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繁火的城街边。
正当二人快吃完的时候,一声巨响和痛骂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女人被男人重重殴打在地,她背部撞上摆盘木架,瓷盘一个个砸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男人上前揪起她的头发拖拽到地上,女人力气不够被他拖得一路是血。她哭喊着,口中一直求饶。
“你他妈叫啊,刚才骂依儿的时候不还盛气凌人吗!你现在倒是骂呀!”男人扭曲着一张脸涂抹星子横飞。
“呜呜我不敢了,你松手……我错了……”
“他妈不给你点颜色看你都敢来抓老子的奸?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老子看到你这张脸都硬不起来!”男人不干不净得骂着,朝女人身上催口吐沫,
“黄脸婆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初娶你真是瞎了眼!我呸!”
男人扬起手,狠狠打向女人哭花了的脸———
就在此时,男人的手突然被狠狠攥住,接着他便人头朝下地被重重掀翻在地上,
被摔懵的男人缓过神定睛一看,一个留着胡子的白衣青年正一脚踩在他胸口上,青年眼神阴戾冰冷,如同看着一只肮脏的蟑螂。
男人被吓了一哆嗦,随后他反应过来,开始激烈地挥舞拳头:
“老子教训自个儿媳妇,你管个屁的闲事,他妈找死!”
男人挥开身上纤细的长腿,爬起身一拳袭向景玉甯,
白衣青年迅速转身,动作灵敏地避开他的攻击。
男人一拳落空后恼羞成怒,转身朝景玉甯又是一拳,
这回他被白衣青年身边的男子整拳截住。
王彻上前一脚直取男人要害,然后动作极其迅速地屈肘砸中男人侧脸,
只听男人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王彻再次按在地上一拳打歪了鼻子。
景玉甯自幼在宰相府就跟着师傅习武,擅长技巧上的擒拿。只是他在武艺上毫无天赋,遇到个力气大会打的人就敌不过了。
可王彻不一样,他是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和穷孩子抢食物打群架早就习以为常,怎么阴怎么狠怎么来,对付这种毫无章法的莽夫,不费吹灰之力。
“外面找女人还敢殴打妻子,我看你才找死!”王彻目露嫌恶,朝男人脸上狠狠地又补一拳。
景玉甯回过身,
他在被打的女人面前蹲下,
“请容在下带您前往就近医馆。”说着正要把她扶起来。
“你滚开!”女人忽然挥开了景玉甯的手,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跑到男人跟前,看着被打得满脸血的夫君,心痛如绞:
“你没事吧…这都是血可怎么办。”她转头怒瞪向景玉甯和王彻二人,嗓音尖锐吼叫:
“你们怎么能打他?!谁准你们多管闲事!”
王彻对女人此举很是不解,他指着地上的男人道:
“他当街打人,还殴打妻子,我们怎么不能管?”
女人瞪着圆目冲他嚷道:“管你什么事,都给我滚!”
“你这人怎么…”没等王彻说完,店小二赶紧上前,他和女人一同搀扶起男人,抬脚就带着他们往外走。
王彻上前把他们拦住:
“这里是皇城,一切按以律法行事,他当街殴打妻子,该立即报官。”
店小二苦着脸朝王彻挥了挥手:“客官算了吧,”他说,
“这是我们馆老板,您报官处置了他,我们都得跟着喝西北风,您可行行好。”
“是啊,这位兄弟还是莫要管人家里事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把他搞掉了其他人也得跟着遭殃。再说,人媳妇都没说什么你跟着起什么哄,费力不讨好。”
“报官管什么用,又没哪条律法说不允许打媳妇儿是不是。”
围着看热闹的人插嘴应和。
王彻蹙额,他依旧挡在他们前面不让出路。
就在双方僵持中,
一个沉净似水的声音于嘈杂街城中响起,仿若一缕不属于此的清风:
“小彻,让他们去吧。”景玉甯淡道。
听到是景玉甯发话,王彻只好退下一步,放这些人离开。
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女人与小二一同架着男人离开的滑稽场面,他迷惑道:
“她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护着那畜生?”
景玉甯和他一同看着此景,漠然道:
“许是尚有感情,许是为了生计。
二人这顿饭吃得不太痛快,
回去的路上,王彻终于忍不住问向景玉甯:
“方才先生为何拦我?这是在皇城天子脚下,又不是我们贫民窟。
像这样的恶人就该连同他底下助纣为虐的莠民一起报官交律法处置。”
景云甯叹了口气,轻声问他:“小彻,你可知律法存在的意义?”
“律法是立国之本,护佑百姓惩治恶人。”王彻答道。
“这只是表象。”景玉甯对他说道,
“律法是国之稳建工具之一,而非善恶尺量。”
他看向王彻:
“百姓在大体上对于是非对错之分辨其实并无大差别,可你有曾想过,为何各国却坚守于各自不同的律法而不使律法天下统一?”
见王彻思索后摇头,景玉甯陈言道:
“就大尚国与襄国的国情而论,大尚国盛武,擅战和造兵器,以男子当主女子为辅。近一百年来,人口之比男少女多。故而大尚国之律法于丈夫殴打妻子、抛妻纳妾并无大不妥,批评斥责几句便已了事。
再观襄国,其位于风水富足之地,盛产果类布匹,女子主业男子为辅。
故而于襄国之律法,丈夫若殴打了妻子便是重罪。因女子乃为国之主力,伤害主力等同于妨碍国之发展。
这便是当今律法存在的意义。”
王彻皱眉反问:“难道先生不认为打骂妻子是最下作的行为吗?”
他回想刚才男人痛打女人的一幕就胃里直犯恶心。
其实此事王彻动怒也有他幼时经历的缘故。
他的生母就是被他父亲活活打死的。
那个男人嗜酒好堵回家以打媳妇为乐,母亲被他打死后,他拿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抛下年幼的王彻和尚在襁褓中的小清,从此不知所踪。
这也导致王彻对打骂妻子抛弃孩子的男人恨之入骨。
“我亦如此认为。”景玉甯答,
“但一国之法所顾全的并非是国之下百姓的好恶。
很不幸的,它被创立于初代立法者的私心与国之稳建的前提。”
见王彻停住脚,景玉甯也顿足于他旁边,牵在他们身后的马发出阵阵哼鸣。
景玉甯轻吸口气,淡色的双眸直视着王彻,他神色认真道:
“要想使律法更贴近于惩恶扬善,我们读书人能做的只有倾尽所能完善国之不足,优异者登上立法之位不以偏私不以权欲地谱改它。
在那一日来临之前,每日只会徒增更多牺牲在稳建之下的无辜者。
而我们除了义愤填膺、痛心疾首外别无他法。”
野外的路间二人寂静须臾,遥望那身后远处的皇城灯火通明夜色璀璨,与他们即将回到的地方对比鲜明。
“其实无论是贫民窟还是皇城,乃至于朝堂或皇族,但凡存于这世间便必定俯拾皆是冷漠与恶意。
但作为活在这世间的我们,要做的是带来希望与生机,而非被大体同化。”
片晌后,王彻听见景玉甯悠净的声音娓娓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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