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 222 章

寝宫静声良久,久到宫外飞鸟回巢,留飞羽落地,毛絮漂游。

终于,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同青年一并思考道:“耕农,工匠,医理,火药…”

他疏捋起这些对国家至关重要的建旨,继而剖析说:

“合该为国家权柄的造就在大尚国未得发展,反在驭民与欺压下被一贯限制消耗,官僚百姓争端不断,不管工技之渊博都注定泯灭在世事人情中。”

他慢慢吐出一息,沉声道:“万民因而自损,国家长期以往何来进取一说。想来较于大尚国,襄国确有可取之处。”

廊外珠帘不动,午间的日光投落在空荡的烛台,壁上映出淡墨倒影。

二人肌肤相触,帝王健硕的臂弯仍牢牢箍着纤瘦的皇后,让人披撒的墨丝如泉铺洒在身侧。

“襄国皇室无论如何夺嫡戕害,从上至下不掘损国家利益。单凭这一点,足能诠释国以滋育,取之于民再用之于民。”赫连熵颚骨点在景玉甯的玄顶,阖眸坦言道。

他这话正是景玉甯的所闻所见,青年指尖无意碰到赫连熵的指腹,低声说:“论治国治人,襄国着实见诸良方。”

景玉甯唇边轻沾几丝轻柔的秀发,进而缓道:“臣曾读过襄国国策,在其理念中,皇权并非王族私属,而是国所赋予王之大任,国民亦有权柄。在此制衡之下彼此约束克制,如一座天枰,持稳守衡。”

景玉甯心有感知,真正能支撑襄国在天下屹立不倒的,除却广通天下的贸易,更有家国君臣之间的架构。

这是一种更为稳固的统治之道,使旁支如何延展都更如虎添翼。

青年想了想,用帝王能理解的角度说:“陛下,襄国与大尚国固然制度不同,但君臣与百姓终究相通。襄国王族纷乱,但不扰臣民且不碍商贸,这不是寻常规制可达成。

大尚国有如今忧患,六成皆因朝臣权力过甚所为。权臣位坐天秤一端将悬台高高翘起,使国民利益与性命轻如鸿毛。故常年以往,百姓无权无依,家国纷乱。”

景玉甯边说边离开了赫连熵的胸膛,从榻上缓缓坐起身来。

珠链稍动,他双眸微垂,睹着帝王绝俊的面容。

“陛下,自古国灾不离**,重臣手持威权,伤国伤民。天下骤乱,百姓动荡,最后国家衰败,殃及的只有皇族己身。”

他声色幽淡,在寝塌帘帐的艳色中形同一缕素雅青烟,愈握而不及,实在勾人心魄。

赫连熵盯着青年的容颜,眼见人耳鬓前的头发于面侧垂散,他直视景玉甯的双目,眸光从低向上起动,也随之跟着坐了起来。

二人视线由远及近相抵,赫连熵看着他,片刻说:“所言有理,大尚国素来依重官僚之治。如若朝廷权臣贤明公允,自是天下为治。然人各有私心,掌权者同是,这般终究非怀仁天下。”

景玉甯听完点首。

大尚国千百年制度全依仗皇族与朝廷权势,见太后李党即可知掌权者若怀揣私怨私心,苦的便是天下万民。

然而太后只不过是这权柄下的其一党羽而已,此间还有更多朝臣位立权刃。这些人但凡有所私欲,就足矣使整个国家生灵涂炭。

进而,赫连熵幽幽诵道:“古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他吟毕说:“礼记这句重在明君择贤士,助君臣相辅弼。却全然未解如若帝王非英明神武,再则牝鸡司晨,万民又该有何所为。”

赫连熵腿膝上趋,以呈半个弧度来接着包裹住景玉甯的周身。

他俊美的眉宇在叠嶂柔光下深暗沉影,玄色单衣勾勒出健硕而性感的身躯,龙涎香似有似无萦绕在床榻之间,如风旋转。

景玉甯垂手放在腿上,薄软的丝衣纹褶中滑粘几缕黑发。

青年颚尖点颈,回道:“礼记重在约束帝王,修养君子。但其实,这世上何来诸多的君子,左不过百姓随波逐流,小人趋利附势罢了。“

青年看向帝王,“君子如有一两,也被境地所束,或孤或怨,或一股清流不语是非,郁郁而终。”

赫连熵闻之不禁挑眉问他:“世间既如此,君子又何以坚守正直之道?”

景玉甯阖眸一眨,随之淡然回答:“恶善相平,邪不压正。有人以恶夺利,自有人以正树威。”

他唇瓣相抵而后开合,句句清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臣一直相信,是非流转,大道归一。能得胜予最后的,总归一个‘义’字。”

赫连熵听完,揽过青年的肩膀,朗声道:“说得极赞!”

男人在景玉甯额首上落下重重一吻,半晌倾心说:“主君理国恰如工匠搭建楼阁,瓦砖石沙缺一不可。朝堂需岳康一类肱骨贤臣堆砌,也必留存萧越一等浊流。他们正似黏稠于砖瓦缝隙中的泥水,使楼阁严瓷合缝。”

赫连熵再道:“朕的玉甯才华出众,经明行修秉君子之风。大尚国幸有你,正似襄国得予黄荆洛。”

他一语赞赏青年,同时也言明了襄国的关键所在。

当今日他们侦破襄国针对珀斯国所设之局,其实不得不承认,襄国的精明与手段可谓给予了他们沉重一击。

景玉甯眼睑低沉而思索,微敛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黄国师之才天下罕世,能与他比拟,陛下着实抬举臣了。”青年谦逊道。

观襄国得取现今的发展,纵有沉风铭名声在外,但若以他主导全局,则不然。

襄国与大尚征战十余载,夺嫡之争在同时亦愈演愈烈,皇子搅弄天下风云,连老襄王都险险死在晚辈的权计之下。

然而国家临于危难,建设未曾停滞,反则日新月异方兴未艾。

以沉风铭当时的立场,不足以平衡与维护国家的繁茂枝叶。

唯一能做到的人……景玉甯能断定。

只有这天下无人不晓的绝世能士——襄国国师,黄荆络。

景玉甯抚上自己左面的手臂,丝绸恰在掌上虎口,形如延绵道路。

少顷,他启声说:“襄国国土虽小却盛财权之力,征战虽使襄**力亏损,但也疏通了火药与盐场布匹等贸易。”

他向男人坦言:“臣曾有疑,前襄王在位时与大尚国不算交近,但总归图得安然,不曾有过大的冲突。

臣自幼闻皇城大街小巷流传先帝独恨襄国,却无人问津先帝究竟为何对这一国有如此恨意。”

景玉甯抬眸,浅珀色的眼睛映照出赫连熵的挺拔风姿。

“陛下知晓其中原由么?”青年瞳羽微亮,神色稍奇。

赫连熵看着他,俄而开口,后却又模棱两可地说:“我记得父王曾数次亲征襄国,欲取颐麟湾。原以为是两国相争,但后来随着开始念书议事,回想父王种种作为,总感觉比起扩充国土所到的征伐,更像是以杀戮来宣泄深仇海恨。”

赫连熵薄利的唇吐出气息,“大尚国开战时我不足两岁,母后见罪父皇被幽禁深宫。唯有的印象只剩几许感悟,仿佛讨伐襄国是父王不可触碰的逆鳞。直到驾崩前夕,李党篡权朝野动荡,父王也不曾收回征战的呈命。”

他说着拉上景玉甯的手臂,使二人呼吸极近。

“十一年交战已成两国常态,再无人专注因由到底为何。”他凝着景玉甯白皙的面容,“母后虽不曾说与我,但她必然知晓一切。”

景玉甯点首,后说:“若陛下为难,或许不必惊动太后,司礼监应是晓得。”

想到先帝驾崩后尚襄两国旋即停战,后有三党分庭,主位自是李党与宰相,而后有司礼监坐山观虎斗。

问其任何一方,都定清楚内中事态。

如今已经明晰司礼监是先帝留给赫连熵对局天下的棋子,那么大监祁梁且不曾禀报就显得很为蹊跷了。

青年这话当即点醒了赫连熵,帝王眉宇深锁,半晌才道:“祁梁若不告知,内中必有隐情。”

说完,他翻身跨到塌沿,说:“朕书信送至皇城,看他如何答复。”

“陛下!”景玉甯连忙拽住他的胳膊,拦道:“陛下请慢。现今皇城朝野尚不清明,大监与岳黎正对弈宰相,若这时传信问询怕会搅扰局势。既已有此问,何不待我们理完珀斯国回皇城之时再当面问处?”

赫连熵转首盯住景玉甯,过了有到半柱香之久,他才敛回眸,漫漫沉声说:“…这样也罢。”

虽是心中仍有话要说,但赫连熵双唇闭合,终是把话又咽了下去。

他重新盘膝坐回塌上,照顾着景玉甯平躺下身,再为他掩好被褥。

“原是让你回来休息,这会儿又说了这许多话,现下无需多想其他,先睡吧。”赫连熵手掌隔过被子,为景玉甯柔和地按起双腿。

景玉甯本也有些乏了,被男人手劲舒适地这样一按,很快被困意席卷。

只道了声“好”,便很快睡去了。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出自《礼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出自《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官篇》

隔了好久才更,实在抱歉!这段时间忙得飞起来,但也有所收获。我获奖了!一月前代表集团获得了两个世界级福布斯大奖,然后我个人获得集团年度最高荣誉奖。VP说是集团有史以来第一个亚裔获得者,也是年龄最小的获得者。超欢喜!一家人天天庆祝(≧?≦)希望龙年再添吉利,同时也把我的好运气传递给更多努力的人!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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