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离开后,此地只剩下景玉甯和夏灵、陆齐三人。
“你们随我四处走走吧。”景玉甯嗅了一口院中花草的清香。
“娘娘的腿还没好,还是不要走动了。”陆齐上前扶起景玉甯。
“无碍,我想看看皇宫。”景玉甯说道。
“这……”陆齐看向身旁的夏灵。
夏灵也赶忙着上到景玉甯跟前,眉头一皱满是急切:
“娘娘,您的腿应该好生歇息,不能再劳累了。”
看着他们二人焦急相劝的样子,景玉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随后弯腰伸手摸了下膝盖。
“嘶” 他眉间微簇,的确是痛。
站立和慢走时倒还算好,但上手一摸就酸痛极了。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无奈作罢:
“那我在这附近沿着回坤明宫的方向走总行了吧。”
“好,我们陪着您。”
二人这才一左一右扶着景玉甯缓步向前走去。
三个人边行边聊着天。
夏灵和陆齐都知景玉甯的心情其实远没有看上去平淡风清,所以说话都极为斟酌小心,生怕哪句不慎就伤到了他。
他们沿着路走到一处荒废的花园中,景玉甯一眼就看到旁边有棵已经干枯得快死了的巨大老树。
“这是什么树?”他问道。
“回娘娘,这是槐树。”陆齐答。
见景玉甯似乎对这树有些兴趣,陆齐便言道:
“这棵树可有故事。”
景玉甯和夏灵看向他:“讲来听听。”
他们一起踏过枯草,走到老树的跟前,就听陆齐娓娓讲了起来:
“传闻大尚三代宗文帝曾身患重病,天下无人能医。皇族便找了当时历代以守护大尚国安定为己任的凰安神族前来医治。
神族里派出一人来到宫中,那人给宗文帝号脉后,自剖玉骨,以己身死为宗文帝医治,之后宗文帝便奇迹般痊愈了,并成为了大尚历代最长寿的皇帝。
宗文帝为感谢这位神族的救命之恩,就把他葬于此地。
没多久,这里竟长出了一棵苍天槐树,把墓牌碑都给挤没了。
再后来这片土地都长出了各式各样的稀奇花草,很是美丽。
只是不知为何,二十余年前,这棵树突然在一天就干枯了,而后周围的花花草草也都衰败死亡。
太后说这片地不详,后来就再也没人来了。”
“凰安神族……”景玉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为何我在宫外从未听说过此名。”
“凰安神族的存在于大尚国百姓而言是隐秘的存在,奴才觉着这故事约莫是宗文帝为自己病而痊愈所留下的神话。”陆齐陈言。
“相传凰安神族能上通天神保守国家,下通族落守护异宝。他们胸口内有一根玉骨,可以让凡人永葆青春,一生无病无灾。
不过奴才不以为意,世间又怎会真有这样的仙人?若真是有,为何现在谁都见不着了?这许是宫里人对安定顺遂的一种向往吧。”
他苦笑了下,以此总结了一番。
“那这后来就再也没有凰安神族的故事了吗?”夏灵倒是有些好奇,追问着还想多听一些。
陆齐摇首:“奴才来得晚,这些事都是听老一辈宫人说的。后来之事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宫中的禁谈。”
夏灵不解地歪了下头:“为何是禁谈?因为树枯死了不吉利?”
陆齐对这其中为何也不甚清楚,便道:“太后不让任何人提及凰安神族之事,今日娘娘问起,奴才这才说了。”
西风吹过院间带起地面枯草与干花的残叶,景玉甯踏上草丛,上前一步伸手抚上了这颗巨树。
鲜白修长的手与干枯的树皮形成鲜明对比,粗糙的触感碰到他的掌心,让他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只听他沉吟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娱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既然太后不让说,以后就不要提了。”
他静静地凝视了这棵树好一会儿,神情像是对何定下心一般,转过身对夏灵说道:
“灵儿,帮我把梳妆木柜下的包裹拿来。”
夏灵看了看景玉甯又看了看眼前快枯死的老树,虽不知景玉甯要做什么,但既然是少爷的命令,她照办就是,于是点头道:
“是,奴婢很快回来。”
陆齐扶着景玉甯坐到旁边一处凉亭内,共同等待夏灵。
景玉甯望着面前墙壁夹缝中开出的一支藤枝,声音清淡好听:
“公公觉得今晚坤明宫会有多少人留下?”
陆齐听他忽而有此一问,思索了一会儿回答:
“奴才们都是指派来伺候娘娘的,抛去那些见利思义的东西,奴才估计着,约莫也会留下七八成。”
景玉甯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凉亭石地上飘落的黄叶,回他:“我猜不过四成。”
陆齐蹙起眉神情有些错愕:“娘娘为何如此认为?”
景玉甯用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弹了几下,目光似是看他又好似不是,微风吹过他垂于鬓角的额发时,过了一小会儿才言道:
“今日从东暖阁到西偏殿的路上,我一路数了所经建筑与院落。
坤明宫虽广,但内置空旷,殿堂浩大。东暖阁最为富丽堂皇,打扫起来极为不易,不过那里……”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我想,若无皇上与太后严令,我大约是不会住的。”
陆齐望着面前的人,一时没能接上话。
只见景玉甯用手指在凉亭的石桌上画了几个方形,继续对他说着:
“你看,西偏殿位于坤明宫西角,要走到正殿主门至少需要一柱香。这样的位置,日常进出物品不便先不说,更是皇上不会来的。
一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后,给予不了他身边人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们因坤明宫的身份见罪于霜月宫。
不仅这样,坤明宫的宫人们每日还要比其他宫走更远的路,干更多的活。
即便我现在尚有有太后照拂,可终归不与太后沾亲带故。
如若过个两三年,皇上依旧嫌恶我,太后又真的会让我这宰相的儿子把皇后之位坐下去吗?”
他说着这些话,自己就摇头了:
“我在皇宫里的处境应是已经被很多人算好了吧,现在他们若能离开坤明宫,是最佳时机,我也想给所有人这个机会。
就当是我为自己在宫中积福,做不了主仆,亦可相安无事。”
“可娘娘,有些人即便您在他有难时帮了他,人也不会念您,还可能会害您于不义,这种人于宫中大有人在。”陆齐有些不赞同道。
“我知道,但我要是不做,终究心难安。”景玉甯语气却是淡然:
“再者说,如果我不这样做,
又怎么能分清哪些是湘贵妃的人,哪些是太后的人呢。”
此言一出,让陆齐惊愕地看向景玉甯。
而景玉甯也正看着他。
二人对视间,日光照耀下淡色的浅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凉亭内一阵微风扫过,带来一片凉意的寂静。
半晌,陆齐听见他幽幽开口:
“比如,你不就是湘贵妃的人吗?陆公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娱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出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唐 · 李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