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后半夜夏灵于殿中把景玉甯所遭遇的一切都全字不落地讲述了出来。

从大婚夜的屈辱到湘贵妃搜宫,再讲到国宴之初而后又被太后刁难至使腿伤加重。

最后再到湘贵妃构陷,至今日赫连熵不分清红皂白兴师问罪强迫于他。

景怀桑脸色已是深沉,景府上下奢华璀璨,殿中烛灯就不下百个,却仍照不亮团于人心的阴郁。

宰相夫人听到中途直接跟着一起哭了出来,任哪个母亲也受不了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儿子被别人如此糟蹋。

景辰已然怒火中烧,双眼都被气红,他将手侧的茶盏砸至破碎,摔裂声响于深夜中剧烈爆破。

“岂有此理!”他一拳重重捶在桌上,闷响声似怒吼:“甯儿岂容他这么作践!”

听夏灵讲到最后,他心头都在滴血,赫连熵怎能如此辱他?

他的幺弟那么好,能嫁给赫连熵是他们赫连皇族的福气,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景辰仰起头,颤抖地用手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无法再往深处想景玉甯每回给他们书信时,是怀着何种心情。

那一句句违心的安好是用多少心头血注写而成。

一面在皇宫被欺负折辱,一面却还要向他们扯谎报喜,只为景家心安。

他从小护到大的甯儿哪受过这等委屈?

“父亲,”半柱香后景辰终于深吸上一口气将手从眼上拿了开来,转头对景怀桑言道:“咱们把甯儿接回来吧。”

宰相夫人也以帕拭去眼泪,点头认同道:“既然皇上不喜欢甯儿,就让他回府来吧。”

景怀桑没有言语,他望着还跪在殿中央抹泪的夏灵,沉默了半晌才抬眼责备道:“帝后联姻哪是儿戏,感情不合就回娘家还算什么。”

景辰当然也知帝后之姻非同寻常,从不该以感情至之上风。

但他是人,有感情有亲情,亦有偏疏有亲近。

若皇后是别人,他也能如此理智地论断。可如今皇后不是别人,是他的家人,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景辰无法再如旁人那般以理说理,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爹,难道您就忍心眼看甯儿在那里受苦吗?”景辰反问他。

他在景怀桑眼中看到了冰冷的决绝,这眼神让他忽而间想到了景安出嫁前那一晚。

那天傍晚,景玉甯在房间里憋着声音不敢放出声哭,怕不舍的离愁影响到景安的姻缘。而他当时正与父亲在祠堂之中,景安本想跨步进来却被景怀桑一声喝止。

景辰看着他,将父亲那时的眼神深记到今。

那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是断然,是透着残忍果决的寒意。

“长姐远嫁是因您与襄国间利益往来,幸而长姐幸运,隋王爱她入骨才成就今日佳话。”

景辰原以为自己此生最后悔的一事就是那夜没让长姐入进祠堂,可眼下,他却有了更后悔愧疚之事:“甯儿没有长姐那般幸运,他的夫君不怜惜他,更不知敬他,只让他百般受辱。”

景辰锥心之痛中是懊悔,他看着景怀桑,在痛中沉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为长姐寻到了好人家,为我谋得了好仕途,为何现甯儿出了事您却要置他于不顾?我们景家权势不逊皇族,若真想保他,总有法子。”

烛熄噗呲一声,幽莹中瞬间闪过一抹微亮,跟着景辰话语间形如跳动。

景怀桑仍阴沉着脸,布有薄茧的沧桑手指在桌上抬起又放下。

景辰殊不知自己方才那句话竟是更点到了景怀桑冰冷无情的野心。

他的抬案上还摆着景玉甯上一回的来信,一句“江山千年为君父,八百桑田不易本。”

旁人看不懂,景怀桑却知景玉甯是何意。

景怀桑于心底冷笑,真正该警悟的不是自己而该是他啊。

景玉甯是特殊的,他的命从未出生时就已注定。

故其母取一字为“甯”,愿保他平安顺遂,却终是命途多舛,不得安宁。

他漠然的声音响在殿中,众人都静了下来:“圣上一计离间,挑得李萧二家起上龃龉,更挑得我们与李氏结成死敌。

圣上是李氏之子,他们若想止戈散马不过霎时一念。若我们接回甯儿之事使其雷霆震怒,那而今三方制衡只会让景家陷入绝境。

到时莫说保甯儿,就连景家都将难以保全。”

夏灵听言皱起了眉,比起赫连熵,她本能地更杵景怀桑一些。可能是从小在景家长大的缘故,她对于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景家老爷总是惧比敬更占上风。

但他此言已是摆明不欲再管少爷之事,若连他都袖手旁观,少爷就真无所依靠了。

她刚要抬头开口说话,却被一道从未听过的幽静男声抢了先:“宰相大人现在论的是明接暗送,那何不另寻他法,或在不惊动大尚皇族之下救出三少爷。”

夏灵诧异回头,只见她身后正逐渐缓缓走来一个容貌堪称天下绝艳的男子。

纵使是常年伴在景玉甯左右,而后又在皇宫见到赫连熵绝顶之姿貌,算是见过了这世间绝色,但也还是不免微愣了一下。

这名男子与景玉甯那柔和温润的美不同,他鼻梁下颚如刀削轮廓分明,颜似冠玉双目风流,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其玉树临风之姿。

不仅相貌,他的风度更是文雅又倜傥。

夏灵觉得其气度介于景玉甯的柔美之上却又不及赫连熵那般侵略感之强悍,叫人看了舒适中尽有欣赏之意。

“不好意思,惊扰到太子了。”景怀桑起身上前,行礼一拱手。

太子?

夏灵听到这个称呼眨了眨眼,她琢磨着,大尚国哪来的太子?赫连熵目前无子啊…

再一看此人这般年龄,应是同辈中人。

她这才想到襄国那位以行踪隐匿且惊才绝艳而赫赫有名的新太子。

“你是……”夏灵一时震惊竟伸手指向了他。

宰相夫人起身用手中的竹叶扇打了下她的手,蹙眉训斥:“在宫中怎么学的,如此不懂礼数。”

夏灵这才反应过来,跪着转过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男子先对景怀桑说了一句“景伯父不必多礼”后,便与她拱手相应,声音静而动听:“在下沉风铭,是此次前来大尚国的使臣。”

沉风铭…

夏灵抬起头直直着望着此人。

竟还真是他。

沉风铭此名不止在襄国,在大尚也犹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他是如今最得襄王信任、将襄国江山都已尽数托付予之的监国太子。

传闻中,他虽权利倾颓但依旧谦逊有礼,尊襄王于至高之位,从不擅权忤逆亲父。皇子间兄友弟恭,在他的调停之下再无夺嫡之争。

他掌权后还免去了襄国长年以来对湘容的通缉,虽无法将她再排回襄国公主之位,但作为兄长,依旧对这个小妹很是照顾。

世间无人看过他多少诗作,却皆知其才华盖世。

无人可参破他之行踪,却尽知其踏遍山河,领略风光无限。

夏灵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男子,心里竟忽而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觉得能配得上少爷的良人就该是面前这副模样的。

沉风铭对她微微一笑,微点下首,像是看破了她心中所想,转而对景怀桑与景辰言道:“大尚国皇上有眼无珠,不识佳人。

既然如此也的确不该再委屈了三少爷。

宰相大人自是爱子心切,不过碍于现下处境难以施救。”说着,他手上纸扇一展,上面画着一对儿如凤般活灵活现的黑紫色飞鸟,可看不出是何品种来。

“为此,在下倒有个想法。”

景辰一听,手便立即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待他入席后颔首道:“风铭兄请讲。”

宰相夫人让夏灵也起了来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只见沉风铭纸扇微微一摇,鬓前一缕发丝随微风飘拂,说道:“大尚皇上宠爱贵妃在下亦深知,他本欲娶贵妃坐上正妻之位,却因太后一使岔子未能娶至心仪之人,这才把郁气发泄到了三少爷身上。

身为帝王,他本是应有尽有,即便是他不喜之人也不可生出背弃其的心思。此乃皇家尊威,任何人不可动摇。

可若是皇上自愿放弃或因外力而不得中断了姻缘呢,”他话锋一转,“这便怪不到景府之上,还能解了三少爷的困境。”

景辰听得认真,接着他的话问道:“如何让他自愿放弃,风铭兄所言外力又指为何?”

沉风铭此时却是看向景怀桑,与他对视间吐出了八个字: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江山千年为君父,八百桑田不易本。”

千年的江山(指生活在这之下的百姓与君王)都是他们这些后辈之父与君。

八百桑田不易本,源于“千年田八百主”,这里暗指景玉甯警醒景怀桑,桑田即便易主也易不了它的根与本。

攻二终于出来了……

沉风铭管景怀桑叫伯父是跟着三兄长隋王叫的,因为景安是他的嫂子,所以他与景家间其实有些姻亲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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