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都既承受人灾又被官僚欺压,久年间民心困苦致使善妒结郁。
这回,王彻孤身一人言抵楹民之举引来内外不少争议,百姓喜恶参半论由各异。
萧昂泽本是不认同他的说法,但在二人相对时被对方一词“懒政”用得如棒打七寸,终是退下一步不情愿地容许了与王彻共同管辖。
由此,这位经由皇后举荐的寒窗学子也算一战成名,在楹都与周围乡城皆变得家喻户晓。
这件事不过多时也从楹都传到了皇城,帝后听完未当即论断孰是孰非,只将王彻升至六品加以褒奖,仍是位排萧昂泽之后。
只是终归,皇上与皇后确有将大尚国民招至回归的意向,王彻这番也算顺从旨意。不过官员、官民相处之道不比治理都城浅易,反是更加难识难解,故此这官场之路还需让他多加磨砺。
那日回到銮熙宫,赫连熵亲自褪下青年的外袍,有些谨慎地打量着人的面色。
景玉甯与男人的黑目对视而上,旋即轻笑了一下,淡道:“陛下奖赏分明,臣亦感钦佩。”
他把散落在鬓前的发丝捋到耳后,沉言:“人心本如流淌潺水,缓溪中夹杂的尽是些泥泞与落叶。水底原非澄净,不过是滚沙涛涛,稀疏有密罢了。”
赫连熵凝视着他,良久伸出手捏住青年的耳垂,温声道:“玉甯所言有理,倘若民心与国心齐平,则国愈败;反之,国心若与民心背道,则人必乱。”
斜阳橙夕从窗纸照到帝王英俊的面容上,描绘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说道:“故此,民心不可主国心,唯国心当正,得以百姓遵符之。”
耳上的软肉敏感无比,绯色熏过景玉甯的脸颊,他侧首轻微一避,片刻收拢起心神接上了男人的话:“陛下与百姓近于咫尺却又相隔万里,圣意行步天下非是易事。治国;制衡;思危;稳健,下派的官员正如陛下的双目与手足,择选尤为重要。”
赫连熵莞起唇,带起他的皇后一同往寝宫走去,回道,“你的意思朕明白,朝堂不仅该有萧越萧昂泽这等官员,更需王彻这类正官。不过邪极夺正,总得让他们先学着活得更久些。”
景玉甯颔首,“陛下圣明。”
……
时光流溯回今,二人批完王彻的奏折皆心绪尚佳,于是便传御膳房在后殿共用了午膳。
之后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赫连熵换上一席烁月常服,普蓝的衣衫中绣有细乌案纹,束腰紫带利落的一系,使整个人看上去挺拔修身。
大监命撵轿候在外面,众人静默地等待着帝王的御驾。
赫连熵前些日与几位要官相约城街谈议,打算顺带微服私访一趟。他本想叫上景玉甯与自己同去,但无奈被人婉拒了。
看着舆轿从殿外渐渐行离,景玉甯折身去往外院的湖心处。
合欢树绒瓣似轻羽飘落,芬芳馥郁遍盖镜色湖水,青与水红相得益彰,自是玲琅满目。
让人出乎预料的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在树下等着他。
湘贵妃身着湛蓝华衣发簪羽尾流苏,朱唇皓齿胭脂艳色美丽妩媚。
见到皇后走来,杞鸢扶着她从石椅上起身,恭敬地行下一礼:“臣妾见过皇后。”
景玉甯止步在她半尺前,抬起手:“平身。”
他俯视湘容须臾,后又侧眸看到石桌上摆着的宣纸墨字,轻声问:“这是贵妃近日抄写的经文?”
湘容直起身,答:“是。”
她走上前站到景玉甯的身旁,睨着这幅字说:“上次您为臣妾讲经,看到这一句时内心顿生颇多感悟,回去后便写了下来。”
雪白的纸张上压着一把镇尺,微风将四角吹起,带起如雀鸟般轻然翠动的鸣唱。
那纸上,写了一句——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这是前不久景玉甯给湘容讲过《金刚经》中的一段,意在世间原无真实,有无如空,万物皆因果。
碎金在宣纸中绽然清光,便是浓墨书写仍是映射出烁彩。
景玉甯拂手在背后,长发几缕垂于身前,在日辉的照耀下儒雅而温和。
择选这段经句其实包含了他的用心,青年曾看得清女人那些在暗处的计量,可情如浓香虚虚实实,事既至此,恩怨相报不过各尝苦果。
只遗憾世人纵然知晓道理,可人非圣贤,说与她听时也不过是念给自己罢了。
他低眸看了一会儿,继而评价道:“笔触渐稳、顿折有力,比之前进步不少。”
湘容握紧了巾帕弯起唇,语气无不喜悦道:“臣妾书法的底子薄弱,能写出这样的字是皇后教导有方。”
她说完便眸带笑意与青年共同仔细看着自己书写的字。
女人在起初得到皇后的许可能够常来銮熙宫时,怀有的心机无疑是想在这里见到赫连熵,期望着能寻觅到得以复宠的机会。
只是让她未料到的是景玉甯明知自己这些算盘却还是默许了她的行径,并以每三日一授课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到殿中。
銮熙宫处处布整得素雅清幽也极赋贵气,与景玉甯的品赏相符。自皇后生辰宴开宫以后赫连熵就把这里彻底当做了自己的寝宫,早中晚上朝下朝用膳都是在这里与景玉甯同吃同住。
当看见湘容的到来时,男人流露出极快的诧异,刹那后就把不喜与抵触明晃地挂在了面上,赶客意味昭然若揭。
而景玉甯就像没有看见一样,依旧请湘容按时到銮熙宫学课。
他最先讲论的是佛经,在湘容看到眼前墨字如星点繁多的书本时原是不足为趣,以为自己会被冗长的经文念得昏昏欲睡。
可当听到景玉甯并未如所想般一板一眼地枯燥照念,而是将做人的点滴道理融会贯通,一字一句解析得既深奥也极具精彩。
再后来,她被青年的授课所吸引,竟是一节一节用心地听了下来。
只是赫连熵放心不下景玉甯与她这般独处,便是政务再繁忙也定会腾出空来与他们同坐在殿中直到授课结束。
每当看到男人凝视青年的眼神中总是不经意流露出缱绻与温柔,湘容就感到自己的心如同被刀枪穿刺,比起嫉妒更多的是痛,痛得她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女人抬起眼望向身前的青年,青丝似拂柳垂落而下,内里翟衣青素白净,一如绝世的容颜可以将世间任何浓丽夺艳比照得黯然失色。
她心头徒然一紧,压抑了近些时日的毒念似是腾出一角,在口中尝到了黏腻的苦腥。
这三年里,她对景玉甯的感情变得愈加微妙起来,从最初的憎恨与畏惧到后来不得不认可输给这样的人让她心服口服。可每当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如何宠爱他在乎他,那种疯狂的嫉妒又让她怨恨得不能自已。
正如现在,赫连熵并非不知晓自己一旦出宫景玉甯就会与她见面,可他还是给予了青年这样的空档。
可悲的是,男人非是对她放下了芥蒂,而是因着他实在太爱景玉甯,爱到与人较劲到最后,却又不敢真的违拗了他。
阴叶覆影如淋罗飘浮,柔香滑过鼻尖轻叹起一阵暖风。
景玉甯垂着眼未有察觉到此时湘容内心的波动,他细致地把墨字从上到下又来回读了两遍,后发现了边缘落款处盖着一记轻浅的红章。
繁碎的篆字一览便知是襄国久远的文书,上面的笔画如花卉茎蕊精致而细腻,与大尚国的篆体迥然相异。
他瞧了半晌也没看出是什么字来。
看到景云甯目露新奇,湘容收回沉杂的心绪,解述答道:“章上写的是臣妾的本名。”
她俯下身用拇指摸上这片红印,又道:“这是臣妾在为质子前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名章,世间仅此一块,除却它以外应是再无旁的东西足以证明臣妾曾经的名字了。”
湘容的本名……景玉甯闻言看向她,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
湘容像是看懂了他想到什么,便笑着说道:“皇后有所不知,襄国的王室子女,男从风,女从云,父王生前独爱大风歌,由此摘选了其中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
女人笑得明艳动人,说话时眸底呈现出片刻的怀念,但骤然间又被冰冷吞噬。
景玉甯町着她。
贵妃口中的父王便是执掌了襄国三十年有余的老襄王,他在两年前的一个深夜薨逝,因常年疾病缠身且衰老怠揖,很早就把执政权交由了太子与国师,因此即便去得倏忽,诸臣与朝廷也较为稳定,待予皆备。
在老襄王国葬礼毕后不久,众臣即拥护沉风铭登基,至此,从前那位风流倜傥神踪莫测的太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代年轻的襄王。
半晌,青年吁出一息,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扬起唇朗声说:“前襄王志在护国护世,襄国能得如今天下之位,是他一生之功。”
便是听他这样说,湘容也不以为然,只哼笑出一声,接着打趣地问道:“那皇后觉得是沉云容好听还是湘容好听?”
景玉甯摇首,答:“意义不同,本宫无法比较。”
湘容觑了眼景玉甯,片晌未再吭声,少顷后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杞鸢,似笑非笑地淡淡问她:“皇后娘娘不肯说,杞鸢,那你觉得哪个好听呢?”
“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来源于《金刚经》。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不要过于在意失去,因为如来佛祖说,世界本身是无意义的,万物皆有因果,是复杂的因果联系将不同的物质组合,最后形成了世界。
《大风歌》出自汉 · 刘邦
最近一段时间更新章节都比较慢,应该有小伙伴能感觉出来了……因为之前说想要从实习期挑战自己竞争跳级的职位。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得到了比原先预想中更高以及管理权限更多的薪职,成为了集团里唯一一个管理所有内部信息与市场events的总设计师,现在需要一个人负责旗下两个品牌的所有事宜,以及一些派发项目。这导致近一段时间总是忙得捉襟见肘,不过我会努力适应现今的状况,并在工作生活与娱乐间做出合理的规划,争取能早日恢复以前的速度(虽然以前速度也不快hhh)
Best wishe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7章 第 177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