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无眠,皇城中众多高官今夜无人再睡上一个好觉。
李府大门紧闭,屋内阵阵瓷器摔碎的声响撞得灯光都在发抖。
李群几声咆哮使下人们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李夫人站在一边,手中拿着巾帕半抹眼泪。
“老爷…您消消气,别动辄气坏了身子。”
她不说话倒还好,这一说话,李群心中的火更蹭地往上冒,一把将桌子踢掀在地,这声巨响吓得李夫人连忙后退。
“消气?我如何能不气?!赫连熵不仅敢杀我儿子,而今竟还敢震慑于我?他算个什么?毛头小子而已,都反了天了!”李群怒声大吼,玉笔与镇尺滚落一地,被他狠力地踩在脚下。
他瞪向李夫人,“丛骓被改腰斩还不够,他居然还让我亲手把他半副身子穿上绳、吊挂城墙,我李群有生以来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他一步一步走向李夫人,随即一把抓上她前胸的衣衫将人整个揪起来,“我堂堂国舅爷竟要被赫连熵一个无知小辈驱使,你让我消气,你怎么不替我去看看丛骓是怎么被劈成两半,看看他那双半死不活的眼睛是怎么盯着我们把他送上城门的?!”
他白目中满是血丝,身体轻微地发着抖,不知是被气到怒发冲冠,还是被惧到不堪痛苦。
李夫人双腿乱蹬,还没攀上李群的手就被他大力地扔在地上,她的头磕在一处碎裂的瓷罐上,当刻就见了血,头发也因簪子被甩飞而遭乱地披下。
李群见状诧愕一瞬,连迈几步想要将她再扶起来,可走到半途又折回了身,任由几个贴身下人把李夫人搀扶下去。
他抹了把脸,神情凝重。
“萧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少顷后他咬紧牙骂着,“是他…害我落入这般田地,要不是他,李俄怎么会死……我要把他的肉和成泥,再剥皮抽筋!”
他嘴里不停咒骂,直到房门被关上,心腹走进来端上一盏刚沏好的雪顶茶,他接过盏,连喝几口润喉才逐渐恢复冷静。
“景怀桑那边消息如何?”他重重地呼出口气,问向心腹。
心腹拱手:“回国舅爷,目前尚无动静。”
李群单手撑住墙,吩咐道:“明日,你把我珍藏的那把外域战刀亲自送他。”
心腹躬身:“是。”答完,他走上前想要扶起李群。但被李群摆手阻止了。
“下去吧,”他说,走过主室快到寝屋时又对门外的下人令道:“把景怀桑送来的几个姑娘带来,服侍我睡觉!”
“是,国舅爷。”
不到片刻,几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就进到屋中,为他脱鞋脱衣。
李群换上一身寝衣,与几个女人一同躺在床上,他们巫山**鱼水之欢,很快地衣服又全被褪了下去。
他抱着几个女人做得极疯,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回他是真的被震吓到了。
当他亲眼看见上半身子还在呼吸而下半身子已经被切断的丛骓,当时他还活着,甚至头脑依旧清醒,因此那毛骨悚然的眼神攀爬在他们每个人的面上才更为可怖,致使畏惧完全支配了他。
李群不得不承认,赫连熵与景玉甯不是他先前所想的色厉内荏之辈,他们的手段完全不逊于太后与重臣,毒辣得甚至比他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趁在帝后权势未稳前,必须把他们除掉!
……
“禀皇上皇后,丛府已被抄没,这是所载帐册。”萧越跪在殿中,双手呈上。
赫连熵翻开大致看了几眼,道:“全部收入国库,把之前几本帐册与这些一起交由户部核对。”
萧越低首:“是。”
景玉甯安静地坐在桌前一声不响,赫连熵看了他一眼,随后对萧越说道:“国相若是没有别的事便下去吧。”
“臣告退。”萧越始终低着头,他恭敬地拱起手,后退着走出了政华殿。
大门一开一关,短暂的光亮照进殿中投射在龙桌前的金雕上。
景玉甯神色淡然,被羽睫遮掩的浅眸中好似对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致。
赫连熵仔细地瞅着他,一缕金黄的光照映在他小巧的喉咙与锁骨,细碎而斑驳的闪亮让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灵动。
他俯下身慢慢离近,越看越是口干,随着呼吸而隐约浮动的锁骨就像是世间绝品的琼浆玉液,让男人不禁想伸出舌,把眼前每一寸皮肤都舔舐吸允。
景玉甯猛地推他一把,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清冷道:“陛下,臣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赫连熵直起轻斜的上半身,看着妻子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他也跟着站起来,二人相差的身高让景玉甯被迫罩进他强势的领域中。
“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感觉你心不在焉,像是和谁憋着火似的。”他语气倒是温柔。
景玉甯摇首,只道:“陛下多虑了,臣只是有些疲惫,冬日降至,有时不免乏力。”
赫连熵眯起黑眸,倏然竟弯下腰,把景玉甯给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景玉甯忽然失重,本能地环上赫连熵的脖颈,瞪大双目错愕不已。
“抱好别动。”男人把他又往上垫了几下,“朕带你回寝宫。”
说着他凑到景玉甯脸颊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看着人从冷漠而转变的表情。
男人略坏地笑了下,俊逸的脸廓棱角分明,黑长的睫毛微微弯着,深邃也深情。
他还是更喜欢看这样的玉甯,比他淡漠疏远的模样更为明艳灼人得多。
“陛下,臣可以自己走。”景玉甯无措地蹙眉。
“可朕喜欢抱着你走,”赫连熵不依他,抬步就出了门。
在外候着的宫人看到帝后出来,纷纷叩下首。
景玉甯羞红了脸,几度挣不开就干脆把脸埋到深处。赫连熵的下巴刚好点到他的头顶,鼻间嗅着他发丝间的芳香,漆黑的眸都变得柔和了。
“变着法子喂你吃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不见你长肉。”他轻声低语。
景玉甯不言,身子在他怀里僵硬得一动不动。
赫连熵哼笑一声,磁性的嗓音暧昧不清地抚到他耳边又说出一句:“不过朕有法子喂饱你。”
他们一路走到寝宫,景玉甯只觉得这一路尤为漫长,相比较上一次被他抱着回宫还要羞耻难耐。
他被放到床塌上,帝王殷勤地为他脱下凤袍,景玉甯谨慎地缩回双足,但被赫连熵又固了回去。
“每日都要抹药温敷,你怎么又忘了?”说的同时,男人已经利落地拿出了所有需要用的药,宫人也及时把热水端了过去。
“陛下,让臣自己来吧。”景玉甯拦住他即将摸上来的手。
赫连熵笑着绕过他,把腿上的衣料仔细地挽起,露出洁白如玉的长腿,“哪次你自己来过,嗯?还是朕做吧。”
哪次不是被你蛮横地抢了先?景玉甯不满地腹谤。
“太医说明年开春会比现在好些,朕陪你且熬过这个冬季,药膳敷揉一次也不能落下,朕会给你好好盯着。”清凉的草药抹在腿上,赫连熵力度适中地上下按揉,倒是舒适。
景玉甯在他熟练的按揉下逐渐放松,呼出几口气后睨了眼旁边候着的宫人,让她们放下手中的东西就退了出去。
赫连熵用余光往偏处一瞥,问他:“玉甯有话想对朕说?”
景玉甯点头,“陛下,臣察觉这几日内廷侍卫有变。”
赫连熵唇角划过一抹不明的笑,手上动作不停,片晌只道:“该来的总会来,福禄宫蠢蠢欲动这么久,总得给她一次机会,是不是?”
景玉甯听完不置可否,清澈的声音透着一丝冰凉:“陛下,臣不想做千古罪人。
他的眼眸倒映出男人古雕刻画的面容,帝王威势而下,气息比以往的龙涎香更具有一番野性。
他俯下首,高挺的鼻梁贴上景玉甯的鼻尖,字句凛然道:“你是不是罪人,由朕来定。朕是不是罪人,由这场政权的输赢来定。
是仁义还是罪恶不过都是胜者书写,我们要做的只有成为胜者,再以我们的纸笔谱写这段历史。”
“我们难道别无选择吗?”景玉甯看着他,眸里的水光渐拢。
“有。”赫连熵稍稍直起身,眸子依然睹着他,“或许再有个十年二十载,等太后再老些,权臣打得在激烈些,也不是没有更顺遂安逸的路。”
“…但是百姓等不起,”景玉甯苍凉地把他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天下苍生经历不起再一个十几二十年的媵都,当民心不齐时,大尚就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赫连熵点头,沉下表情转而再问:“你说得不错,民心不齐是一个朝代末路的开始。那玉甯以为何为民心?”
景玉甯抿上唇,他想了想,侧首看向一旁垂落的床幔,继而缓道:“臣从前去到贫民百姓间时,也曾与人谈起过这个问题。
赫连熵揉上他的另一条腿,认真地听他说着:“若说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民心要比之浅显多了。
百姓要的一直很简单,只要君王能给予他们好日子过,他们便拥护你,反之,他们则怨恨猜忌,直到积累到一定时,就会推翻与反抗。”
赫连熵按上他膝上的一处穴位,酸疼得景玉甯嘶了一声。
“所以由此可见,毁掉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兵戎相见、倒戈相向,而是让这个国家的百姓尝到日子的苦楚,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君王不足以给予他们和谐安宁的生活。这便能促使他们掀起内乱,致使国家走向自我覆灭。”
他边说边继续揉着穴位,把手上的药仔细抹匀,“若是这个藏于暗处的国家再筹谋得充足一些,或许还能从中瓜分不少油水,不损耗一兵一将,顷刻间就能瓦解他国。”
景玉甯听出他意有所指,脸色当即白了几分。
正当这时,大监敲响宫门,被赫连熵传进来。
“禀皇上皇后,襄国太子沉风铭今日一早出了皇城,在驿站的房间里留下这样一个东西。”大监捧出双手,便见是一对儿雕刻精致的凤翎双鸟。
赫连熵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周身当即变得冰冷危险起来,他阴冷地吐出几个字:“把这脏东西烧了。”
景玉甯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能眼看着待大监独步离开。
当再也看不到大监的身影以后,赫连熵转首看回景玉甯,再无适才的半点温存:“他这一走,玉甯,你伤不伤心?”
其实原定襄国针对大尚国的套路就是如今世界之首以各类制裁从而歼灭或引发他国内乱,以此使他们在这之中谋得利益以及吞并他国加以控制的手段。其中最为可怕的是,许多被其迫害的他国国民与相关政府甚至会向刺伤他们祖国的利刃倒戈,里面一个重要的支撑点为:顺服刀刃可以让自己得到更多益处,生活也会变得比原先更好。(所谓“打不过就加入吧”的思想,致使刀刃越来越独大)
没想到现今世界上正好出现了一直以来构思的这个剧情,像是一个生动的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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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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