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开始,林成碧都很少跟我们一起,上课也总是迟到,晚上压着门禁时点回来,也不参与寝室夜话,洗漱完就上床睡了,我们偶尔cue到她她也没回应。
我的好奇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寝室其他人却一点都不关心。没人问我也不问,但每天却抓心挠肝十分好奇。
周三晚上,我去三号楼,又被学姐一通洗脑,然后就同意了加入自由舞……本来第一个舞学得好好的,动作都抠差不多了,学姐很沮丧地告诉我们老师那边审核没通过,要换舞。没通过的理由也很莫名,说是中国风古韵不够……只是迎新晚会好吗……于是为了赶进度,我们开始逃课练习,陈毓尔每天都在感慨自己被我抛弃了。
逃课的一周过完,十一假期来了。
好在学姐和男友约了去玩,不然真可能假期抓着我们练舞。
端木已经买好了30号晚上的票。临走前我都在想会不会林成碧又改主意了,我们又变成三人行。但是没有,寝室其他人都回家去了,就她一个人签了留校的那张表。
姜姗第一个出发,拥抱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林成碧,双目含泪说:“成碧,不要太想我!”
于是后面每个人都复制粘贴,跟林成碧深情拥抱告别。
我和端木也要出发了,端木走过去抱了她一下,我走过去又觉得尴尬,正要转身回来拿行李,她突然抱住了我,学着姜姗一样,在我耳边轻声说:“舒月,不要太想我。”
我的双颊开始发烧,并没有说话。明明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和她拥抱会如此不一样呢?
H市到C市的火车要三个小时,端木的双胞胎弟弟来车站接我们。
“姐!”喊端木姐的男生挺高,模样跟端木完全不同。
端木向他介绍我:“我室友,舒月。”
“姐姐好。”端木弟弟接过了我拖着的行李箱。
“她比你小,别叫姐。”端木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对我说,“我弟,端木尧麟。”
“你好。”我笑了笑,心里在想他考试光写名字就比别人费功夫啊。
端木尧麟也笑:“舒月,我姐提的最多的就是你。”
“哦?”我揶揄端木道,“你是不是暗恋我?”
端木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所以你要接受我的告白吗?仙女舒月?”
“哈哈哈?姜姗已经把仙女论传播到你那去了吗?”
“何止呢,假期过完回去,H大校报头版头条——仙女下凡,认准H大。”
我们仨一同大笑起来。
C市著名景点就是雪山,偏偏我们要上山的那天说是雪崩封山了,所以只能作罢。不过C市的美食名不虚传,尤其是C大周边那条街,到了晚上热闹非凡,小吃十里飘香。我严重怀疑假期过完我得胖一圈。
十月六号我们返程,在此期间,林成碧从没联系过我。我倒是很想联系她,但是打过一个电话没人接,后来也就没再打过。一来觉得落面子,二来我没法准确地去定义我对她的思念。那并非属于朋友之间的想念,但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同性。我自己一个人又纠结又苦闷,顿时就陷入爱与不爱与爱的困难境地。
那时候的我,即使并不清楚那是爱,但还是进入了选择模式。一直选到大四毕业,从弄不清楚到了然于心,却还是什么也没选出来。只剩下一丁点儿的少女心事,和空空的心脏。夜深人静时,忽忆少年事,脑子里又全部都是她。挥之不去。爱而不得。
她伸出手的时候我没握住,她拥抱我的时候我躲开了,到最后我要追的时候她却已经逃走了。
我没喜欢过同性是真。我喜欢她也是真。境遇性无非是个使之成立的捏造条件。但我那时候没能接受这个美妙的借口。
到后来也不是追悔莫及,只是怅然,人生有很多个四年,但是记忆里的那四年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时间轴上,爱还在原地,但她和我都向前走了。
【舒月说到这,吸了吸鼻子,然后仰着头笑:“其实十一假期就是吃喝玩乐,没什么好讲的,但是我总不甘心,‘如果这个假期是我们俩一起过的呢’?也许故事会不太一样吧……也不会,这一丁点儿事情改变不了什么……朋友关系可能会更早地被打破也不一定。但也许,打破了就消亡了。”舒月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做朋友之后,就成了陌路人啦。这一点来看,又和朋友绝交一样……到头来,还是保留朋友关系比较稳妥。”
她放了一首纯音乐,躺在床上,没再继续讲。我陪着她躺了一会儿,老妈就打电话来催我回家了。
我出门前,她又说了句:“从前总想着来日方长,现今看来,日子虽长,人与事却太短。”】
【舒月不在W城的日子里,我一个人懒得出门散步,老王又在外省为事业奔走,说是争取年末有点进展,也好进一步商定结婚的事儿。我手机盯久了也难受,于是打开电脑,但在电脑前坐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想到要干嘛。
百无聊赖,又开始想舒月的故事讲到哪了……我突然想把她的故事记录下来,虽然我文笔一般,写出来可能就一本流水账。但我想告诉她,人与事虽短,却可以记录。】
【再见到舒月时,已经是半年后了。那个假期她后来还是没再回来,我写了上万字的文档也就搁置了。
这次回来,她竟然说要去相亲了。我有些吃惊,她一向恐惧婚姻,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林成碧和她的故事还躺在我的电脑里,仅仅讲了个开端。即使我们都已知晓结局。
半年前她说她做了四年选择题。其实不止。境遇性已经不在了,她确实又会爱上异性。但她忘不了林成碧。她一直在做那个选择题。爱与不爱与爱……
她告诉我林成碧下个月回国,但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见面。
我给她看我之前写的文档,她笑了好半天,问我真觉得她有那么漂亮吗。我也笑,心里说是,嘴巴上却不给她得意,只说是为了文章整体的美感。
晚上,我们泡了两碗螺蛳粉,吃完了才觉得臭,把所有窗子全打开了。
她笑得直流鼻涕,又开始给我讲那四年里的故事。】
十一过完,除了林成碧总不见人影,又多了一个陈毓尔。不过她不像林成碧那么神秘,我们都知道她是跟吴孟清出去了。这样一来刚好,我逃课去练舞,她也不再抱怨我抛弃她了。
陈毓尔这么浪了大半个月,突然有一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沙哑,但是我问了几遍,她都说是嗓子干,没哭。
“你还不回来吗?马上闭寝了。”我看了眼时间。
“不想回去。”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我,“……你能出来陪我一起吗?”
“好,你在哪……”我还没问完,她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我的话,然后说:“不用了,我一会儿找个地方住,太晚了你别出来了。”
“我去找你……”没等我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她就不接了。我十分担心她,又挺着急的,发了个短信过去,[你都知道这么晚了我能留你一个人在外面瞎晃吗?!]
她没回消息,我气得锤了一下抱枕,然后下床穿衣服。
“舒月!”端木听到动静,翻起身问我,“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出去一下。”我怕陈毓尔不愿意大家知道,也就没说是去找她。
“还五分钟就门禁了。”端木应该是看出来我神情不对,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今天不回来住了。”我说完就踩进鞋子里,拉开门出去了。
我在寝室楼外碰见正回来的林成碧,她穿得太少了,双颊都冻红了。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和她说话,继续往外走,一边给陈毓尔发短信。
终于我走到校门口,陈毓尔才给我回了个电话。这次再说没哭过我也不信了,说话都是哽咽的。
“我,我在,师大这……”她抽抽搭搭地说,说两句又大哭,我赶忙安慰,但是说来说去也就那两句话,自己听得都怪没劲的。
H大地方偏,等了二十分钟还没来辆车,我还在继续跟陈毓尔通话。终于盼来了一辆车,我坐进去一模口袋,一毛钱也没带……于是跟陈毓尔说先挂电话等下没电付钱了——一个人一拉车门也坐进来了——林成碧???她一直跟着我吗???我这迟钝的神经要是碰上个尾随的坏人怕不是要完蛋……
不等我吃惊,司机不耐烦地问了句:“去哪儿?!”
“哦,师傅,去师大!”我说完问林成碧,“你来干什么?”
手机还在通话中,陈毓尔停止了哭泣,问我:“谁啊?”
“林成碧。”我说完先挂了电话。
林成碧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看车窗。
“问你来干什么?”我提高了音量,司机还从后视镜瞅了我两眼。
她转回来,一挑眉,轻描淡写:“帮你付钱。”
“我可以手机转账……”我还没说完,手机竟然关机了!我不记得刚才还有没有电,这几天是降温不少,但是车里暖气这么足,按理不至于冻关机……那就是我忘了充电了,好像刚刚打电话也确实响了两次提醒……
林成碧挑了挑眉,没笑出声,又转回去看着窗外了。
我于是握着没电的手机,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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