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京州市公安局分局会议室。

谢沉征一来,众人齐齐回头喊了一声“谢队!”,他脸色绷着,喉咙一吞咽,低沉应了声,便接着看向大屏。

大屏上显示出两张图片,一张是在树干上,画了两个红色的圆圈,一张是在程卓床位的白色墙面上,发现两个白色圆圈,像是用指甲硬扣出来的,边缘颇有些不规则。

老陆眉头紧的很,但这次却坐在一旁,迟迟不说话。

反倒是王润鸣自告奋勇的说道:“谢队,程卓留下的两个圆圈和三年前211案中现场留下的痕迹,虽然都是两个圆,但仅凭这两个圆,根本无法断定两起案件具有相似性,而且,根据法医鉴定,程卓是自杀的,211案中的被害人都是他杀,更重要的是,我们在黄语嫣案中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符号,所以我认为,程卓单纯就是自杀性死亡。”

王润鸣虽然没经历过三年前的211案,但他看了211案子的卷宗,又一直紧跟着黄语嫣案,如今程卓突然死亡,他也莫名一傻,但法医那边很快给出结论,没有任何外伤,无中毒死亡迹象,而自杀现场是在监狱,上吊的绳子还热乎的躺在物证科,一切证据都证明程卓是自杀,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小李,你把监控给大家放一下。”谢沉征递给小李一个U盘。

视频里显示的是程卓所在的监狱宿舍,画面中大多数情况,程卓都是一个人待着,偶尔起身给大家唱戏,画面停到一帧夜晚,谢沉征喊了暂停,“倒回去3秒,声音调大。”

监控视频里的声音一遍遍播放,虽然是梦中呓语,但明显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谢沉征扫视了一眼大家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他说的是——与神共舞!”

“!!!!!”

全场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又接着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议论声。

谢沉征神色凌然,如果程卓不死,他或许还能压一下心中对黄语嫣案中的存疑,但现在程卓死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所有浮在水面上的事物愈加清晰,而藏在水底的冰山,到底还有多少可怕的未知存在,他都必须要一一了结!

“不仅是两个圆圈,这一句话,黄语嫣和程卓都死于上吊,而在黄语嫣案中,明明程卓都已经勒死她了,却还要将她吊起来,在审讯程卓时他自己也说,这是一种‘仪式’。”

仪式?!

还真是奇葩,如果把人吊起来就能‘与神共舞’,那‘神’也太好接触了。

简直愚蠢又可笑。

但现在,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凶手采用最简单的方式,却包装成神圣的‘仪式’,还直接害死两个人,倘若加上211案中的三人,迄今为止,类似死法的案子已经有五起了。

马致手中旋转的笔一下停住,他认真分析道:“所以,谢队,您是说,凶手的作案方式和三年前的211案一样?但凶手当年不是跳河自杀了么?而且当年作案人是一人杀了三人,是连环杀人案,黄语嫣案子明显是程卓自己杀的,或许是他杀人之后良心受到谴责,自杀了呢?”

大家都趋向于事态良性发展,毕竟现在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案件之间的关联性。

“审讯程卓的时候,明显得知此人具有一定的心理素质,不太可能因为良心受到谴责而自杀,要不然他还非得进了监狱才自杀么?”方敏和老陆一起审过程卓,所以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当年针对所有211案的相关信息全部清网,就算有些细枝末节流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两个圆圈,这句话吧?”

“他可能真的没死。”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言的陆良突然沉沉的说了一句。

“?!”

他整个表情显得既痛苦又平静,痛苦的是他眼底流露出来的震惊,而他的表情却又那么平静,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关于当年211案的知情者在座的基本都知道,或许当时只办过其中的一个环节也好,在案子外围议论也罢,但都不如陆良和谢沉征两位亲历者。

谢沉征大拇指指腹捏着笔尖,却很平静的对他,也对所有人说:“目前还不确定。但有三种可能,一,三年前211案的凶手没死,三年后采取精神控制的方式雇佣杀人;二,211案的凶手死了,有人模仿作案,甚至比三年前凶手连杀三人更可怕;第三种......但愿是我想多了!”

谢沉征说完,环视了一下大家,持重说道:“但不管哪一种,我们现在都必须要查!小马你带几个人负责彻查程卓的所有信息,从他出生地开始,地毯式查探,王润鸣你再从头到尾对一遍黄语嫣和程卓之间的关系,重点查清那个黑衣人!另外”,谢沉征话头顿了一下,眼神看过陆良,终究是落在邓彪身上,“邓彪,我记得你当初参加过211行动,所以你负责三年前的旧案,看看还能发现点什么线索。”

黑衣人。是目前来说唯一实用的线索。

三年足够抹平很多事情,警队一拨一拨新人涌入,老警察退伍,监狱的大门开了又关,反思改造出狱的人也不在少数,老陆都长出白发,王润鸣调到一线,就连谢沉征自己,都已经成家立业,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行了,都散了吧。”谢沉征坐着没动,看着会议室里一个接一个合起本子,往外走,办公椅发出一阵碰撞摩擦的吱嘎声,“陆良,你留一下。”

三年前的事情就像扎在陆良心上的一根刺,纵使案件平了,水落石出了,但他每逢想起三年前的211案,就会为自己的鲁莽冲动而自责。

“谢队。”

谢沉征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起身,走到他面前,“老陆,当年的事情没有对错,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这么做,但现在,如果你还背着当初的‘包袱’,那我想......你这三年的白发白长了。”

陆良一怔又一惊,原本低垂拉耸的眼皮向上一抬,眼眶略有湿润的看着谢沉征。

这还是他们冷冰冰的谢队么?!

怎么感觉还在冲自己笑?!

老陆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无法丢掉当初的‘包袱’,他自认为自己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欠人什么,但此刻,他张了张口,只说出了个“我.....知道了。”

会议室里一下变得空荡,他那带着咽蠕的声音都在此刻显得那般清晰可听,谢沉征抬手轻拍了一下他肩膀,“如果你想要时间,我可以给你批两天假。”

“不用。”

“好,用的时候给我说。”

门声一关,整间会议室就剩下谢沉征一个人,冷空气四处流窜,在此刻显开始显得寒冷,让他不禁打了牙颤,谢沉征低眸瞧了眼自己的大拇指,指腹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谢沉征轻呵一声,看着窗外琉璃般的彩色世界,黑色大面积铺盖渲染其中,而玻璃上映照出一个毫无表情的自己,低压又沉闷,逼仄又疏离,他从警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大型刑事案件,竟然就这样在三年后的一天,再次发生了。

其实,谢沉征担心的不是凶手死而复生,也不是模仿作案,而是,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从沉星到朝霞,白日的曙光悄无声息的披照在办公桌上的一角,谢沉征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颈椎和脖颈酸的要死,他双手揉捏了两下,方才起身,拿着毛巾去洗手间洗漱。

才刚推开门,就见到杜元龙气势汹汹的走进大厅,直往谢沉征办公室。

谢沉征一看杜局这架势,就知道准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厅里除了几个还趴在桌上睡的人,其余的都站起来了,各个大气不敢喘,看着局长大清早就来,还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没好事。

“杵在干嘛,该干嘛干嘛去!”谢沉征朝站着的警员一说,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可却还没到松弛那一步,大家都眼瞅着谢队长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可突然一声!

大家就听见里面突然一声吼:“谢沉征!”

“你送到监狱里的人,不到一个星期就自杀了,我不说你就算了,但这案子是你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杜元龙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刺啦啦坐在沙发上的谢沉征,更气了,直接道:“211案重启可以,你得给出充分的证据,证明三年的案子和黄语嫣被害案以及程卓自杀案有关系,否则就算我肯向省里做汇报,省里都不一定给批。”

“211案的社会影响多恶劣你不是不知道,当年我们费了多少劲儿才捂住消息,现在不比当年,信息多发达你不知道么?还有,当时是谁说凶手死了,沉底了,这案子才最终结了,现在你又开始翻案,你想过后果么!你仕途还要么!!!!”

谢沉征垂着眼帘,手里把玩着毛巾,他还一幅困倦样,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此刻倒是被他说困了,接连打了两三个哈欠。

“你小子有没有在听!”杜元龙直接上手夺了他手里的毛巾。

“知道,知道了,要证据是吧,周一给你。”谢沉征揉了揉眉心骨,轻悄悄的又从杜元龙手里拽回自己的白色毛巾,“杜局,这一大早的别这么生气,你要是心脏病犯了我可不止要挨骂了。”

“你......”杜元龙点化了谢沉征两下,情绪倒是稳的快,“反正你自己思量一下,如果该有的证据都有,手续齐全,我也不会拦你。”

砰!

门一关。谢沉征扯唇嘟囔了一句,“这老头力气还挺大。”

但很快,谢沉征的嘴角渐渐锊平,再也笑不出来,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那条白色毛巾还被他攥在手里,他整个人连带脖颈全都低下,他多希望埋首进那纯白的一尘不染的世界里。

他没多停留,从白天到黑夜,接踵而来的消息,一个个排除又组拼,有人说,案子就如同一个大型拼图游戏,只要一块一块找齐碎片,对接缺口,就会看到整个全貌。

可这话不见得对,因为每一个刑事案件,都是以生命为代价在满足游戏输赢的**。

电脑烫的想要爆炸,灯泡彻夜常亮着,整个警局又在加班加点的工作,热乎的夜宵放在桌子上,还腾腾冒着热气儿,王润鸣给谢沉征提来一份儿,“谢队,吃点不?订的许小姐报案说的那家——喜乐炒饭——还给咱打了半折。”

谢沉征喝了口提神茶,看了眼王润鸣提来的红色外卖袋子,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她应该早就回学校了。

可突然手机铃声一响,谢沉征扫了眼来电显示,一秒接起。

电话那头女孩装似平静却带着颤的声音,让谢沉征一下站起身。

“谢沉征,你在哪?”

“我宿舍好像进人了,我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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