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花,没有表白,只有一枚表明会兑现承诺的戒指,送到了路希面前。如果说这算求婚,那应该是世界上最缺乏仪式感的求婚仪式了。
杜君浩觉得路希不会在意那些,事实上路希也确实不在意。
路希知道求婚的人并非没有诚意,只不过侧重点不同。
先生……恢复了记忆的先生冷静理性,在他心目中爱情大概和鲜花表白一样无关紧要,情话说的再动听耐不住时过境迁,玫瑰开的再娇艳终究会枯萎,爱情也终会趋于平淡,所以这场抛开了所有无关紧要和不切实际的求婚,重点在于,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就要用实际行动履行它。
路希可以想见如果接受求婚自己将会得到什么,一场不能轻率对待的军婚,一位优秀体面的丈夫;衣食无忧的生活;在恰当的时候生一个或调皮或乖巧的孩子;偶尔陪丈夫出席宴会,与那些权贵的家眷交谈,提及丈夫可以大大方方的称一声外子——这些对于一个平庸无奇的omega来说已经足够了,没有什么可不满了。
路希轻轻的吁了口气,将放在自己面前的戒指推了回去,抬起微垂的眉眼,对安静等待答复的alpha说:“先生,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关系吧。”
这话最初是杜君浩说的,那个失去了记忆,也便失去了理性与稳重,被迷茫不安纠缠笼罩,感觉全世界都在威胁他,只会被幽静恬淡的茉莉香气安抚住,后来不知不觉迷恋上那股香气,想将静静散发着它的人据为己有的杜君浩,曾经为了说服路希与他交往承诺:如果你在交往过程中发现,我更适合做你老板,我们就回到最初的关系。
路希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不只是那些令人心头发热的诺言,还有以后由自己复述出来便是最恰当的分手理由的诺言。
这次遭到拒绝的杜君浩没有愤怒,没有按捺着会被波动的信息素出卖的躁动情绪索要理由。他沉稳的坐在那里,面色波澜不兴,语气也是平静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不是会把婚姻当儿戏的人,既然答应照顾你一生,就会努力去做,这点你不必担心。”
“我相信您的为人,拒绝您只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路希在说这话时眼神是真诚的,但在真诚之外,胸膛之下,盛着太多不能被眼神传递,他也无意传递给对方的考量。
他没有对方那般宽阔的眼界,他的世界很小,他拥有的很少,他渴望爱情,即使它不切实际。
被放在心口上疼惜的感觉太美好了,尝到了那种程度的美好,再容易满足的人也会变得贪婪起来。
但他知道贪婪的下场大多是一场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他借着承诺促成的婚姻贪婪索取,等待他的很可能是求不得的折磨。那可能会一点一点的蚕食掉他的本心,将他扭曲成尖刻丑陋的模样。
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副面目,更加不想用自己所爱的人最深恶痛绝的面目姿态去互相折磨。
先生不仅仅是所爱的人,还是在他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为风雪里无助颤抖的他披上大衣,将他带回家的人。
他怎么忍心他为难呢?怎么能借由他不够清醒理智时许下的承诺成全自己?
他不能。
无论先生是否是属于他的先生,他都希望对方顺遂无虞。
路希考虑的很清楚,比杜君浩以为的还要周详、长远,所以他的拒绝尽管无奈却足够理智。
得到了明确答复的杜君浩既没有露出失落之色,也没有路希以为的那样,悄然松上一口气,顺势收回戒指。
“我为之前的鲁莽道歉,这次我不会强迫你附和我。你不用考虑其它因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杜君浩将那只连被取出来看一看都没有的戒指,连同装着它的浅灰色丝绒盒,一起推回路希面前,“如果改变主意就把它戴上,蓝宝石应该很衬你。”
杜君浩上楼后才卸去那一脸波澜不兴,微微的蹙起眉来,但那不是愤懑失落之类的神色,而是一时间想不通什么的困惑。
明明之前“合适”的那么多人跳出来阻止都没有拆散,现在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却“不合适”了?难道相比原本的自己,他更喜欢那个幼稚鲁莽的蠢货?
不是他妄自菲薄,也不是对恢复正常的自己评价过高,事实就是他在十九岁以后就没那么失态过。不仅幼稚鲁莽,还自负,放肆,简直像条被关了太久忽然冲出笼子的……
杜君浩揉了揉眉心,没再继续“审视”失意期间的自己。他是个成熟的alpha,不能因为无地自容把自己塞进衣橱里,他的年纪和体型都不支持他那样做。
隔天早上,路希进来帮杜君浩准备外出穿的衣服时,把戒指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
杜君浩吃完早饭上楼换衣服,看着床头柜上的戒指盒怔了怔,随后将它收进了抽屉里。
两人就这么分手了,理性又平静,一句稍显难听的话都没有讲。
此后一周杜君浩忙于复职的事,期间只回来两次。他明显感觉出了路希的疏远,不过他从恋人的位置退回了管家的位置,疏远是必然的。杜君浩不好对此说什么,毕竟答应了尊重他的选择,他不想连这个承诺都沦为空话。
路希在这一周里格外忙碌,他先是从二楼搬回了佣人间,然后开始大扫除。从楼上到楼下,十几个房间,两间客厅,还有地下室和阁楼,他没叫工人,一个人做了五天。
之后他联系了花卷儿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光顾一次的宠物医院,把后院里的十几位小住客全部拉去绝育了。
因为花卷儿几乎每次光顾医院都是因为偷吃撑出肠胃炎,所以已经是上到院长下到护士都认识的明星患者了。
院长看在花卷儿大人的面子上,当然也是因为心地善良,手术费只收了半价。
不过十三份半价手术费也是很可观的,路希为此心疼了一天,直至发现灯下黑,把毛团儿漏掉了,他才重新打起精神,带着温和好看的笑哄:“毛团儿,小毛团儿,快下来。别听花卷儿乱说,我没要送你去医院。”
毛团儿大概真的听花卷儿“乱说”了什么,整只猫缩在橱柜与天花板不足半尺宽的夹缝里,坚决不下去。
路希踩着凳子踮着脚把胳膊伸进夹缝抓它,借此发现了一个大扫除中遗漏的卫生死角,蹭了一胳膊灰。柜顶是擦干净了,可惜连根猫毛都没摸着。
毛团儿用事实告诉他:人家只是乖,不是蠢,身手也很敏捷,你休想抓我去咔嚓,休想!
路希在差点摔个山崩地裂之后投降了,回身看到看热闹的拖把狗,把脸一沉:“花卷儿,是不是你告诉毛团儿我要送它去绝育?一定是你干的,你这只长舌狗!”
花卷儿坐在厨房门口,一派“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畏气场。
身手不如猫,气场不如狗,做人好难啊,还好他心态好。
路希下巴一扬,哼道:“我洗澡去,不和你们玩了,再、见。”
花卷儿:“……”
毛团儿:“……”
到了第七天,在杜君浩被隔离审查期间隔三差五来找路希喝下午茶的池洋又来了,不过这次是应邀前来。
这顿下午茶一直喝到傍晚杜君浩回家,池洋显然没有那只死过一次的布偶猫心态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几乎肿成了两个桃子。
被路希送到门口,池洋又折身回来了,指着杜君浩道:“你听清楚,你一定会为自己的愚蠢固执付出代价。我会在报应来的那天狠狠地落井下石,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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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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