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秦钰摆摆手示意江泽跟上。
江泽看着秦钰,啧啧道:“看够了?”
“少废话。”秦钰走在前面,健步如飞。
转过街角,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秦钰则仿佛置身事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方才的刹那相遇。
他想过无数种他二人再次相见的场景,他想过自己会质问楚添,会责备楚添,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可当那个多年不见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只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秦钰行色匆匆的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俊美非凡的模样引得无数行人驻足,他却无心在意。
江泽一路紧跟在他身后,见秦钰旁若无人,终于喊道:“等等我啊,你急什么?”
秦钰这才想起跟在身后的江泽。
江泽见秦钰似乎回神,追问道:“你今日进宫,事情可否办妥?”
秦钰头也不回的大步走着,闻言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江泽这才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慈爱目光,欣慰道:“办妥便好,开春就是春闱,你去了礼部正好施展一番。”
秦钰突然顿住脚步,回道:“我去了刑部。”
“刑部……”秦钰骤然停下,江泽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后背,他装模作样地揉揉心口,接着道:“刑部也好,刑部可以……什么??!!刑部?”
江泽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秦钰,惊恐道:“你去了刑部?!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避开刑部,你怎么……哎,你怎么就不听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江泽说着,不断地给自己顺气。
秦钰见状,忙上前替他顺气,讨好道:“师叔消消气,消消气,都是我不好。”
“别拦着我,我要回苍梧山。”江泽作势要走,却被秦钰一把抓住。
秦钰挑眉看向江泽,问道:“师叔就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你自己看,我怎么信任你?”江泽说罢,伸手攥住秦钰手腕,将他的手拉到二人面前。
白皙如玉的手指,指尖布满薄茧,掌心的红痕清晰可见。
江泽毫不客气道:“只是见了一面,你便乱了分寸,倘若真去了刑部,朝夕相处,你待如何?钰儿,你可想明白了?”
“我……”秦钰将摊开的手掌轻攥成拳,抬眸同江泽对视,坚定道:“师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江泽看着面前秦钰坚定的模样,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为了治疗顽疾奋不顾身的孩子,他叹了口气,回道:“罢了罢了,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管不了你了。”
“多谢师叔成全。”秦钰则凑近江泽,摄人心魂的桃花眼眨了几下,晃的江泽后退几步,伸手锤了他一拳。
“师叔信我,走吧,我们回府。”秦钰拍拍江泽的手臂,转而道:“明日是二皇兄寿宴,我该送些什么,还得仰仗师叔帮我参谋。”
江泽见秦钰强行转移话题,也不与他计较,二人不再耽搁,径直回了府中。
楚添的马车穿过街道,渐渐远去。
沈亮稳当地驾着车穿行街巷中,楚添的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长大了。
这些年,楚添默默想过无数次秦钰长大之后的模样。
可当真正见到的一刻,他才猛然发现,秦钰变了,不再是那个缠在他身边心智单纯的孩童,也不再是那个需要旁人时时照看的痴儿……
可目光相接的瞬间,他便笃定,这就是秦钰,他的模样同自己午夜梦回之时所见的分毫不差。
秦钰回京,他们定然会再次相见,楚添本以为自己能心如止水的面对,可秦钰出现的刹那,犹如狂风过境,野火燎原,让他难以平静。
别忘了,当年是你背叛了他。
就在此时,秦铮的话突然响彻耳畔,让楚添遍体生寒。方才剧烈的心跳逐渐平息,静止的仿佛一潭死水。
是啊,当年,是我背叛了他,是我抛弃了年幼无知的他,是我亲手将他推下了深渊。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楚添轻轻合上了双眼,痛彻心扉。
“主子,接下来去哪?”沈亮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楚添张开双眼,掀开了车帘,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方才万年寒冰笼罩的心绪逐渐消散,刺目日光让他明白,他依旧活在这人世间,那便不能回头,一切都只得向前看。
楚添放下了车帘,冲着沈亮平静道:“回府吧,明日是齐王寿宴,你去替我备一份贺礼。”
楚添口中的齐王,乃是当朝二皇子秦铎,先皇后的养子。
先皇后是秦钰生母,帝后感情甚笃,却多年未有子嗣,皇帝关怀皇后深宫寂寞,特将出身低微的二皇子交给皇后抚育。后来皇后诞下秦钰不久便撒手人寰,年长许多的二皇子则感念皇后恩德,对秦钰照顾有加。
二皇子至而立之年,早已得封齐王,并入朝议政。近些年,皇帝身体大不如前,二皇子秦铎和三皇子秦铮皆颇有政绩,深受皇帝倚仗。
如今二皇子寿宴,京中前去拜贺者不计其数。
次日午后,赴宴者纷纷而至,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秦钰在仆从的带领下率先进了后厅,一进门,秦铎便迎了上来。
“六弟来了。”秦铎抱住秦钰肩膀,感慨万千,“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哎,都怪二哥,都怪我,没能护你周全。”
秦钰幼时,颇得秦铎照顾,兄弟二人感情颇深,此番虽多年未见,情意却并未削减分毫。
“二哥不必自责,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京了吗?”秦钰拍拍秦铎手臂,安慰道:“倒是二哥你,这些年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都好,变了,同小时候不一样了,哎,不提了,回来了便好。”秦铎亲切的拉着秦钰的手,带他入座,“你这次回了京,可不许再走了,有你在,二哥也少一番牵挂。”
“二哥放心,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离开。”秦钰坐在秦铎身侧,前厅外宴席的喧嚣隔着屏风传入秦钰耳畔,秦钰看着屏风的方向,轻笑一下。
宴席喧闹不止,如这朝堂纷争,永无宁日。
时辰已到,秦铎带着秦钰前去宴席就坐,今日齐王秦铎寿辰,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见秦铎入座,众人皆向着他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秦钰身上。
此番齐王秦铎寿宴,众人前来恭贺,恭贺寿宴不假,但借此来目睹离京多年的六皇子秦钰真颜更为真。
见宾客到齐,秦铎率先举杯道:“今日本王生辰,多谢诸位大人前来恭贺,在此敬各位。”
众人也一同举杯祝贺,寒暄结束,秦铎则将目光投向坐在他下首的秦钰,对众人道:“今日双喜临门,其一是本王生辰,其二也是庆贺六弟平安回京。”
提及秦钰,众人终于光明正大将目光转向秦钰,仔细打量着。
六年前,秦钰年仅十二岁,又有痴傻之症,记不住诸多官员。如今回京,面前众官员竟无一人面善。
现今皇帝年迈,皇子夺权,诸位皇子中,又以谦和仁厚的齐王秦铎和城府颇深的赵王秦铮最为得势。
曾经的秦钰年幼成名,乃稀世奇才,又贵为嫡子,本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却不料天不假年,人不遂愿,众望所归的秦钰却在八岁时大病一场,成了心智不全的痴儿。六年前,秦钰又离京南下,杳无音信,险些让众人忘了,辰朝还有这样一位天潢贵胄。
如今秦钰风风光光回京,容不得任何人忽视,大张旗鼓的作态更是让京城所有官员想起,这位六皇子乃是先后所出,大靖朝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非凡,外祖家也位高权重……
这京城的风向,要变一变了。
秦钰见众官员向他投来目光,拂袖起身,礼仪举止皆颇具皇家风范,秦钰淡然一笑举起酒杯,冲着官员们客气道:“各位大人安好。”
众人见秦钰主动问候,皆起身回礼,不住地寒暄着。
热闹宴席中,楚添身着墨色常服静静地坐在一旁,遥遥望向秦钰。
许多年前,秦钰还是那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却有无限的精力,总喜欢跟着他一起去各种宴席,却从不与外人交谈,只是缠在他身旁。如今的秦钰,却能在众人面前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哪里还看得见曾经那个孩童的影子?
昨日马车上一瞥,楚添终于如梦初醒,秦钰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痴傻皇子,也不再是那个同他亲近形影不离的孩子了。
楚添自斟自饮,默默听着宴席上的喧嚣,这几日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六弟此番回京,便不走了,正好在京中历练一番。”齐王秦铎赞许的看向秦钰,说道:“也好让父皇给你派些差事。”
“不瞒二皇兄……”秦钰笑意吟吟道:“父皇也见不得我在京中闲散度日,已经给我派了差事。”
“哦?”秦铎饶有兴致道:“不知六弟……”
秦钰转身看向了角落里的楚添,勾唇道:“父皇有意让我去刑部历练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齐齐转向楚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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