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鸾凤宫内，宫女玉兰正在给皇后梳头。皇后对着镜子左右端详露出满意的笑容，今日陛下要与她共同用膳，曹氏心里十分欢喜。玉兰此时却说到:"娘娘可知今日出了大事？"

曹氏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玉兰带着愤愤的语气说：“陛下想纳方云曦为妃，今日命女官去给她量尺裁衣，谁知道她居然跑了！如此羞辱皇室颜面的事情，陛下非但不处罚还说让人把她追回来，并准许她今后随意出宫。您说这事荒唐不荒唐？”

“大胆，敢置喙陛下圣意。”曹氏嘴上虽这么说 ，心里也突然不舒服。陛下想要方云曦她并不意外，但准许后宫随意出宫，历朝历代无一人有如此恩宠。陛下是有多喜欢这个方云曦啊！

玉兰是曹氏从忠义公府上带来的丫鬟，从小服侍在其身侧，是她身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故玉兰说话也比别人更大胆一些。

“娘娘，玉兰也是替您担心，如今她人还没进宫陛下就稀罕的不行，进来了还得了！您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太子嘛！万一她也诞下一个皇子........她方家手里可有兵权呢，娘娘。”玉兰倒是真心为皇后在担忧。

曹氏心里明白玉兰是在为自己考虑，可她又如何能阻止陛下纳妃。“玉兰，按祖制太子必须是皇后所出，皇后或者太子失德东宫才会易位。你太多虑了 。就算今后万一易儲，那也是朝堂之事，由不得后宫插手。”虽然她如此说，可她知道玉兰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她虽识大体，但哪个做母亲的不为孩儿担忧。

“娘娘，也就是您心大。哪个做皇后的不是千方百计保太子之位的安稳，就算您不在意这个，您就愿意陛下爱上别人吗？”玉兰这句话戳痛了曹氏的心，她真的没那么在意太子之位，她爱曲玄，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如今眼睁睁看着他爱上别人，给别人连自己都没有的恩宠，她绝对是不甘心的。

玉兰看曹氏没有反驳便更加大胆继续说：“娘娘，朝堂是陛下的朝堂，后宫可是娘娘的后宫啊.......”玉兰抬眼观察了一下曹氏的脸色“娘娘让她没有机会回京不就没有担忧了吗......”

曹氏睫毛抖动了几下，她素来知书达礼温婉大方，可往往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如果只是普通女子填充后宫开枝散叶，她到无妨，但方云曦，她深深感觉到确实此人不能留，为了曲玄登上皇位她付出了太多，怎甘心看着他爱方云曦胜过自己。

“玉兰，让人去叫我爹进宫。”“是。”玉兰应下便退出去了。

换上丫鬟服饰的方云曦跟彭氏和小郡主一起乘坐在马车内，曲恒和庄园商离则骑马护卫在四周。

“咳咳........咳.........”彭潇阮把小郡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郡主咳疾多久了 ？”方云曦关心到，她细细观察过小姑娘，柳叶弯眉清秀的很，倒是跟曲恒的浓眉大眼毫不相似。

彭潇阮给小郡主喝了一点水：“其实只是风寒，大夫说还有几副药喝完便无碍了，王爷也是正好拿这事跟陛下当说辞，好离开京城。”

小郡主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方云曦，奶声奶气的问：“姨姨，你是谁？”

“额........”方云曦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是你爹的女人。

彭潇阮噗嗤一笑，她知道方云曦的尴尬立马替她解释：“姨姨是爹爹的亲人。”

“是跟我们一样的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继续问。

“嗯 ，跟我们一样。”彭潇阮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方云曦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我叫梦梦。姨姨叫什么？”

“那我叫曦曦。”

“是嘻嘻哈哈的嘻嘻吗？”

哈哈哈哈，方云曦和彭潇阮都开怀大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马车走了大半日，曲恒让队伍停下来休息，荒山野岭的下人们只好自己架火烧水一阵忙碌。

曲恒商离庄园三人选了一处清净之地谈话。

“王爷，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卫城，不能让女眷夜宿荒野。”商离说。

曲恒点点头。

庄园说：“想必陛下已经发现云曦不见了。现在应该派人来寻了。”

曲恒对玄帝的多疑谨慎的性格了如指掌，他知道从明面上玄帝会让方重山去找，私底下应该还会派出一路人，他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所以在未到达鸽山之前，不能让人发现曦儿和我在一起。”

庄园担忧的说：“可是，以陛下的性格，他一定会派人一路跟着王爷直到懋县，很难不让人发现云曦。”

“陛下接到下面的汇报时我们已经到倚澜别院了，我已安排人在我们离开以后，打造我们在别院暂居几日的假象。希望能拉开时间差，那些人跟到懋县时，只需要看到我确实安排人在修建祠堂就可以了。到了懋县，庄园就带着云曦暂时跟我们分开，等过几日那些人走了，我安顿好王妃和小郡主就一起出发去鸽山。”曲恒讲出他的计划，听着是挺完美，但他万万想不到这次来人是断剑。

“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方云曦老远瞅见这三个男人在这里嘀咕，好奇的跑过来凑上一脚。

三人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化过来，曲恒的眼里充满了宠溺：“在聊你啊。”

方云曦知道他在打趣她，冲他噜了一下嘴了：“哼，才不信。定是在聊我听不得的东西。”

曲恒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什么你不能听的，我说过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

这个方云曦倒是信的，她说：“天黑之前到前面的城里找个地方住吧，小郡主还有点咳嗽，

到了给她熬点也药。”一路的相处，她越发喜欢梦梦，那种天生的母性被完全激发。

三个男人会心一笑，商离说：“云曦姑娘，刚才我们就是在说这个。”

“商离，你叫我云曦就好，加上姑娘显得多生疏，咱们小时候不就见过，我跟曲恒逃课，不都是你留下来打掩护。我二哥送我的第一根小鞭子丢了，不也是你帮我找回来的？”想想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商离永远都是默默给他俩收拾烂摊子。

“这.......”商离看了看曲恒，曲恒笑着说：“你看她也没个姑娘的样子，就照她说的吧。”方云曦瞪了他一眼。商离这才小心翼翼的叫了第一声：“云曦。”

小鞭子？庄园一下子想到什么转身回到马车取出一个包裹给方云曦。“这是什么？”云曦疑惑到。

庄园说：“这是师傅让我给你的，你打开看看。”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根鞭子，一双鹿皮靴子还有几本书。

方云曦惊叫起来：“天哪！九爪索！”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武器，自从在一本兵器书上见到，她就迷上了这个顶端是可张合爪子的金属鞭子。

“师傅给你做的，做了很多次才成功，本打算你生辰的时候再送你的，还有你喜欢的鹿皮靴子，上次给你打回去的鹿子毛色特别好 ，可惜你匆忙回京也没带走，师傅就给你一起做了。那几本书是他给你寻的新书，他说路途遥远怕你路上闷，让给你带上。”庄园交代完了他的任务，云曦眼泪刷的掉下来，有大家疼爱着，她觉得即便一路坎坷，也未来可期，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些爱她和她爱着的人。

曲恒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安慰：“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他们的........”他懂她的难过。

轻风袭来，落叶翩翩，带不走的是思念。

紧赶慢赶，终于一队人马在城门关上之前到达了卫城。商离选了一家最好客栈投宿，可老板说今日上房只剩三间了，往前20米还有一家客栈，可就差了好几个档次。

“啊？这可怎么办？咱们这么多人呢！”方云曦看着身后这一二十号人傻眼了。

商离说：“那就这三间给王爷王妃和云曦。我带下人们住前面客栈去。”

“不行！”庄园不同意，“这样他们身边没一个人跟着，我不放心！你我都得跟着。”

“那怎么住的下！”商离也傻眼了。

彭潇阮抱着梦梦过来了：“不如我和梦梦一间，王爷云曦一间，庄园和商离一间，下人们住前面去。”

“我跟他一间？！”方云曦脸一下子红了，“不行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曲恒不乐意了，我是不配还是不行？！“就照王妃说的！商离安顿好下人们就过来。”说完他抓住方云曦的手不由分说就拽上楼去了。

关上房门，云曦挣脱了他的手。“弄疼我了！你个坏蛋！”

“为什么跟我一间房就不行？”曲恒凑近她的脸，热气吹到她脸上。

方云曦又脸红了：“你自己看看，这房里就一张床，怎么睡啊？！”

曲恒不以为然：“怎么睡？一起睡啊。”他揽过她的腰，用嘴唇摩挲她的鼻尖，压着嗓子低低的说：“你本就是我的人，不跟我还想以后跟谁睡一张床，嗯？”

云曦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我们还未成亲，现在.......”

他用力吻上她的唇，擒住她的手，让她再无法说话挣扎，成亲？今晚就可以。

“咚咚咚”房门不合时宜的被敲响。

曲恒意犹未尽松开云曦的唇，声音都略微有些嘶哑：“谁？”

“是我。其他人都安顿好了，王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门外传来商离的声音。

“没有了，你和庄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曲恒回道。

“是。”

听着商离离开的脚步，曲恒埋头想继续刚才的激情，门外又传来彭萧阮的声音：“王爷。”

方云曦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捋了捋略微凌乱的头发，收拾好刚刚还意乱情迷的表情打开了房门。

彭萧阮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熟练的放在架子上：“今晚没有下人跟随，我来伺候王爷洗漱吧。”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利索的准备洗漱的东西。

方云曦心里突然有些酸溜溜的，这么多年的日夜，她都是这样照顾过来的吗？怪不得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恩爱夫妻。虽然他们没有同房，但寻常生活中想必也如别的夫妻一般相敬如宾，明明是她的人，而却是别人先开始。即便一路相处融洽，彭萧阮也把话说的很清楚，可当她看到她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还是有些介怀。

“王妃过来梦梦是一个人在房里吧？我去陪梦梦。”方云曦说完扭头就出去了。曲恒一把没抓上她的手。

“哎......梦梦已经睡着了。”彭萧阮没发现云曦的不对劲，心里还想着这姑娘怎么自顾自的。

曲恒无奈的跟她讲：“不是跟你说了我不用你伺候吗？说多少年了你还是这样，我的饮食起居你依然亲手照顾，怎么说也不听。”

彭萧阮拧着手里的帕子：“我也说过很多次，你对我们母女俩有恩，我又不能与你行夫妻之事，唯有明面上妻子的分内事做好，我才能安心接受你的恩德。这么多年我从不假手他人，总是习惯了。今日没有下人在，特别不放心。云曦姑娘大大咧咧的，怕她把你照顾不周全。”

别说照顾不周了，她不需要我照顾就谢天谢地了，曲恒想。

“唉，可是你这......她心里不痛快了。”曲恒心里是明白云曦的。

彭萧阮恍然大悟，多年的习惯就像每日给自己的使命，忽略了今时不同往日。

她说道：“王爷先洗漱，我回去跟她解释，请安心。”

方云曦静静的坐在梦梦的床前，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胡思乱想。如果所有的关系都是真的，他们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那熟练的照顾，应该数年如一日周而复始的存在。彭萧阮对曲恒这么多年真的没有一点情分？

“在发什么呆？”彭萧阮的声音从云曦身后传来。

她回过神来回答的支支吾吾：“没....没有发什么呆呀。”

女人毕竟是懂女人的，彭萧阮在她旁边坐下：“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你.......”云曦话到嘴边又咽下，她问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彭萧阮轻轻牵起云曦的手：“我和王爷并无夫妻之实，他也从不要我伺候，可我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管，总觉得难以面对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我从不听他的话，无论他怎么赶我，我都亲力亲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很好的夫妻吧，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委。”

彭萧阮一番话让方云曦羞愧又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彭萧阮凑近方云曦耳朵轻声说：“我对王爷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今后王爷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只管照顾好梦梦哦。”

嗯...嗯...方云曦机械性的点点头：“我....我去找人给梦梦煎药啊，你先睡，先睡......”说完她便溜出了房间。

喂......这姑娘怎么回事，总是这样。彭萧阮笑着摇了摇头。

四处溜达了一大圈，方云曦终于摸回了房间。此时的曲恒已经脱掉外衣在床上躺好等着她了。

“欸~！你睡床上我睡哪啊！”方云曦嚷嚷着拉扯他的被子。

曲恒顺势借着被子反倒一把把她拽到床上，翻身压她在身下：“不是说了跟我一起睡！”

方云曦刚刚的醋意还有羞愧正找不到地方消化，还不是曲恒你这个罪魁祸首。她气的一拳锤向曲恒，曲恒抓住了她的拳头，她又出另外一只手，曲恒也接住了，但他整个人失去了支撑，掉下去刚好亲到她嘴上。方云曦又羞又恼，用脚顶开他，曲恒躲闪着她的招式，又故意嬉皮笑脸黏着她逗她，两个人居然一来一往的在床上比划起了拳脚。

隔壁房里，庄园和商离同床共枕大被同眠，听着这乒乒乓乓的动静，四眼望天无心睡眠。

“他们俩可真激烈啊.......”商离感叹道。

“三年没在一起**吧........”庄园也感叹道。

“睡不着啊........”商离说。

“我也不习惯与男人盖一床被子......”庄园说。

两人扭过头对视，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俩人一下子坐起来，尴尬到了极点。“要不.....我们一人睡一头？”庄园提议。“好好好......”商离抱着枕头赶紧调头睡。

片刻之后.......

“庄兄的脚......味道颇重啊......”商离用被子捂着半张脸。

“商兄的脚也不相上下........”庄园用两只手摁住鼻孔。

“我这有纸，庄兄要不要来点？”

“甚好，甚好。”

渐渐周围都安静下来，舟车劳顿的人们终于都做上了美梦。

鸡鸣三遍，星落日升。

六号房的母女睡的依然安详。

七号房的一男一女，一个在被子里，一个趴在被子上，床上一片凌乱。

八号房的两个大男人，都张大了嘴巴熟睡着，两人鼻孔里都塞着纸团，其中一人耳朵里面也塞着纸团。

真是美妙的一夜，又是美好的一天，众人陆续起床，准备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