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延长合约

谷维今追在郁来后头,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一路跟她到办公区门外。郁来回头看他一眼:“我要工作了,谷总要跟进去吗?”

“我们不能再谈谈吗?”谷维今仍是不死心。

郁来转回身,努力地克制住情绪:“斗胆说句犯上冒昧的话——这话本不该由我这种身份的人来讲。我认为您完全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恰如您可能完全没有做好接手集团的准备一样。您是没有准备好怎样负责任,没有把自己放在与伴侣和企业同舟共济的位置上,事态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走廊的窗开了一条缝,溜进来的寒风吹冷了谷维今的冲动,他不由得愣在原地。

“令尊的苦心设计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假设不是合约夫妻,有朝一日您真实的伴侣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您还没有想过要反抗这套游戏规则,那您便不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我想您父亲也是本着试炼接班人的责任心,才出此下策的。我虽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动机。”

她的声音很轻,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她低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谷维今的心室震颤。他拉住郁来的手腕,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轻巧地挣脱了这本就不牢固的桎梏。

语毕,肾上腺素褪去,郁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不自然地理了一下头发:“好了,我也不该说这样的大言不惭的话。您就当没听见吧。明天我们约个具体时间聊解约的事。”

钻石反射出的点点星光映在谷维今的浅色领带上,她低头看向手上的戒指,长出一口气,当场脱下来还给谷维今:“这是贵重物品,应该还给你。”

谷维今不肯接,仿佛这是烫手的炭火,避之不及。郁来已经有点恼了,脸色很差:“我不想在办公区门口这样拉拉扯扯的。”

她把戒指干脆投进谷维今西装胸前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谷维今在门口怔怔地望了她半晌,直到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办公区的工位隔板内,才讪讪地走掉。

回到办公室内,好事者当然最先留意到郁来手上的钻戒不见了。郁来面色铁青地回来,眼角还有湿痕,这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碍于谷总刚刚杀鸡儆猴,没有人敢再公开议论什么,但背地里流言蜚语像长了腿似的飞。

不消半个下午,公司上下都隐秘地流传着郁来和谷总聊崩了,婚事告吹,惨遭退货。

看她像往常一样用帆布袋提着一袋文件穿过人声鼎沸的长廊,大众对郁来一以贯之的朴素作风也有了不同的解读,定论从惺惺作态的装低调变成了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狼狈。

郁来反倒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其实本不是非常在乎别人怎么讲的人,只因为有着婚约和合同的束缚,她必须要比一般情况下更加注意别人的眼光。人言可畏就在这里,几句看似轻飘飘的话,也许能改变整个事态的走向。那些流言中最微小的浪涛,也也能将一个大活人溺死在岸旁。

想到明天就可以解约,她感到这段时间压在心口上战战兢兢的重担卸去了大半。虽然债务的危机仍然无法解除,但人性本贱,在婚约上倒过霉了,有了切肤之痛,才悟得到自由的宝贵之处。

郁来哼着小曲下班,准备最后再回一趟那个屁股都还没坐热的“新家”,把自己的生活用品都带走。她留在这幢小洋房里的东西并不多,里里外外那些当得起别人一句“太太”的华贵衣服鞋帽都是谷维今置办的,床品用具一概是新的,消耗品是保洁添置的。来时本就两手空空,走时当然不必留恋。

哪怕明日随着太阳升起一定还会诞生新的烦恼,但这一刻的解脱感,无疑是百分百的真实。

她短暂地寄居在这栋房子里,从未成为过这里的主人,也从未以主人自居,所以生活痕迹很淡,只需稍稍整理,就几乎感觉不到她曾经存在过。大多数陈设还都保持着原样,和她住进来时没什么区别。

郁来只取走了自己留在这里的两本书和一些手账,一副备用眼镜,一块移动硬盘,几个空的昆虫采集盒。放在袋子里晃里晃荡的,叮叮当当,规模单薄,甚至很难称之为“行李”。

她谨慎地把卧室所有的抽屉都拉开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小物件。从云南戴着回来的那只草圈编的戒指静静躺在床头柜里,在暖和而干燥的室内早已枯萎卷曲了。

郁来把它拈在手里,它质地发酥,不需要太用力捏就会粉碎。和这场荒谬的虚假婚姻一样脆弱,不堪一击。郁来最终决定把草圈戒指收纳在采集盒里,她把这定义为无伤大雅的纪念品。就像收集脱落了的乳牙,这是成长的证明,一段经历的标本。她有很多鸡零狗碎的收藏品作为生活的结绳记事,并不意味着她对这段诡异的情感体验存在留恋。

收拾停当,她准备把钥匙留在餐桌上就走。

一出卧室吓了一大跳。谷维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他也许有很多话要说,但目光冷冷地落在郁来身上。

郁来此时连对上司的忌惮都消散了大半,她早就想离职,就算是老板也即将变成前老板了。打算离职到离职前的这段时间堪称一个员工最无法无天的阶段,因为没有新的期待而无法被惩戒选中。爽是爽的。

“这个点了,你准备上哪去?”

“我回家去,我也是有家的啊。”

“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好吧,你说怎么谈。”郁来也坐到沙发上,布袋丢在一边。

谷维今适时地拿出一套之前合同的补充条款,郁来瞬时间感觉天旋地转。

“大哥,不要再拿文件给我签了,我现在对合约过敏。”

谷维今硬是把文件塞到她手里:“此言差矣,先看看条件再说。”

郁来草草翻了两下,意外地发现他承诺给出了更高的报价,差不多是之前的三倍,余出来的金额,不多不少,正巧能覆盖她父母的债务金额。条件是婚姻存续时间再延长半年。

“你跟柯林套话了?”

“没有。”

“你监听我啊?”

“我犯得着吗。”

郁来冥思苦想,还是认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之前不是说现金流不乐观,不能让你爸发现吗?”

谷维今大手一挥:“这你不用管,说难听点就算减持套现或者找我哥借一点也肯定给你兑现。”

外面还在落雪,窗子是明亮的,前路是黯淡的。郁来看不清前面有什么,只能瞎子似的摸着墙走,不知道走到哪里是个头。

谷维今贴心地把合同翻到后面,一条一条指给她看:“我在这里附加了有关生育方面的条款,合同期间不会涉及到生育的课题。”

“那你爸那边呢?”

“我会和他交涉好的。你说得对,我必须要对这件事负起责任来。”

说完全没有动摇是假的。

郁来内心乱极了,捏着眉心,“我需要再想一想。”

谷维今这次没有要求她决定的期限,放宽了考虑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我把文件就放在这里。考虑期间,你还是可以在这里住下去。”

五分钟前她才理顺自己的心情,谷维今轻而易举地又将这一切搅乱了。现在有一个一年就能解决债务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犹豫一秒都是对生活的不尊重。郁来还不想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不然前面的姿态岂不是白摆了?

“再说吧,我准备回家去住。等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

手头的几个项目和稽查都接近尾声,谷维今干脆给她放了两天假。

“放空两天,好好想吧。工作这边我让舒朗去对接。”

晚上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像耳光。街上的灯都亮了,一盏一盏地排着队。她走在人行道上,鞋跟踩在砖缝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蚂蚁走路一样没人在意,但她自己听得很清楚。从楼下能看得到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郁来使劲鼓起勇气才推得开那扇大门。

娄岚对她不声不响地回来并不表现出惊讶,只是不咸不淡地问她吃过晚饭没。即便没吃过,郁来也认为饥饿比尴尬更容易忍耐。她草率地应付了一下,和妈妈打个照面,就回到卧室里去。

她不敢直面妈妈带着询问的目光,她没有那么擅长撒谎。在妈妈面前她搞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都无所遁形,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父母坦白谷维今的事。

他们没有过什么像样的约会,连编瞎话的素材都不是很充分。更别说她现在还没思考清楚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如果不尽快还清这笔钱,那现在的这栋房子也是保不住的了。她才刚想到变卖,又想起不清楚父母也许背着她已经将房子按揭了也说不定。她掌控不了任何事。

她从出生就在这间房子里,门框上还刻着一节一节的身高测量记录。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巨大的痛心,但事实上她对失去这个“家”的感触混沌而模糊。也许这个“家”的实质在多年前就死亡了,所以如今即便“家”的载体再一次在她面前土崩瓦解,她也只是觉得像喜丧。

自己算了一卦改了个文名,《家家酒》还是原来的《家家酒》!只是现在的这个名称更能体现出剧情梗概的功能。短期不会换封面,不掉收我就谢天谢地了[摸头]

在写的时候我就想,大概会从16章开始掉追读率。果不其然,意料之中地掉了(安心)。但16章的内容确实是想写的,那咋办,我将这样淡淡地写至完结[绿心]

此章为哥姐点播一首神木与瞳的《草戒指》[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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