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叔单方面的拒绝没有起效,龙醍将追求提上了日程。追求方式很复古,年轻英俊的追求者每天送来一枝玫瑰,附上一封情书,那些从古典爱情诗集上选摘的字句婉转优美且不失深情,漫说被追求的是王子他爹,就算是王子他爷爷,也不嫌直白露骨。
只是这孩子的字和本人形象反差很大,只能看出写的认真用心,看不出流畅,更谈不上漂亮。偶尔控制不好,或说没有收敛住,还会露出一点张牙舞爪之势,就像桀骜的小猎鹰用爪子刨刻出来的,这点倒是符合他的个性。
老管家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每次出去拿报纸都会顺便看一看邮箱里有没有玫瑰情书,有就一并带进来拿给张景。
不过抛开这份不掺杂任何考虑的好感,他也觉得龙醍不适合张景。
龙家早已没落,龙醍的父亲龙昭恒在公司破产后负债入狱,之后又在一次暴动中被打残了眼睛,从此一蹶不振。出狱后他不仅没有分担妻儿的压力,还染上了一身酗酒赌博的恶习,有心与他共患难的发妻被迫和他离了婚。
人一旦堕落到没了底线也就六亲不认了,龙昭恒握着女儿龙熏的抚养权不放,只为将疼惜妹妹的龙醍绑在身边,供养自己,继续还债。
暂且不说龙醍追求张景是图财还是想借助他逃离那个已经形若樊笼的家,即使他对张景一心一意,甚至自愿签署婚前协议,张景就能对龙家的债务和龙醍那个无底洞一般的父亲置之不理吗?即使张景能做到,龙昭恒也绝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过生活。
老管家可怜这个不幸的孩子,但他能为龙醍做的只有劝他早些放弃,不要白白浪费时间精力。
老人家顾及着年轻人的颜面,话说的委婉,点到即止。只是现实就是如此,不是话说的委婉就能掩盖的。
龙醍有种痴心妄想被人当面点破的难堪,他不觉拢了拢旧夹克的襟子,今天的信笺正躺在他怀里,但已经没有必要拿出来了。
龙醍抬起微垂的眸子,朝和善的老人家笑了笑:“谢谢您转告我这些。”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不去尝试一下终究不甘心。就像他爷爷说的,人这一生总要做几件明知徒劳无益但还是会去做的事,驱动力或许是万一成功的侥幸,也或许只是为求一个尝试之后才能甘心放弃的结果。
老管家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告诉他这不是转告而是奉劝,让他误会也好,年轻人的热情唯有足够分量的冷水才能浇熄。
老管家叹声说:“先生这些年也不容易,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就让他过点安稳舒心的日子吧。”
“您说的对。”龙醍脸上仍挂着笑,只是那个笑容略显干涩,就像他手里那支被风掠走了新鲜水汽花瓣边缘微微卷起的玫瑰,“请代我转告张先生,我不会再来打扰他了。另外这段时间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请不要见怪。”
说完这些,年轻人似乎松了口气,眉目重新疏朗起来。他将玫瑰径一折,随手别进旧夹克的口袋里,利落的跨上机车,笑容亦如初见时那般:“我去工作了,再见。”
老管家目送着洒脱离去的年轻人,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秋日的晨光里才叹息着走进院子。
张景的生活非常规律,结束每天一小时的晨跑,回房间洗漱,下楼来到餐厅,老管家刚好将早餐送上桌子。
对于今天的餐桌上只有食物和报纸,张景并没有露出意外或是好奇之色。
桌边的老管家主动道:“先生,我自作主张做了些事。”
张景既没有过问也没有责备,只在翻开报纸之后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难怪今天的报纸油墨味这么重。”
老管家不再赘言,接过因为等候龙醍没来得及熨烫的报纸退了出去。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龙醍并没有多么难过,更谈不上大受打击。甚至于在被酒店以私自在外兼职对待本职工作不认真的理由辞退时,他也只是有些意外,并没为此心生怨愤。
他是个被迫勤奋的懒人,不愿把宝贵的精力和有限的智慧耗费在不必要的地方,所以他没有去深思张景那么注重身份的人为什么要在自己放弃之后赶尽杀绝。
人总要为自己徒劳无益的尝试买单,他骚扰人家那么久,被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往宽心处想,至少他拿到了三倍薪资的补偿金,偿还的本月的债务,把下季度的房租缴上,还能剩下一点,刚好给妹妹买件新冬衣。
花样年纪的龙熏是个酷女孩,收到新衣服在身前比了一下就还给了哥哥:“太幼稚了,明天拿去退掉。”
“我出门就把小票扔了,退不掉,而且这家店只卖女装,也没法换我穿的。”龙醍把衣服丢回去,“你将就穿吧。”
龙熏蹙了蹙眉,转了话题:“我今天放学回来管理员没翻我白眼。”
龙醍:“好事啊,难不成你喜欢被人甩白眼?好奇特的嗜好。”
龙熏:“你少跟我装傻,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龙醍往妹妹的小单人床上一靠,像只慵懒的猫科动物似的,朝妹妹挤了挤眼睛:“秘密。”
龙熏扔下新大衣抄起了床头的棒球棍。
龙醍扑棱一下弹了起来,冲到门口又觉得不对,转过身板起脸训斥:“臭丫头,你想干什么?老师没教过你长兄如父吗?”
龙熏用棒球棍轻轻敲打手心:“1、2……”
长兄如父的龙家大哥咻地退至门外,只留着一只象征尊严的左脚在门里,色厉内荏道:“你先别3,我问你,谁家小妹会在哥哥送她新衣服的时候回他一顿毒打?”
龙熏:“你家小妹。”
龙醍:“……”
龙熏:“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不是又去飙车了?”
龙醍:“送车的败家子忙着吃喝玩乐,过户手续还没办,暂时出不了手,我有车骑为什么要去飙车?”
龙熏用甄别嫌疑犯的眼神打量他一圈,挑了挑下巴:“上衣脱掉。”
龙醍吞一下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再撸起毛衣袖子,把两条胳膊伸出来,翻着眼睛吐槽:“警察小姐,如果您不瞎的话,应该看的出,淤青都没一块的我不是刚刚打拳回来。”
龙熏:“你那叫挨揍。”
龙醍怒道:“你可以揍我,但不能侮辱我!你哥可是给阎四那凶婆娘做了七年陪练的男人,我被捶成半个拳手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别以为现在断奶了,手里拎根棍子,就可以蔑视你哥,揍的你哇哇哭信不信?”
龙熏点了点头,把棒球棍搭在肩上:“动手吧,我做好哇哇哭的准备了。”
龙醍一哽:“你……女孩子这么泼辣会嫁不出去的!”
龙熏:“你能嫁出去就行了,我嫁不嫁没关系。”
龙醍倒退两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捶胸痛呼:“天呐!我龙醍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和两个难缠的凶婆娘结下不解之缘?天可怜见啊!”
龙熏明无表情的看戏精哥哥表演,满足了他的表演欲,单手掂起棒球棍:“要么交代,要么挨揍,自己选吧。”
龙醍运足一口气,腾地跳起来,扭头就跑,嘴里气愤的嚷嚷:“当你哥是天真的小白兔吗?我交代了你照样揍我,讯问结束就翻脸,拎着棍子撵我几条街,这种事你干的还少吗?我不会再上当了!”
别怪我熏儿凶,她也是被这糟心哥哥逼的,你跟他好说好道,他跟你玩阳奉阴违,实在是不揍不行。棍棒底下出长兄,我熏儿也是迫不得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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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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