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于霏往前走了几步,对巩琪道:“既来了这里,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巩琪俯首跪正,轻点了下头:“是。”

他用袖拭起眼角,啜泣一声后讲道:“禀皇上皇后,草民原是皇城名班之徒,继承恩师唱戏为生。后来被丛骓相中,他以自己正三品通政使身份对草民威逼利诱,强迫草民从他。”

他状似畏惧地向丛骓那边看上一眼,却不敢真的转首望去,看起来怯懦极了,“草民起初不愿意,他就夜里闯进草民的房中……对草民…行那不轨之事。”

“放屁!”丛骓脸色青紫,怒气喷薄而出:“你这贱/货含血喷人,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样爬上老子的床,在乳上抹胭脂叫老子操的?!”

他怨毒憎恨直至歇斯底里地瞪住于霏与阁老,声音嘶哑粗粝:“你们到底给了他多少钱让这婊子这样害我!”

于霏无视丛骓满口的粗鄙之语,只向前拱手:“微臣绝无有意陷害丛骓之意,请帝后明察。”

赫连熵似笑非笑地打量台下这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淡道:“朕相信你,让他继续说。”

巩琪听言跪地再道:“草民入丛府后被丛骓强行留在身边,亲眼见他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更有甚时肆杀冤民伪造案卷。草民曾劝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可他却对草民说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后来眼见他越做越大,草民良心难忍但也再不敢多言了。”

这番话让殿内外骇然,也因着太过难堪而让一些读书人与清流羞愤到跺脚背身。

李群来近巩琪,见他这张令人作呕的小白脸狠狠道:“我呸!你这落井下石被人骑的,丛骓待你不差,你却反过来咬他,真他妈狗娘养的。”他铁起面,嘴里骂得难听,指着他对赫连熵道:“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贱人又当婊子又当戏子的东西,嘴里所言怎能取信?”

赫连熵皱起眉,只对大监与政华殿侍卫道:“国舅屡次失仪,再犯即刻严罚。”

“是。”众人拱手。

巩琪心怀鬼胎,虽是打定了主意但仍有些底气不足。而今见皇上出言维护,心也算落了定,事先准备的说辞如流水般诉之于口:“皇上皇后,草民所言句句为实,不敢有丝毫欺瞒。丛骓在府里做的许多事从不背着草民,自然也留下了不少罪证。”

丛骓难以置信地以眼刀剐向他,刚要起身就被三个刑员前中后牢牢地压在地上,只给他留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侍卫把一个个闸笺呈上前。

赫连熵平静地观了一遍众臣,似是故意不紧不慢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这时便听李群嚷着:“他私造伪证故意栽赃!”

他掀眼摆了下手,勾唇说:“真假朕心里有数,国舅还是少安毋躁罢。”

言毕他对上景玉甯的眼睛,把笺展到二人面前,一同阅起来。

里面记载的东西让景玉甯的手冰凉地攥住,赫连熵察觉到他细微的动静,在下面轻轻地拍着他的腿。

通政使丛骓在职期间不仅谎报冤案杀人害命无数,他还暗中倒卖诉冤被杀的百姓留下的孩童,有的拿给别家充儿子,还有的卖给窑子让他们做娼/妓。

更可怕的是,这些不过是他在皇城里有所收敛的作为,到了媵都就更肆无忌惮。闻说婴儿汤补阳,他便顿顿活剥怀孕六月的母亲肚皮,把婴儿煲汤为食,至使母子一尸两命。

为官猖狂至此、作孽多端,岂是一句贪墨**就可概括的?

景玉甯每一笺都看得仔细,有些是他曾经收锣过的证据,有些是他从前没见过却更加可骇的罪证。

“祁梁,着刑吏即刻重审媵都一案。”当最后一份闸笺被盒上时,赫连熵阴沉凝重地命道。

祁梁拱手退下,李群则率所有李党之人跪下齐声:“皇上,您不可一面取信污蔑之词!”

他在最前把路跪死以拦住大监,道:“老臣要参祁梁!他作为司礼监之首、宫中大监,有失规劝之责!”

笏板摔在地上,李群焦急宏声:“皇上,您听信小人之言罔顾忠臣,万不可一错再错!”

“你是在威胁朕么?”赫连熵终于放冷语气,一把将厚重的闸笺甩到地上,砸到他的跟前,“‘栽赃陷害,佞臣害忠’,亏你有脸说得出来!”

龙冠反射出一道亮刺的光扎进李群的眼中,赫连熵厉声再道:“证据确凿到这种地步,你还如何辩解?若是狡辩不成,是不是就要逼宫了?”

他黑眸深处阴寒残忍,像是能把他整颗心看穿并戳穿,令李群汗流直下。

“皇上如此说,老臣实在惶恐…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赫连熵见机接了过去:“知道惶恐就好,”他抬鄂对大监道:“祁梁,你现在就去,任何人胆敢阻拦,手持朕令,格杀勿论。”

大监:“是,老奴领命。”说完转身要迈,可这些人还是一动不动。

景辰与沈崇元对视一眼,从后踏出来,“来人,护驾!”他们对四方喝道。

林英极快就率侍卫冲进殿中,景辰握上腰间刀柄,看向赫连熵的眼神尤为不善,可此刻还是尽守了本分。

这出其不意的架势把围住祁梁的几个官员吓得往后退几许,景怀桑见状嘴角微弯,勾上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大监抬起步迈到被空出来的地面上,对他们颔首后毫不停歇地就走出了殿去。

沈崇元来到李群面前,肃目之下一字未言,只是不许他再有任何动作。

政华殿一时文兵相交,气氛诡异。景玉甯不动声色地点了两下赫连熵,让他隔墙去听外面布卫的动静。

整齐的步伐轻响在廊外,由此能推断出太后门下的侍卫应是尚未干扰进御前作乱,二人心底有了数,指尖相互一钩。

丛骓左右看着双方人马,片刻后苍白地闭上眼,心知自己即将大势已去。

慢慢地,他转向巩琪,对他一字一句说:“我这一生或许待人凉薄,但是真心待过你。”

他言得苍茫,听得众人也都跟着噤声,巩琪眸光微动,但最后咬住嘴唇,没有回他。

景玉甯呼下一口气,望见巩琪本能地想要往于霏的方向靠一靠,但后来又定住了身子跪在原地,只不时用余光去看丛骓,而又不敢坦然地抬起头。

他从进到殿中,面上就一直露着这幅畏惧的模样,可到现在,也是一滴眼泪没掉出来过。

要说真心,巩琪自认他何曾没想过与丛骓共度一生?自己的悲伤远不比丛骓要少,只是他实在被丛骓抬得太高,知道得又太多了。

这点于霏说得对,无论丛骓能不能被保下,李党都不会留他性命。若丛骓是死,李党也会第一个杀了他。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他想要活着,也更想要富贵地活着。

李群那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说得真实,戏班教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馒头远比爱情要香。

往日里他可以为了情与性去做丛骓的人,但同样,到了危难关头,他也可以为了命与财而在男人坠入谷底时踹上一脚。

“皇上皇后,丛骓所做诸多罪事草民都是亲眼所见,这些年一直收集着他的罪证,只待等到这一日替那些冤民讨回公道。”巩琪俯首更深地说。

赫连熵略带调侃地眯起眼半睨他们二人。

“你……你很好!”丛骓终于被绝望吞噬,怒不可竭地咆哮如雷:“我真是瞎了眼,竟宠信了你这个戏子!”

怒骂声笼在殿中,赫连熵弹出一指,即刻就让刑员封住了他的嘴。

李群在与沈崇元地僵持中冷哼一声,气势不减:“皇上,您何必这般兵戎相向,老臣从未想过袒护丛骓,不过就事直言。”

他推上一把沈崇元,走到前,“既然你认定了他的罪,老臣又岂敢不尊?只是老臣还是要警醒皇上,朝堂中人心怀叵测,指不定有些奸佞之徒预把他一人的错楚往他人身上转嫁,以求排除异己。”

他摇转话风,即知丛骓不能再保,就只能让他一个人把罪名背上,从中摘清李党。

景玉甯与赫连熵看得清他这点伎俩,此时殿中众臣脚下踩的巨大红毯就像是吸嗜人血的怪物。

“国舅不必着急,别人没犯过的罪,朕不会使任何人蒙冤,”他吐字清晰,响在政华殿内灌进每个人的耳鼓,“可谁犯下的罪,也一个别想逃掉。”

玉板往桌上一拍,政华殿内外洪声响起:“传刑部按察使岳黎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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