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半夜一个人睡在坟地里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今晚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胆子！”

中午艳阳高照，槐树下三个小孩子比着谁胆子更大。

虞由拍着胸脯夸下海口。

当晚三人来到村子后山坟地，虞由在两位小伙伴期待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月亮圆圆挂在天空中，在白云时不时遮挡下，原本一览无余的坟地渐渐暗下来。

周围传来几声乌鸦叫，显得格外凄凉。

越往深处走，远处村子灯光越淡，直到看不见。

虞由停了下来。

她揉揉眼睛，发觉是天太黑，所以才看不见任何东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便现在正是夏季最热的八月，虞由仍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突然有些后悔。

“柚子！柚子！快来～”

虞由一个激灵起身，环顾四周。

好像有人在叫她小名。

突然前方亮起一簇蓝色火光，火苗摇曳中好像有个女人的影子。

“你是谁？”

虞由试探问道，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只是明明近在咫尺的火堆，虞由就是走不到。

“柚子，你能帮帮我吗？”

女人开口，伴随着阵阵凉风，虞由感觉自己的脚突然不听使唤，直往火堆里走。

原本怎么也走不近的火堆在这一刻仅仅两步就走到了。

火苗在眼前摇摆，灼热感席卷全身。

虞由心脏砰砰直跳，汗水止不住的流，她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可脚就是不听使唤。

“啊！啊——”

火苗沾到虞由衣角像是狼见到羊，瞬间扑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来替妈妈受地狱之苦吧～”

看着虞由浑身被火包围，在地上痛苦打滚，女人疯狂大笑。

随后女人渐渐消失，虞由小小的身躯也没了动静。

白云散开，圆月漏出来照亮整片坟地。

虞由浑身焦黑血肉外翻，蜷缩在一块墓碑旁。

墓碑上是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女人妩媚的笑脸。

而不远处，小男孩紧皱眉头盯着这边。

——

“柚子你快醒醒哇！我以后再也不说你胆子小了呜呜呜……”

黑暗中虞由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她挣扎睁开双眼，眼睛顿时传来刺痛，随后渐渐恢复视野。

“唉！柚子醒了！虞奶奶！柚子醒了！”

虞由一眼看到床边趴着揉眼睛的小女孩，是昨天一起的小伙伴之一叶幸。

“甜杏？”

虞由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家里床上。

她连忙低头看自己身上，一点火烧痕迹都没有。

虞由正疑惑昨晚一切难道是在做梦，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老太太。

“奶奶！”

虞由激动掀开被子跳下床抱住来人。

虞翠莲安抚拍拍虞由的脑袋，顺手探探体温。

“你这孩子，奶奶找了你一晚上，你倒好，自己在槐树底下睡觉，让奶奶看看还烧不烧？”

虞由疑惑，小脸一皱。

“不对啊，我昨晚明明是在坟地……”

虞由的话让虞翠莲脸色一沉，她严肃道。

“乖乖，你好好跟奶奶讲讲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虞由想起昨晚，又想起奶奶之前说过不让靠近那片坟地，犹豫片刻挣脱奶奶的手，跑到叶幸身后。

“没什么奶奶，我昨晚一直跟甜杏在一起玩。”

虞翠莲叹一口气，对虞由招手。

“好了，奶奶不问了，你先过来把药吃了吧。”

等虞翠莲出去后，叶幸迫不及待拉着虞由询问：“柚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槐树底下睡觉？”

虞由摇摇头，隐隐觉得昨晚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甜杏你见过蓝色的火吗？”

叶幸思考两秒：“我们老师说，蓝色的火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人或动物死后腐烂时，体内的磷会转化为磷化氢气体，而这种气体到达一定温度就会燃烧出蓝色的火。”

虞由略懂般点点头，叶幸在城里上学，果然懂的更多。

两人闹作一团时，门外传来叫喊声。

虞由和叶幸一起出去，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正是另一个小伙伴任袁柳。

“虞由，你，你没事吧？”

任袁柳低着头，轻声问道。

叶幸嘻嘻一声，骄傲道：“看吧，我们之中还是柚子胆子最大！”

虞由嘴角上扬，仰头叉腰。

“啊？可是我听说虞由是在槐树底下被发现的……”

任袁柳不好意思捏着衣角，小声说道。

“你质疑我的胆子？”虞由气鼓鼓冲过去反问。

任袁柳连忙摆手：“没，没有！我只是听说……”

叶幸见气氛不对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去玩啊～”

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三人很快把这件事忘到身后，在村里到处跑着玩。

“前面怎么这么多人？”

叶幸指着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疑惑道。

虞由眯眼看过去，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奶奶。

她一惊，拉着两人从角落过去。

“唉，老太太要是走了也算是喜丧了吧？”

“别乱说，万一能挺过来呢！”

人群熙熙攘攘，虞由他们三个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虞由心一横，弯腰从人群的腿间挤了进去。

眼前露出光亮，虞由抬头与敞开堂屋门里床上躺着的干瘦老太太对视上。

这是她们村里年纪最大的李奶奶。

在李老太床前跪着一排大人，最后面是虞由同班同学李天赐。

李天赐也看见了角落里的虞由，他一早就在这里跪着，早就烦了，借口上厕所跑了过来。

“虞由你怎么在这儿？”

虞由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揉着膝盖的李天赐。

“李天赐你们这是在干嘛？”

“爸爸妈妈说奶奶可能要死了，所以我们要守着……”

李天赐神情低落。

虞由正想安慰他，被虞翠莲一嗓子吼住。

她转身和人群里对她大喊的虞翠莲对视，连忙又挤了出去。

外面叶幸和任袁柳正焦急等着，突然眼前一晃，就被冲出来的虞由拉着向前跑。

三人一路跑到村广场的槐树旁才停下。

“柚，柚子……怎么……了。”叶幸弯腰大喘气道。

“差点……被我奶奶抓到。”虞由同样喘着气。

“哎呀都六点了，我该回家吃饭了。”叶幸看一眼手表。

叶幸走后，任袁柳也走了。

虞由在槐树下独自坐到天黑。

等她准备往家走时，眼前撞上一个黑影。

“李奶奶？”

李老太站在槐树下，听到虞由的声音看过去。

“你是翠莲家女娃娃吧？”

虞由点头，不禁想起白天李天赐说的话。

李奶奶看起来不像是快要死的样子，明明很健朗。

“好孩子，你能帮奶奶一个忙吗？替奶奶告诉天赐爹，奶奶走的时候要把床底的玉佛一并带走。”李老太一脸慈祥望向虞由。

得到虞由点头，李老太开心一笑，唱着不知名戏曲向村口走去。

虞由对着李老太的背影摆手，直到看不见身影才抬脚往家里走。

路过李老太家时，家里灯火通明，门口也挂上了白灯笼。

不断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还隐隐有哭声传来。

虞由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院子里架着棚子，正对着堂屋门。

屋里桌子上是一张李老太的黑白照。

“虞婆家小由？”屋里出来一个披着白衣的男人。

虞由想到李老太的话，走过去道。

“李叔，李奶奶让我跟你说她走的时候要把床底下的玉佛一并带走。”

李坤一愣，红肿的眼睛瞪大了一瞬。

“我娘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虞由手指向槐树的方向：“就刚刚在槐树那里。”

虞由的话像是炸弹，把李坤震在原地。

李坤愣了好久，随后拉住虞由把她带到堂屋，指着桌子上黑白照试探道。

“小由，看清楚，是长这样吗？”

虞由不解，李奶奶又不是有好几个，她怎么可能认错。

“就是李奶奶啊，她跟我说完，好像往村口方向走了。”

李坤嗫嚅，几次想张嘴，最后拉起虞由，一起去了虞由家。

此时，家里虞翠莲正在侧房准备给李老太出殡的物品，恍惚间听到外面有人叫，便随手揣上铃铛出去。

虞由看见奶奶出来，嘻嘻一笑跑过去。

虞翠莲见状，以为虞由又去捣乱，被李坤送了回来。

“阿坤呐，这孩子是不是又顽皮了。”

虞翠莲说着作势要打虞由，吓得虞由又跑回李坤身后。

李坤看一眼躲身后的虞由，面色凝重走到虞翠莲身旁。

“虞婆，你家小娃说遇到我家老太太了……”

李坤声音不大，但虞翠莲听得清楚，也明白他的意思，随即面色一滞。

而下一秒，兜里的铃铛也未摇自响，在安静的院子里十分刺耳。

虞由被吸引小跑过去翻虞翠莲衣兜。

“奶奶，这个铃铛没有铃铛芯怎么会响？”

铃铛躺在虞由手心，不一会儿竟分裂成两半。

李坤和虞翠莲皆是脸色一沉，对视一眼。

“虞婆，这……”

“阿坤你先回去准备你娘的后事，我待会儿过去。”

李坤走后，虞翠莲拉着虞由一路来到侧房。

“奶奶，我错了……”

虞由背着手站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事，先认错准没错。

虞翠莲叹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上面供奉的神像连拜四下，嘴里呢喃着什么。

虞由见状也模仿虞翠莲的姿势拜了四下。

虞翠莲拜完起身来到神像前翻找着什么，随后递给虞由。

虞由接过来，是一枚蛇形状的戒指。

“乖乖，你收好这枚戒指，千万不要弄丢，命运还是逃不脱啊……”

虞由郑重点头，刚把戒指揣进兜里，外面就传来李坤急切的喊叫。

虞由和虞翠莲一前一后出去，便看到满头大汗的李坤站在院子中央。

“虞婆你快去看看吧，这我娘她……哎呀！”

“阿坤别急，带我去看看！”

虞翠莲说完进屋背上包便跟着李坤急匆匆出去。

虞由犹豫一秒，连忙跟上。

来到李坤家门口，外面围满了人。

院内传来阵阵哭喊声。

“哎呦我嘞老娘呦，您这是闹哪样嘛！走吧！看在天赐的份上，走吧！”

“李老太怕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啊！”

“这么大年纪，该做的事也都该做过了啊。”

“天赐快劝劝奶奶！”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可开交。

直到有人看见虞翠莲过来，连忙喊道：“虞婆来了！快让开！”

话落，人群安静下来，纷纷让路，不过片刻便让出一个小道。

李坤见状连忙引着虞翠莲来到院子。

虞由也趁机从角落钻进去。

只见院子里，李老太的棺材放在中央，棺材下是被压折腿的板凳，只差一个板凳面，棺材就要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