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搜了下中介,你这套房同类型月租得十四万,我每个月给你七万。”陈迭桥感觉肉被划拉开似的痛,她接商业写真得七次。
“Chen,我觉得退步到朋友角度,你在家里住几个月也不需要这样。”霍声夺坚定道。
“退步?”陈迭桥一愣,鼻腔里灌满他沐浴露海盐气息,就像拂晓时海边小水坑的气味毫无戒备被风鼓动。
一切骤然揭开,他像被当场抓获的罪犯,看着自己千掩百藏的事实,只得招认——
“陈迭桥……”
“我爱你,很多年。”
是爱,不是喜欢,很重的表白。
陈迭桥突然感觉耳聋,没回复,只是安静坐在他拉开的餐椅上,小口汲取柠檬水,里面晕染薰衣草花切碎后的紫红色,与马鞭草碎叶和柠檬香膏杂糅挥发。
“我我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陈迭桥感到刺痛,于是伸手去扶桌子,好让自己不至于从椅子上狼狈滑落。
霍声夺表情依旧平稳,并不是那种势在必得的高度自信,而是我爱你与你何关的坦然,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没关系,先吃饭,是不是很饿?”
“我不够好。”陈迭桥低眉顺眼模样真是惹人怜惜。
霍声夺抬起双手捧着她的颊,目光从她噙满泪水的眼到通红的鼻尖,停在颤抖的唇上,冰凉指尖微紧:“你很优秀。”
陈迭桥盯着他交叉的双手,和霍声夺给人感觉一样,他手指同样纤细修长,白皙细腻,温和斯文,手背鼓起青筋,看起来让人遐想。
“就是说,不排斥我的喜欢?”霍声夺往好处一点一点试探,解读她细微表情。
“先吃饭吧。”陈迭桥不敢继续话题,稍微动一动就会步入深渊,连呼吸都提心吊胆。
霍声夺静止了片刻,表情依旧是愉悦,在亮堂堂里看着陈迭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陈迭桥被看得发毛,伸手想挡住霍声夺眼睛,却被抓住了手。
霍声夺撅起嘴巴,忽然亲一下她掌心,干燥甚至带着一点儿翘起唇珠的嘴唇覆上她温热掌心,调皮似的伸出舌尖蹭一下。
陈迭桥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快速收回手,果断攥着筷子在碗底细细摩挲,只是掌心那湿润微痒的触感久久挥散不去。
窗外雨噼里啪啦,堆在露天阳台的各种花草无知觉地被拍打,房内两人只是时不时在吃饭间隙互相碰撞一下视线,没有说一句话。
草率打个招呼后,陈迭桥匆匆忙忙就在霍声夺护送下回客卧套房里。
“嗡嗡——”
是第四任糊涂导师,他健忘不管事。
平时连邮件都不回复。
陈迭桥接通手机。
“你是哪位?要不认识就删联系人。”
陈迭桥很无语,尽量客气解释:“博导,我是陈迭桥,你的学生。”
“哦。”对面很明显语气就冷淡。
“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给您看一下答辩选题。”陈迭桥毕恭毕敬。
“现在。”博导不耐烦得要命。
陈迭桥抓住机会赶紧发稳当。
“你的文档上锁了。”对面明显无语。
陈迭桥那语气很像是求夸:“博导,你之前提醒我们要注意文档安全的。”
“我那是说Susan她们博士,你这是垃圾桶上锁,多此一举。”导师嘴巴毒辣。
陈迭桥果断闭嘴,发送文档密码。
过了一分钟,博导叹息:“刚才看你头像就觉得你不太聪明,现在看了你的论文,你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陈迭桥不敢插嘴,生杀大权就掌握他手。
博导继续指责:“如果要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至少要4万小时,也就是你博士的这几年,你自己衡量你要睡多久。”
“那我重写吧。”陈迭桥谨小慎微。
“不用,你找个感兴趣课题再积淀重开,你这个大课题数据收集交给Susan。”
陈迭桥盯着那挂断界面久久不能回神。
博导的意思就是想要她提交延毕申请,然后耗着耗着就能主动递交退学申请。
她一定要准时毕业。
一定。
一定。
陈迭桥冷冷想着,博导爱搞连坐的习惯她看得透彻,一个人做错事就株连九族,上次能因被院长骂不负责而把她拉黑仨月,明天他就能因鸡毛蒜皮小事情在答辩委员席使坏。
陈迭桥环顾房间,行李箱摊开着,衣服、洗护用品、苹果、复印文献资料册四处散落。碎彩花床单皱了大半边。
房间里尽是乱糟糟死物,突兀沉寂和沉重压力诱发耳鸣,陈迭桥蹙眉蹲在地上,随手将手机丢到地毯,它直滚到墙边,啪一声落定。
一定要毕业。
陈迭桥很清楚那股激烈情绪的由来,即便在此时,抓起手机想给以前闺蜜打电话,但想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都是两世界的人,人家是娇滴滴千金。
于是,陈迭桥就给大洋彼岸拨语音通话,十秒,三十秒,一分钟,无人响应。
“咚咚——”
陈迭桥擦擦眼泪打开门,看见菲佣。
“Sir担心你有事,长廊灯有点暗,让你去主卧套房的偏卧休息。”
陈迭桥点点头,提着裤脚就跟着菲佣去次卧,瞥见霍声夺在沙发上倒腾,轻声问:“你在干嘛?”
陈迭桥瞥见那里大堆干瘪发亮的梅子和葡萄干,橘皮糕点裹着白色糖浆。
“分装茶歇。”霍声夺抬眸微微弯眼角,考究白衫下露出他健硕的脖颈和锁骨,还有随着他的分装动作来回摆动的一块拴在红绳子上的温软玉质护身符。
“这不是包好了嘛?”陈迭桥抬脚走到他面前,就像走往一堵墙。
霍声夺站起来,手掌不自觉地攥紧,腕上青筋微微突起,比她高个脑袋,说话时微微佝偻背脊,词语像水穗淋到身上。
陈迭桥感觉巨物恐惧症病发,往后偷偷退两步,她咳嗽,咕哝一声,总是觉得冷,有凉飕飕气流咬她的背或拧她的脚踝。
霍声夺见状给她披一件明朗薰紫空调毯。
就在这样细碎的对话中,陈迭桥感觉他一丁点都没变,在充足爱意里长大的人,很有教养,礼貌优雅。
霍声夺喂她吃小块碎掉的软香奶饼,笑得温柔:“我答应学生参加讲座带茶歇回去,但不好意思拿太多,就买了点塞塑料袋冒充。”
真是大善人,学生都背叛你了。
“怎么光我吃?”陈迭桥嘟囔道。
霍声夺自然而然就俯身啄去她嘴角奶白色饼干碎渣。
陈迭桥一愣,慌乱之下,她没打招呼就逃窜到次卧里。
合租第一夜,陈迭桥紧张到凌晨还睡意全无,就见大佬闭眼睛脚步虚浮坐在床沿,她错愕到把手掐紫,他微俯下身,在自己额上落下浅吻,慵懒哄道:“Sweetie,Bonsoir。”
中央空调还在很细微作响,好像在嘟囔什么,声音像一根细线逐渐被拉紧,无端令人心惊肉跳。
陈迭桥立刻想跳起来,然而霍声夺却没预兆地,干燥温暖的指尖贴在她湿润眼睫下面,触感透着独属于男人很温润气味。
霍声夺在床沿坐一会儿就轻手轻脚离开。
陈迭桥睡意全无,从床铺直愣愣坐起,端电脑半夜搜校网延毕办理手续页面,第一页就是大佬那混血圣洁的脸,他空降研究部主任?
空降意味着没亲信,所以霍声夺被掣肘,学生对他任务布置充耳不闻,研究部组员对其职位安排忿忿不平难免多加针对。
陈迭桥后半宿失眠,就在大佬房门前攥着苹果一下一下高高抛起,兜里还揣着皱巴巴关于底层主播困境的毕业开题答辩论文复印版,就等天亮大佬睡醒套磁去。
“咩事?”大佬把她苹果抢过来咬一口。
陈迭桥被半夜大佬突然开门吓一激灵。
“唔唔唔唔……啊。”
大佬面无表情把门啪叽关上。
陈迭桥垂头丧气,落寞叹息,刚准备挪动脚尖离开,脑袋就被纸卷轻敲一下。
一转头,大佬啃着苹果松弛倚着门,背光面庞有点暗,手腕自然微下垂,好看的手上攥着一沓资料递在半空。
塌房险?
社会学就业还要兼职卖保险?
好惨淡的前途!
还来得及换专业嘛?
陈迭桥试探道:“我唔要哎。”
“我也没想卖给你,”霍声夺垂眸,十分平静对视,“……我怕你骗保。”
陈迭桥吃瘪仔细一看,原来是研究部着眼头部主播塌房险的阈限空间实验项目纸质版方案,这课题组还没成员,这……算邀请!
“师父!”陈迭桥尖叫,抱着他胳膊轻微幅度晃晃,跟撒娇似的。
她一定能准时毕业的。
霍声夺笑着摆摆手,叹息:“别,以后惹出祸,不把我说出来就是了。”
陈迭桥眼睛湿漉漉回房。
当然,她没注意到大佬霍声夺嘴角那一抹得逞后毫不掩饰的暗爽。
陈迭桥高兴得好难过,走到霍声夺面前她用了九年,如果不包括单方面发送骚扰邮件被毫不犹豫丢进黑箱四年的话。
当然,这是个秘密。
“Chen!”
陈迭桥刚准备关门就被霍声夺堵住锁眼,抬眸时一滴豆大泪珠滚落:“嗯?”
“我晚餐忘记告诉你,我睡眠不好,会梦游,你一定要把门锁好,别被吓到。”霍声夺郑重叮嘱,小臂撑着门青筋自然微微鼓胀。
“Daniel,妈咪过来看你了。”
陈迭桥被传来的动静吓到,右脚一动,赤脚踩到了霍声夺脚背,踩到感觉极不舒服,坚硬骨感还滚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隔着客厅侧耳倾听,能听到从门玄关传来的脚步声。
鞋跟敲打在木板地面上,发出轻巧沉闷的响动。中间穿插的短暂停顿,想必是发出脚步声的人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
“不好意思,Beverly总担心我睡眠不好,有时候半夜来陪我聊天。”霍声夺微蹙眉。
陈迭桥很想躲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她战战兢兢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教授和年轻女学生之间的权色交易。
“要不要见见妈咪?”霍声夺轻柔道。
“不。”陈迭桥犹豫一秒都是对Dr.Wolowitz一世英名的亵渎,“我躲一躲。”
陈迭桥抬眸望镜片后的眼睛,弯弯的,沉静,不容打扰,没有一丝汹涌味道。
这和偷情的有什么区别?
问题是Dr.Wolowitz干什么了吗?
好像就半夜收个徒弟……
霍声夺饶有趣味观察她渐渐攀红的脸颊,逗弄说:“如果是一搂,你是不是得翻窗?我们还没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逼近的高跟鞋声和无止境的廊灯从地缝射入漆黑房间,形成橘色条纹,两片、三片、四片,光不断从客厅涌进来,照得头痛难熬,陈迭桥感觉自己仿佛一条被搁浅的鱼般难受。
陈迭桥见霍声夺没半点退让意思,便踮起脚,吻上他唇,说:“现在你干了。”
陈迭桥嗅到满腔紫丁香混合着玫瑰花的漱口水味道,像刚割完的草坪那样清新,还有淡淡伦纳德雪茄烟草味道。
那根本不能算个吻,只是碰了一下。
霍声夺笑笑:“就这样?”
陈迭桥羞愧得真想从顶楼跳下去,红着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霍声夺带着诱惑的笑意说:“至少也得这样。”
然后陈迭桥就懵圈被霍声夺轻轻捏住了下巴,打开了嘴唇。
“唔——”
一瞬间,那种成熟男性本身荷尔蒙味道凶猛地侵略她。他的吻并不纯情,充满控制欲,甚至算得上粗暴。
陈迭桥一开始还怕发出声音,可很快就被吻得发抖,哭腔和喘息声音让走廊渐渐逼近的高跟鞋声骤然停止,她几乎崩溃勾上霍声夺脖颈,接受对方对她口腔的支配。
霍声夺越亲越深,扣着陈迭桥腕骨的手滑入她宽松衣摆,贴上她的胯骨肌肤,指尖轻轻挠着,两人身体紧贴着,转眼就变得黏腻。
但霍声夺并不过火,很快就松了力道。
陈迭桥泄了力气趴在他健硕的胸膛。
不停喘着。
“我以后失眠有得玩了。”
陈迭桥瞳孔一震。
玩?
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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