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在一阵哇哇的啼哭声中清醒过来,双手双脚一动,她身边好像多了一只软乎乎的……小团子?
啥玩意?怎么多了个东西?
她努力想要睁大眼睛,然而眼前一片朦胧,模糊不清,只能通过灵魂感知到,她身边还有一个稚嫩的、脆弱的灵魂。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像是清风吹细叶,春晖映人间,好似能透过□□温暖到魂魄。
阿飘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冷暖了。
她努力去听,无奈总有一种倦意涌上脑海,令她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她没能撑多久,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飘又被一阵啼哭声弄醒,这一次她听到了一阵不同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寒意,像针尖一样锋锐,让她瞬间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居然也生出一对龙凤胎出来,可真是好命啊!就是不知道,这一看就不足月没营养的小崽子们,还能撑多久。”
另一个轻柔中带着隐忍的声音说:“妈,您怎能说这个!他们当然会好好长大的!”
“就这?呵,我可不伺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阿飘身边那个幼小的灵魂缩在躯壳里,还在哇哇直哭,仔细听他那声音,像小猫儿一样,有气无力的,哭着哭着就发不出声了。
针尖一样的声音消失了,阿飘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在压抑地哭。
痛苦又悲伤。
啊,多少年了,她曾经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在数个夜晚里,在一片昏黄的烛光中,压抑地哭,那个人脸上布满了泪水,哭得让人揪心地疼。
为什么还会想起来呢?为什么想起来,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阿飘悄悄地用自己的力量安抚着那个幼小的灵魂,给予他一份支撑,好让他逐渐恢复过来,再安安稳稳地睡去。
所以你们都别哭了好吗?
阿飘再次睡了过去。第三次,她终于不是被哭声弄醒了,而是嘴里被塞进来一个软乎乎带着点点温热的东西。
这一次出现了好几个声音,她们应该是围着她在说话。
“医生说小的那个状况好些了,就是大的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一出生就没哭,到如今也没出一点声音。”
“这么喂她东西也吃呀。”
“她是不知道饿,还是饿了不会叫啊?是不是小嗓子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不,她现在状态良好,没有任何问题。阿飘想,她慢吞吞地喝完了奶,象征性地哼唧了一声,随即闭嘴。
“你听到了吗?她能发出声音呢!可能只是天生不会哭!”
有人松了一口气,阿飘随即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女人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温柔地说:“我的孩子,都要好好地长大啊。”
啊,是她这一世的母亲大人。
阿飘从来不回忆她的前世,但如今依靠着这一份温暖,许多尘封的记忆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她前世的母亲大人也曾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候,但等她一点一点长大,母亲大人就变了,阿飘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母亲大人,可她却无能为力。
等她回过神来,这一世的母亲大人正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脸,小声哄道:“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妈妈在这里……”
另一边的人则是慌慌张张地说:“怎么了!宝宝哪里痛痛吗?我马上叫医生来!”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流泪了啊。
阿飘立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头往母亲大人那边挪了挪,眼睛一闭,表示要睡觉了。
这一闭眼,她又睡了过去。
婴儿的睡眠总是格外地多,就这样睡睡醒醒,一直到她满月时,阿飘算是大致搞清楚了她这个现世家庭的状况。
父亲姓怀,名拾遗,哥哥弟弟各有一名,他是怀家老二,生意人一个;母亲叫做计伏清,历史老师一名,是计家的独苗苗;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据说出生的时候把她给先挤出来了,所以弟弟才排在了老二。
满月的阿飘还是细细小小的一只,但她的弟弟已经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了。怀拾遗顺着孩子们的体重给他们取了小名,姐姐是阿飘,弟弟……叫阿沉。
噗!
双胞胎因为早产的缘故胎里不足,虽然养了个把月之后看起来还不错,但这满月酒还是没有大办,只家里几个围在一起吃了个饭。
怀家老大怀司业,家里只有一个混世魔王,因此对阿飘多了几分喜爱,抱着她爱不释手,又哄又逗的,可惜阿飘对这张青中年大伯脸毫无兴趣,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表现得像个木偶娃娃。
她三婶新婚,对白胖娃娃阿沉更有兴趣,而阿沉对美女也很给面子,咯咯咯直笑,三婶羡慕地说:“二嫂,你这两个孩子真的太可爱了!”
计伏清在一旁笑着说:“这两个啊,看脸好像长得差不多,但是性格大大相反。姐姐格外安静,弟弟就格外闹腾。”
怀司业笑道:“他们两个体型也是大大相反啊!”
众人哈哈大笑,怀拾遗说:“所以嘛,他们一个就是阿飘,一个就是阿沉了!”
阿飘木然。
讲真,那个小胖子要不是一直被她灵魂之力安抚蕴养,他才不会有今天呢!
一家人围着姐弟两个笑,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是一个个子小小,花白了大半的头发,眼里泛着精光的瘦脸老太太。
阿飘的外婆,计母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冷淡地说:“怎么了?亲家母,饭菜不合胃口吗?”
怀老太太就是那个质疑双胞胎撑不了多久的人。
怀司业一看,自老娘哼了一声,计母脸色变了,计伏清低下了头去看孩子,他家老二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就知道这个月子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连忙开口道:“妈咋啦,是不是饿了?吃菜吃菜!”
怀老太太想要说话,怀司业急忙朝三弟使了个眼色,老三怀少府立刻喊了一声“妈”,老太太脸色当即就转了过去,和颜悦色地跟怀少府说:“没必要羡慕他们,妈早就找人给你算过了,你才是注定有一对龙凤胎儿女的人!”
怀少府顿时尴尬了:“……”啥玩意啊妈,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计母冷声说道:“照亲家母这么说,我女儿女婿是本不该有这一对儿女了?”
怀老太太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阿飘阿沉,又看了一眼计伏清,高昂着头像只斗战胜鸡一样,说:“不足月就落地,出生的时间又不对,再是龙凤胎,也是克亲的命,不祥!”
阿飘:“???”
计伏清的泪水顿时溢满了眼眶。
计母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质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亏你还是孩子的奶奶,就这么盼着他们不得好?!”
怀司业扒拉了一下怀老太太:“妈您说什么呢?”
怀老太太一巴掌拍开大儿子的手,理直气壮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她伸手指着计伏清,“生出他俩后,不是连累你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又转向怀拾遗,“你前不久也丢了工作!这不是他俩克的是什么?”
计母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怀拾遗一字一句地道:“伏清是剖腹产所以在医院多呆了几天,而我是主动辞掉工作要专心做生意!跟我的孩子都没有关系!”
怀老太太声势不减:“我上个月还大病一场,也是被他们克的!”
计母怒道:“你自己感冒发烧不去医院,拖成大病这能怪谁!”
两个老人家顿时吵作一团糟,怀司业与怀少府赶紧上前去劝架,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都有些坐立不安,悄声安慰计伏清:“妈就是一些老思想,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现在的人还有几个信这些啊?”
“是啊,你不用管她说什么,自己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就行了。”
计伏清抹了一下眼泪,勉强笑道:“谢谢你们,我知道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阿沉也没有被吓哭或是怎么着,反而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拍着小小的手掌哈哈大笑。
阿飘瞅了他一眼,心道:不错,这小胖子心宽。
折腾了许久,怀司业和怀少府一脸歉意地带着怀老太太走了,计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啊!又荒唐,又可笑!”
晚上,怀拾遗和计伏清一手抱着一娃哄着,怀拾遗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了。”
计伏清温柔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说话。
怀拾遗说:“我妈她啊,其实不是针对你或者孩子,她是在针对我,她是对我有很深的意见,所以你不用往心里去。”
计伏清温声道:“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替孩子委屈,替你委屈。”
怀拾遗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也没说他到底委不委屈,只道:“不用管她,反正她是不肯让我给她养老的,少跟她接触点算了。”
阿飘听着他们的话,思绪又飞出去很远。
前世的母亲也像计伏清这样,柔柔弱弱的,像一朵细小的随时都会折断的花,她和她的孩子同样也不受婆母待见,因为她一直都没能生个儿子出来。
而前世的父亲,一开始也如怀拾遗这般对妻子女儿关怀,可是逐渐的,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她们,而是别人。
被冷落不受待见的日日夜夜都格外痛苦而又慢长,而她的母亲,又是一个把丈夫当做毕生依靠的柔弱女子,当她失去了她所能依傍的磐石,面对疾风洪流,也就只有夭折的份了,又或者,黑化成一朵食人花,不惜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挽回所爱。
阿飘无趣地打了一个哈欠。她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也遇到了和前世一样的父母吗?而未来的走向,也会和前世一样吗?
若真是这样,那她走着一遭是吃跑了撑着再受一回折磨吗?
还不如就此了断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