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丛心看着他,心也有些浮动起来。

她见过的风流才俊不少,但像沉风铭这样位于山顶之最的,还是头一回。

茶水的热气化作水雾缭绕,将面前的男人衬得更为出尘。

丛心悄悄把头稍微低了下,遮住脸色中一抹绯红。

过了半晌,她轻笑一声,微弯的红唇鲜艳浓烈,与头饰上诸多珠宝点缀,华美中带着柔媚:“沉公子闻名遐迩,这个名字并非望在你是何种出身何等身份,只单单因为是你,便是众望所不及,其余都是无关的。“

沉风铭垂头看了眼腿上的扇子,谦和地回应道:“丛小姐过誉了,在下不过欢若平生。承蒙众人不弃,得此才名,只是虚设罢。”

说完,他抿了一下唇,似是在品那存于口间的茶色余香,而后继续道:“丛家之名才是如雷贯耳,令尊通政使丛大人的名声之盛,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有闻丛大人博览古今,词赋一绝,在下一直很是钦佩。”

听他这么说,丛心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后察觉到沉风铭正不做声地看着自己,这才在面上挽起一幅以父亲为傲的样子,道:“家父若知能得太子赞誉定会欢喜。”

沉风铭颔首,拿起碗又尝上一口茶。

两个人相互客套了一会儿,沉风铭从几次浅短的交谈中已把这位丛家二小姐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

他净会捡着对方爱听的话去说,态度不越矩也不显疏远,配上能迷倒一片花辰的淡笑,使得丛心面红心跳,说话时偶尔都有了停顿。

一个时辰不到,丛心就在沉风铭刻意的引导之下把她所知有关丛骓的一些事给吐露了出来。她虽是不会说自己父亲的种种不是,但话语间也能让他明白个大概。

只是丛心到底是女儿身,大尚国重男轻女之风兴盛,所以她对父亲在前朝的所作所为谈不上了解,顶多只知道些生活上的细事。

不过这对于沉风铭来说依旧可用。

他是个善于将思路延伸之人,多年经验下来,从其在府邸的所为也能多少推断出此人格局,以及能在前朝做出何些事来。

席间,沉风铭亲自给她斟了一碗茶。

现今襄国风靡养生之道,于这方面别具心得且极具特色。

作为一国太子,无论是为体察民情亦或为了孝敬父王,总也练出了一手。

虽是相同的茶叶,可自沉风铭手中一沏出,就有了一股浓郁的可口茶香,尝到舌间醇厚回甘。

经这一通谈天下来,丛心是彻底被沉风铭迷得五迷三道,整个心全系在了他的身上。

而沉风铭却是为利而来,达成目的便见好就收。

相谈结束后,他客气地把丛心送出驿站,并与她说好以后见面不必来这里等候,传讯一声随时都可相约。

丛心直到上了轿都感觉自己今日如同做梦一般,沉风铭的每一个表情仿佛还映在眼前。

马车承着轿子驶起,沉风铭站在后方目送着她归去。

车轮与马蹄声响在街上为这热闹的皇城又添一份嘈杂,他将折扇一展摇在胸前,神情始终保持着往日里的柔和。

阳光之下他的面容英俊耀眼,引得无数路人回首侧目。感觉到周遭的视线,他对众人微微颔首一笑,看起来从容而大方。

一些妇人因他这一笑而害羞地低下头,弯起唇也悄悄回应着。

在路人的眼中,不远处的男子淡雅如风,谦和有礼,实在是好看得很。然而却无人能够看清,藏在男子心里的谋算,从不曾有一刻停下来过。

……

这几日过去,岳黎靠着沉风铭与丛心越走越近,打探到不少丛家私密之事。

这日经丛心透露,他知晓到皇城外有一位被丛骓无比信服的钦天监。

此人曾为先帝看过天象,在二十几年前担任钦天监要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突然不再做官,竟去到郊外种地去了。

岳黎放出不少人打探他的消息,本想着这位高人既然退隐还乡自然会极为难寻。但没想到的是,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带来了准信,一得位置,他即刻动身,从皇城一路纵马,直奔大尚国媵都的近郊而去。

媵都是大尚国中最山清水秀之地,位于大尚与襄国的边境,那里本来被先帝治理得井井有条,愈有不亚于皇城的趋势。

然先帝驾崩后,这块肥硕之地就遭权臣瓜分与捞金,如今已无半点曾经的样貌。

许多百姓因付不起极高的房屋价与地税被迫流落街头,乞丐随处可见,盗贼横行,满街上都是马粪与汗湿等各类臭气。

岳黎一路行来,心里沉重得不是滋味。看到坐在街上的孩子们一个个骨瘦如柴,脏到苍蝇围着周身乱转,他愈发能体会到景玉甯从前为何执意地不顾己身安危与家法责罚也要常年到贫民窟中去了。

但凡是有能力与良知之人,看到此景皆无法不惭愧动容。

可无奈现实却总束缚着他的手脚,即便此刻再心痛百姓与无辜的孩童,他也不敢轻易拿出东西当街送人,以怕最后被穷极了的众人哄抢至闹出人命。

岳黎低下头,嘴角止不住地颤抖,他的手使劲握着马缰,粗糙的绳把手掌都勒出了血痕,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从悲伤中寻回理智,继续去寻自己来这该做之事。

一路穿过媵都直到更偏僻的山村,只见前面枯草遍地,几处荒废了的田野杂草丛生。绕过它们再往里走,才能在远处依稀看见几个简陋的茅屋,那里便是他要找的地方。

只是前方地形复杂,荒芜中很难说其下是否暗藏沼泽之地。

岳黎从马上下来,牵着它慢慢探着向前一点一点地走,他的位置看上去与茅屋距离不近不远,可这一路艰难坎坷,竟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最后靴上踩出厚重的泥泞与污浊,他才来到这几间茅屋前。本要上前敲门挨个询问,却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向他走了来。

老人一身藏青色布衣,浑身染着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双眼隐在浓密的白眉里,他的头发与长胡已是雪白,只是这份白却在灰尘中染上了浊色。

他手上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踩在石路不平的土地上,慢慢向着岳黎的方向蹒跚。

看到他,岳黎牵马上到前,拱手问道:“老人家,请问您可识得顾乙先生吗?”

老人看了他一眼,随后杵上拐杖晃悠悠地转过身,苍老的声音从层层白须中响起:“我就是,过来吧。”

岳黎赶忙把马拴到一棵较为高大的树旁,快步跟上他,随着苍发老人去到不远处的一座茅屋中。

进到屋子,他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圈四周。只见四面的墙已经松动到随处漏风,一张窄小的床卡在边缘处,像是在以这张床的重量支撑着才不至于让摇摇欲坠的墙倒下。

屋子侧面摆着一张磨损到都快裂成两半的桌子,上面摆着两个磕损严重的瓷碗。

见老人要拿起其中一个碗为他倒水,岳黎起身拦了下来:“多谢老人家,不必麻烦了,鄙人不渴。”

老人瞥他一眼,把碗又放了回去,然后坐到狭窄的床上,他随手指了指桌子前的一个小马扎,意思是让岳黎坐到那去。

那个马扎太过老旧,也实在太小,岳黎先用手压了压,确定能承下自己的身重,才缓缓地坐了上去。

老人眯眼细细地瞅着岳黎的动作,待他坐稳后,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正是你所寻的顾乙。”

岳黎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因为他确实不太能认定曾经那位身居高位的钦天监会是现今这副模样,。

来此之前,他特意找到一张顾乙的画像,画中的人是个英气俊朗的中年男人,可面前的老人……却是反差极大。

老人看得出岳黎藏在沉默中的猜疑,也不恼,只摇了摇头,语气感慨地说道:“岳康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若是他还在,该是何等欣慰阿。”

这句话让岳黎登时睁大了眼,张开嘴看向老人,喉头有些发涩:“您……”

顾乙笑着点了下头,白色的胡须有组儿沾到了胸口的布衣上,他伸手捋了一下,说:“你的父亲当年与我共过事,自是认得他。”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岳黎瞬息鼻子一酸,用手抹了把脸,半晌后吸了口气,再问顾乙道:“敢问顾先生,皇城中还有人知晓您住在这里吗?”

顾乙停顿了一下,眸中带起深意,低声回答:“我若不想让你知晓,天下间就不会有第二人能知我身在何处。”

岳黎听得懂他的意思,心中更为讶异:“您是有意告知于我?”

顾乙点头:“我知你早晚会来寻我,现下时辰已到。”

媵 yì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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