个地球,边框上围绕着天使和藤条。“但你无法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这个消息将参杂一些遗憾,在得偿所愿之时,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然后,男人轻轻地拿起了最后一张牌。“你的世界充斥着回忆。不要逃避它,要了解它,听懂它。”

冉求和戚寻半信半疑地听着,没有出声。

而角落里的光逐渐随着男人越来越低沉的语调暗下去,地上的白色蜡烛融了一大半。风悄悄路过这曲小径,携走轻轻的呼吸声。

“回忆有灵,它是行事的关键……”男人抬头透过两人看向巷口,目光沉沉。“不早了,该回家了。”

冉求和戚寻见罢相继转向了身后。

街道上,人影散落,黑幕下早已只剩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再一回头男人已没了踪迹。

——

昨夜的凌晨三点,远离城中心的街道寂静地空荡荡。两人几乎一夜无眠。

回到古玩店的戚寻和冉求简单地洗漱完毕便各自靠上了客厅那搭满了五颜六色的针织毯的牛皮沙发。

冉求说是习惯了熬夜,但夜市的灯光似乎晃困了他的神经,脑袋里偶尔弹出的占卜师说的话让他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就渐渐地睡了去。

戚寻见着也跟着躺在了沙发上,到了七点出头又迷糊地醒过来。

由于昨晚睡得晚,所以齐广三个都还没能起来,小厅里回荡着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几排书柜的后方,精致小巧的窗外透进清晨淡淡的白色。

这几天的上海上空没有几片云路过,所以连日出时空气都尤为干燥。虽然小厅里的立式空调已经非常吃力的运作着,但根本不起什么作用,狭窄的空间里,空气还是先闷做一团,然后再慢慢被头顶上嘎吱嘎吱的欧式吊扇吹散。

戚寻抬头盯着头顶的风扇看了几分钟,才慢慢起身,摸了摸僵硬的脖子,走进了浴室。

等他再出来时,冉求的目光便顺着散出来的蒸汽扫了过来。

“吵醒你了?”戚寻没有衣服可穿,两年前在这儿留下的衣服如今都生了一股木屑和霉的味道,所以便将就着穿着昨夜的黑色牛仔裤,裸/着上半身,擦着滴水的头发便走了出来。

冉求默默地看着他走近,接着带着睡意说。“没有,睡得浅。”

戚寻闻言笑笑。“你坐在那儿撑着脑袋睡当然睡得浅。”说着他在冉求对面的沙发坐下,两只白皙的小臂撑在膝盖上。“去洗个澡吗?昨天买的衣服已经洗了在烘干机里晾着,暂时只能穿昨天的。”

冉求没有意见,顺其自然地点了头便起身走向浴室,把带了血的衣服和那个显眼的蝴蝶结换了下来。

冉求和戚寻一样穿着昨天的米灰色直筒裤出来,肩上披着白色的一次性毛巾坐回到沙发的角落里等着嗡嗡作响的烘干机。

虽然很热,但冉求还是被戚寻扔上了一块有些古巴比伦风格的蓝白毛毯,靠在椅背上看起了几张ST-214年末的新闻报纸。绸缎锈的毛毯不会太闷,被他随意地搭在了肩上自然地坠在两侧。胸前水蓝色的晶体没有衣物的遮挡,显眼地晃在空中。

戚寻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冉求报纸背面的内容。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不知不觉地被冉求胸前的晶体所吸引。

那枚水蓝色的石头映着四处或明或暗的暖黄色筒灯时不时闪起黄绿色,和一串差不多颜色的短短的流苏一起挂在了冉求的小腹上方。

“这块石头你一直带着?”戚寻靠着沙发的扶手发问。

冉求闻声看向戚寻,应了一声又重新把目光收回来。

戚寻毫不在意。等着烘干机的时间太过无趣,比起看报纸,戚寻更愿意闲聊。“一开始冉叔没有和你说它有什么用处吗?”

“没有。”冉求先是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核电站建成报告,接着又把报纸放下。“他只说不能离身,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不过我昨天在父亲的书柜上找到了它的来历。”

戚寻听罢回想起了当时他们在通讯器里的对话和那只前不久被他弄坏了的耳机。

“你那时打算说的事吗?是什么?”戚寻虚心地勾起微笑,盯着冉求问道。

冉求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点异常,于是乎抬着眼皮看他,不打算揭穿。“这块晶体和组织没什么关系,不过和联会到是有很大联系。”

“联会?”戚寻凑上前来问。

“嗯,”冉求把报纸放到小巧的茶几上,正色解释道。“我在父亲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我生母的日记,上面记录这个晶体原本是她在废弃的飞船上拾来的,父亲怀疑它是宇宙里带回来的东西,拿它去做鉴定,确定了这是一个新物质,所以一直在做研究,没有上交。后来我生父死了,也许跟联会要争夺这个晶体有关,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日记里没有写,我生母为了平息这件事也为了让父亲的研究继续下去,跟着舰队出航调查了。”

“什么时候?”

“ST-212年。”

“……你妈妈是T-128舰队的?”戚寻有些惊讶地问。

“嗯,”冉求把报纸放到小巧的茶几上,正色解释道。“我在父亲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我生母的日记,上面记录这个晶体原本是被她在废弃的飞船上拾来的,父亲怀疑它是宇宙里带回来的东西,拿它去做鉴定,确定了这是一个新物质,所以一直在做研究,没有上交。后来我生父死了,也许和联会要争夺这个晶体有关,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日记里没有写,我生母为了平息这件事也为了让父亲的研究继续下去,跟着舰队出航调查了。”

“什么时候?”

“ST-212年。”

“……你妈妈是T-128舰队的?”戚寻有些惊讶地问。

“嗯。”冉求不动声色地回答。

戚寻想起前些天在楼上到的视频记录,漆黑的眸子盯着面前酒柜上隐隐反光的装饰盘来回游动,转而问。“你为什么觉得这会和联会有关?”

冉求依旧把目光随意地搁置在角落里。“我生父出事的前几天,联会的人来找过他,后面他就失踪遇害了,虽然还不能确定谋划者是谁,但应该和联会脱不了干系。我生父很有可能是联会秘密派上空间站的人。”

戚寻转回头。“联会派人上空间站?”

“嗯”冉求点了下头,半干不干的头发随着头的幅度微微晃动了一下。“空间站本就是联会组织建立的,操控权也本属于他们,只不过空间站的投资者宋夺辽,也就是宋逸的父亲,作为股东占股太多,权利太大,联会或多或少会提防。”

“如果说你爸原来是联会的人,最后还是被联会了灭口……”戚寻的睫毛遮住了半支眼睛。

“事实上我觉得灭口的可能性不大。自从父亲发现这个晶体,他就一直在和父亲进行研究,照日记里的记录,联会和空间站应该都很想得到这个新物质,他也许是跟父亲一起隐瞒了晶体的存在才会被追杀。但联会还是很想得到他们的研究成果或者是晶体本身的,所以大概率不会杀他。再加上为了培养他在空间站监视总部的能力,我生父很小的时候和联会签了某种类似卖身契一样的合同。”

戚寻笑了一声。“这年头还有人签卖身契?”

冉求点了点头,继续道。“是一份领养合同,领养人叫张谦刃,我猜也是联会的人。”

戚寻把那个名字在脑子里默念了两遍,没有在脑海里搜索出这号人,便换了个方向。“照日记里的信息来看,这块晶体和法尔的实验项目不像是同一个时期发生的事情。”

“嗯……”冉求的目光停留在茶几上的报纸上,一动不动。“晶体出现地比法尔的实验项目要早。”

戚寻继而皱着浓眉想了一想。“但是时间上对不上。”他直起身子,面露严色地看向冉求。“日记里写你爸去世时是什么时候?”

“ST-212年。”冉求回忆不过半秒便看着他答道。

“问题就是这个。”戚寻无意地伸出食指。“因为那份樱花实验的报告单的日期是ST-217年。”

冉求恍然,隐约想起了那个关键的日期。“要是他在12年没有死……组织不至于伪造一个无关人员的签名。但日记里的也不见得是假的……他很有可能是死里逃生或者被救了回来。但他后来为什么会去到研究院工作?”

戚寻把食指点在了鼻尖。“只有两种情况:要不是总部出于什么目的把他劫走了,要不是联会留下了他安排他去研究院工作或者监控。你之前不是也说过研究院原来是联会的一个项目吗?”

冉求听罢沉默片刻。“……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负责过制氧场的研究院也和法尔对接过,那法尔在大陆的靠山就是联会”

戚寻和冉求平静地对视着,不同的可能性在脑海里四窜。

风扇和着钟摆声呜呜地转,窗外的风渐渐变大拍打着吝啬的窗。

这时,烘衣机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打破这个沉重的棋局。

戚寻于是回眸看向了远处的角落,摆了摆肩。“先把衣服换上吧,他们也该起来了。”

冉求小幅度地点头,把披肩搁在沙发把手上,跟着戚寻一块站起来,沉默着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片刻后,冉求在戚寻的要求下穿了那件冷灰色的短袖连帽卫衣。两人新换下来的几件衣服又开始在洗衣机里滚来滚去。

戚寻伸着懒腰走在冉求前面来到了入户旁的前厅,突然注意到了门口挂着的那头猫头鹰。“夏舟景这个名字不是很出名,我在这几年的调查里都没见过它。”

“嗯,他应该是一个暗线。”冉求站在前厅的台阶边背着身后的楼梯看着戚寻。

“那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宋逸救他为的可能就是联会的信息。”戚寻把手指伸进鸟笼。里面的灰棕色的猫头鹰扑了两下翅膀跳移开,转头瞪着戚寻。

戚寻弯起了眼睛一笑,向冉求转回头来。“是吧?”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冉求看着戚寻不作回答,算是默认了。

戚寻则笑容不减。

“你为什么不姓夏?”戚寻接着又突如其来地偏了题。

冉求先是木了一秒。“原本是,但后来改了。”

“你原来叫什么?”戚寻放下猫头鹰的笼子踱步走近。

“夏冉。”冉求不露神色地回答,眼睛像刚经风吹停了的柳叶。

戚寻双眸微动,跟在冉求后面念了一遍这个蝉意绵绵的名字“夏冉……”

风终于从阁窗里吹了进来。

这时,杨畅带着李珊珊出现在了楼梯口。

“难怪我觉得眼熟,像之前见过似的,你是夏舟景的孩子?”杨畅的丹凤眼中带着懒懒的睡意,乌黑的长发被簪子盘在头上,宽松的睡衣上印着几只卡通绵羊,和她平时穿的大花色旗袍大相径庭。

冉求闻声转了过去,慢慢走到了戚寻右侧。

李珊珊边走边扎着她橘棕色的头发,好像一夜之间便和杨畅相处地很熟络了。

“我和老齐之前和他是同事。”杨畅看着冉求,踏下楼梯的最后一层又皱着眉转头看向楼上。“老齐还没起来?”接着又不在意地继续道。“他应该比我们先加入Criss,不过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那时他性格很孤僻,每天要不是在上课就是在靶场。”

冉求和戚寻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后来……”杨畅拖着鞋子走到小厅里,倒了杯茶喝,跟在后面的李珊珊则坐到沙发上拿起了冉求几十分钟前看的报纸。“后来被安排上空间站协助建设的也有他,不过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和老齐跟他也不是很熟,不太清楚他的事情,没想到会这样见到他的孩子。”

冉求站在沙发旁看着杨畅边说边走到那扇极小窗边向外看去,日记里的内容在脑子里闪现。“那张谦刃呢,是联会的人吗?”

“张谦刃?”杨畅有些疑惑,没想到冉求问题转换地这么快。“好像有点印象。他应该是军事部那边的,比我和老齐都要高一级,平时很少接触。”

冉求于是沉默下来,戚寻则拉着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线索断了。晶体和组织没有像预期的一样被联系起来,反而是两个不同时间的线索。

原本,如果组织想也要这个晶体的话,他也许能不用杨梵,直接把法尔引出来质问他关于父亲的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去一趟核电站找他们和地震案的联系。但就现在的线索来看,组织貌似对这个晶体没什么兴趣,组织的身影没有出现在日记里,张谦刃和夏舟景又是联会的人。但要是第二种说法,联会会让夏舟景这个在日记里死亡了五年的棋又落在组织的实验室里总是不太自然。

不过到底是哪一种可能他很快就能知道了,这块晶体虽然不能用来引出组织,但足以让联会的人亲自来找他。它生父的生死,以及联会在这几场交错复杂的案件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不仅父亲和他的生母,他也需要有个答案。

早餐几人吃得很随意。因为昨晚已经休息地够久了,所以齐广一早就匆匆地带着几人分析起了这几天收集的数据。

“我这几天在你们杨姐这儿翻出来了很多关于核电站的记载,应该派得上用场。”齐广在他房间的电脑桌前哔哩啪啦地敲着键盘。坑坑洼洼的木桌让堆满了不同纸质的资料和各种储存器。

杨畅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听罢憋着嘴看了一眼电脑旁边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儿的有些是委托永久密封的资料,有些是十几年前客户存在她哪儿的机密,有些是原先要转交给另一个接头人的线索,但是很明显那些接头人都没能活到约定时间。

齐广把所有信息都整理近了电脑的文档里,拿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投影仪投影出来。“总的来说,核电站的运行方式是不变的,里面的构造也和你们从岛上抢来得那个布局图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建造在核反应区的底下。”

“这一点。”齐广指着投影布上核电站最下方的一个超出图纸外的区域。“资料里对于这儿的记录重合度很高,那里有一个很偏的暗门,至于在哪里没有记录。”

齐广走回电脑旁边,按下鼠标把页码一换,他手指下的图纸上立刻多出一片被虚线框起来的空间。“就是这里。”说着齐广拿出李珊珊偷回来的芯片置于桌上显眼的地方。“你们拿回来的这个芯片我解读了一下,里面有两组图纸,一个标注了这片区域一个没有,所以这个多出来的楼层应该是建设之后才加上去的。”

四人围站在投影布的周围,视线来来回回地随着齐广的比划在图纸上游走。

由于要安排任务,所以李珊珊在场来的比较高效一些。并且冉求实际上也不在意自己的计划是否有泄露的风险,因为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一定按计划出牌。

冉求右手的食指摸起了唇,无数个假设在他的脑海里纠缠。他默默站在原地没有把视线投向任何一个地方,像寒冬怎么也抖不下一块雪的松树枝。

“那里面存了什么?有资料提到吗?”戚寻站在一旁的桌边随意地翻阅着齐广收来的资料。

“有是有。”齐广从投影布旁走到戚寻跟前,加快的戚寻的翻找速度,从纸堆里抽出一张纸。纸上留着匆忙的笔墨,看来是传信人在紧急条件下写的。

【……从最底层能够感应到下面的温度的确要比上面低十到十五度,不是海水的温度……我尝试从循环通道进去,里面貌似有个玻璃容器……电梯不能直达,也没有找到密室的通道……不过每……】

信上的笔记被氧化地发黄,大部分面积也都被火烧地只剩下一条黑色的碳线。

“只有这一份提到了。”齐广把信件摊开在乱作一团的桌面上。“里面能获取的信息只有保温系统和玻璃容器,其他被烧毁了。”

冉求闻言瞄了一眼那份信件,若有所思地转身走过来。“也许会和我们在制氧场里见到的那些一样。”

戚寻单手撑在桌上转向冉求。“你说那些装着不明液体的培养仓?”

“嗯,如果是这样,核电站和组织的联系就有迹可循。”冉求的目光停留在投影的图纸上,自顾自地轻轻点头。“如果说组织在大陆的总部建在核电站底下,那爆炸案时宋逸炸毁核电站就必然会威胁到法尔,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法尔可以抓住宋逸的把柄的原因。”

李珊珊灵动的眼睛在眼眶里一摆,安静地站在一旁构建着这些线索之间的联系,想起了他们刚达成协议时的冉求暗中透露的线索。虽然没有这两个处事随意的人的解释,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珊珊也勉强能把直播里的研究院和他们所说的制氧场联系在一起。

由于还没来得及被冉求和戚寻告知这些事,齐广把眉头皱着。“什么培养仓?”

戚寻应声回应道。“一种装满了培养液的舱室,我们在制氧场的入口处发现了一排。”他的两只手在空中比划。“至少有两米高,看使用机制和情况来看应该是他们用于实验的。”

“而且不像是用来培养脑组织的,倒像是用来装人的。”冉求犀利地抬眼,看向戚寻。

李珊珊坐在杨畅旁边,抓紧了衣摆。

冉求于是抬起头,迎着投影的光束走向那张破旧的书桌,继续道。“其实我有一个猜测,不过在证实之前还要先看一个信息。”说着,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印着五瓣樱花的U盘,将它插入电脑。

投影布上的图纸瞬间跳换成了无数个文件夹的界面,光标在面板上快速跳动,一个孤立的文件被打开。

投影布上是三十六个小时前冉求在冉风驰电脑上打开来的体征检测图和一张大脑神经分布图。

“这是我在高子樱U盘里发现的唯一被特殊命名了的文件,应该是他们项目的名称——Flower。”冉求和戚寻站在同一边,靠在同一张书桌上,指着投影上的表格。“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假设,这个项目只研究大脑重生,是讲不通的。第一,如果他们只需要做脑组织的研究就没必要设置一个绑架标准,任何发育中的大脑都是很好的实验材料。并且这样的项目应用范围太窄,投入和产出不平衡,并不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无论换作谁都不会用上十年以上的时间。第二是他们的实验更多记录的是实验体的体征信息,说明他们的实验对象应该是一个个体,这个项目也必然是要投入人体使用的。所以他们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大脑的重构,也许是人的重构。”

冉求自顾自看着投影布说罢。

李珊珊则平静地坐在圆椅上,拇指磨着膝盖少见地开了口。“嗯。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大脑组织很难被分离或克隆,在人体上直接通过外界的刺激对它产生影响效果会更好些。”

戚寻反跨坐在木椅上,两手搭在椅背,脑袋随意地随碎发歪向一边看着冉求。“如果是重构的话,应该有个重构的对象。”

“嗯,所以才会有这个脑神经图。”冉求的左手轻扶着桌面,手指不经意地交替敲动。“之前我们一直在找的标准应该就是它,也被命名作Flower。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这个Flower是否真实存在,但组织以它为标准找了很多其他的大脑,甚至蝾螈的,表明他们没有直接在Flower上进行实验。”

“这种思路很像医学里的预实验。”李珊珊手指搓着头上掉下来的打卷的碎发。“先在和人体相似的条件下实验,成功了再移至人体内进行。这种方法可以提高在人体内实验的成功率,如果是手术的话风险会小很多。”

“那么Flower就只有一个,不能犯错。”戚寻托腮歪斜着趴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李珊珊,定睛思考一几秒。“也很像是克隆化治疗里的择优移植。”

“那是什么?”齐广平时只研究机械,跟不上这些医学领域的东西。

李珊珊耐心地解释。“就是在培养用于移植的克隆器官的时候同时培育十来个样本,再从里面选择两到三个发育较为良好的样本进行培育,最后再择优移植给病患。不过这种方法一般很少用,费用很高。”

冉求闻言向戚寻瞥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这些预实验都是用来服务最后的接受者的吗?”

“可以这么说?”戚寻脸埋在手臂里,转头对着冉求道。“也许是一个服务于财阀贵族的特供项目。”

如果是特供项目的话,Flower应该会是他们用于宣传的模板。

“什么服务?”冉求紧了紧眉。

“比如获取信息,删除记忆之类。”戚寻把两只眼睛挪了一下看向李珊珊。“如果项目成功,应该很容易实现吧。”

李珊珊低下眼斟酌,棕色瞳仁转了半圈。“对。大脑的瞬时记忆依赖于海马体,较长远的记忆来自于新突触建立后神经细胞之间的联系。就像刚才提到的,用电极法刺激大脑会改变它们的结构,短时间注入信息或者删除信息应该是能实现的。如果实验强度再大一点,改变大脑部分结构的话,应该还可以改变思维方式甚至行为。”

“……U盘的表格里记录的受害者智商确实都很高。”冉求一阵沉默,思考着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科技用匕首逼迫人类越来越快地向未知宣告自己的存在,宇宙里,地球像一只被大蓝闪蝶翅膀包裹的空蛹,空间站是一座每天都有无数只一刻不停的蝼蚁向上爬又向下坠落的沙丘。

法尔挑选的人都是经联会鉴定过的IQ极高的人才,利用项目改变人的脑神经分布使之更能适应超时代的发展也不是没可能。如果假设成立,这部分接受者便更可能是孩童,与实验体同龄,是人类的后代。

这时杨畅突然在身后缓缓地开口。“也不是不可能。”她的唇色红润,虽然面部线条柔地像水墨丹青的手笔,但眼睛却是伶俐的。“很多年前确实有人来我这打听过这方面的内容。那时空间站刚建立没多久,移民飞船的票价被炒到了千万。不过如果没有通过联会的能力检测,也没有资格上去。”

她坐在齐广的木床上翘着二郎腿,厚厚的编织拖鞋挂在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脚上,晃在空中。“那个时候不知道那些官僚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有个私人实验室正在研究大脑定向构型的项目,时不时就有人来我这儿找它负责人的信息和实验室的位置。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有关这方面的委托,只听说有人通过这个手术通过了联会的IQ能力测试。”

“但时间还是太早了。高子樱的U盘是同步的,里面有记录的实验最早在ST-212年,而空间站建立是ST-200年左右的事。”冉求淡然道。

“也许法尔并不是第一个研究这种项目的人呢?他只是接手了这个项目呢。”戚寻接道。

冉求闻声看着他陷入一阵思考,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如果是这样的话,法尔的项目的时间跨度就太大了。

太过久远的事容易被风沙掩埋,容易被世界遗忘,很难再找到它的踪迹。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戚寻的头又埋在了手臂里。“其实还有一条线索。”

他趴在手臂间又想了片刻,接着慢慢抬头看向冉求。“还记得那天在制氧场法尔和我说了什么吗?”

冉求目光不动地看着他,回忆起法尔只说了一半的话。

“他说他有一个项目可以让我再见到我爸……可我爸是当着我面死的。”戚寻的眼睛暗了下来,转而又看着墙上的投影布。“想让人起死回生的话,这个项目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冉求挑起的浅色眉毛微皱,近乎咖啡色的虹膜左右偏了两下。“克隆。”他顿了一秒。“不过只克隆记忆。”

“但是他们要先拿到你父亲的脑神经图。”李珊珊郑重道。

“确实。”戚寻点点头。“但他好像很有把握实验可以成功。先不说他是不是这个项目的创始者,如果他可以‘复活’我爸,那我们前面的假设就可以成立。那天之后我调查过法尔,无论哪里都没有他的档案。这种大规模的实验我猜一开始都由比较大的组织建立,他很可能是个接班人。”

冉求(拎起披肩):这么热的天给我披这个做什么?

戚寻(晃晃食指):此为纯爱战神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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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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