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罹低了低头,又坐了回去,答道:“那时没有细想,后来让人开始调查当年之事才想起,空气中应该有什么迷药,只是被血腥味遮盖了。且属下那时晕倒,那个蒙面大汉肯定是发现了。他也许是根本就不在乎是否还有活口,属下那时又小。也有可能,他不是与属下家中有仇,没有打听过属下家中有几口人,以为属下只是路过。
总之,那只是个替人办事的,而聘主并不是个难惹的,那大汉才敢做事马虎,留我一命。至于家中衣物钱财,是想要营造一种举家离乡再不回来的景象吧。”
“嗯,继续。”
“是。属下后来根据记忆中那个大汉的形象找人,但是久查不到,家姐的主子德妃那倒是有些牵扯。
当年属下被灭门后不久,德妃也被禁足于德秀宫,此事定有关联。可皇宫内明显封锁了消息,这些年又人员流换,多数人只知德妃在梅嫔小产后被关的禁足,从此失宠。梅嫔也就是现在的梅妃,而属下查探出的信息是,德妃当年赠与梅嫔的香囊中有滑胎之物,久闻于身体有害,这才导致梅嫔小产。
宫中众人本该各自提防,不会轻易长久佩戴旁人所送之物,可德妃与梅嫔二人当年同时入的皇子府,家世背景也是差不多,二人得以友好相处,后来结为姐妹,感情甚好,入了宫中也依然不改情分。
今上也是颇为欣赏二人情谊,因此德妃即使颇受宠爱,可陷害梅嫔之事,让今上觉着德妃心机深沉,往日与梅嫔的情分竟都是假的,这才令她禁足至今。可也隐隐有人说是因德妃灭口了给梅嫔送去香囊的一个一等宫女全家,如此心狠手辣才让今上震怒。”
晏罹看向孟淮妴,“属下只能查到这些了。”
德妃当年受宠程度,无人能及。也许正因受宠,才没有被褫夺封号,也未被逐去冷宫,甚至还封锁了灭口贴身侍女一家这样的消息,长久的禁足于德秀宫中。
孟淮妴分析道:“你姐姐应就是那个送香囊被灭口的一等宫女。她当年出宫恰好是以成家之名,再不回去,正是好利用的情况,梅嫔若是陷害起来很是简单——一个办了亏心事的宫女,或者说以办此事求得德妃放出宫的宫女……”
“可是,那香囊若真是德妃所为,怎会蠢到让自己的一等宫女去做,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个一等宫女恰好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不会被人疑心?可既然要灭口,使谁去办都可以,由此可见,德妃的香囊很可能是没有滑胎之物的。此事漏洞这般多,皇帝当年是信了?”
晏罹回道:“今上想必是信的,尽管当年的梅嫔所为并不高明。德妃的封号便是因着今上念其德行,以德为妃,却不想会是这般——今上震怒之下,很是失望,没有细究也是可能的。这种感情之事,却是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嗯,有理。说说,你为何相信不是德妃所为。”
此事晏罹应当是多年前已查到,爹娘和姐姐惨死,若是找到了凶手,总会激动愤怒,可他提起德妃并无失控之态,显然是认为此事德妃是无辜的。
“属下相信姐姐和德妃的情分,所以查到此事后并未着急报仇。
德秀宫虽距离今上寝宫很近,但德妃已禁足多年,不是冷宫也成了冷宫,少有人把目光放在那里。两年前,在皇宫大宴,大量高手都守卫宴会地时,属下潜入了德秀宫,直接向德妃问了当年之事。而德妃,却只以为是梅嫔陷害,所知不多。
香囊是梅嫔当年向她索要,她亲手所做,制好后命家姐送去。这些年,她细细想来,认为大约是当年梅嫔那个孩子本就保不住,至于为何太医也没有发现,其中过程想必也不难。而皇帝怜梅嫔失子,封其妃位。”
孟淮妴点头:“二人同时入的皇子府,后来入宫,德妃无儿无女却封了德妃,梅嫔却仍是嫔位,难免生怨。后来梅嫔有孕而保不得,趁机铲除德妃,倒是合理。可怎么,梅妃不是真凶?”
若是真凶,晏罹不会没有动作。
晏罹沉重地点头道:“梅妃名唤肖淇墨,便是那肖语晴的姑母。黛禾武功最高,她帮属下仔细查过梅妃和其身边的人,属下也查过肖家,她确实只对陷害德妃的香囊有滑胎之物有动作,灭门一事并非她所为。不过,属下对肖家依然格外关注,昨日才发觉肖家与护国侯的人有些联系,此事应当还无人知晓,想必无人禀告。”
晏罹知道的事,旁的属下不了解也很正常,每人各有所管之事,一般信息各自都能交互了解,可重要信息若是不特意去申请了解,也是不能知道的。更何况,晏罹可是总管所有人所有信息。
护国侯,那是皇后的同胞哥哥。
此次肖语晴所为,或许便是皇后一族的手笔,梅妃的肖家又与护国侯有联系,啧啧……
“看来你姐姐的事,最大可能便是皇后做的了。皇后当年利用了梅嫔,或者说‘帮助’了梅嫔坐实了德妃的罪名。有此‘帮助’,肖家渐渐和皇后同一战线,倒是合理。”
虽然孟淮妴前世并不喜欢看宫斗,但断断续续还是看过一两部的,像晏罹这种事情,根据看剧经验,简直可以一眼看穿。
现实还真是悲凉。
“你们一家……想必是后妃间争宠的牺牲品。”
看上去是简单的的宫闱争斗,可伤害的却是宫墙外的一家,何其无辜,何其可悲。
她向晏罹望去,这个从来沉稳冷峻的人,此时却有些想要落泪的脆弱。
孟淮妴一个没有感受过亲情的人,自然理解不了亲情,但她知道晏罹此刻心中的悲痛,和找到疑凶却又无法确定的愤怒。
还有无奈……他能做什么呢?他能把皇后抓来用刑逼问吗?
晏罹知道自己不能,即使重刹楼一些属下再过几年武功都能进步,可皇宫也不是摆着看的,重要宫殿更是严防死守之处,即使是皇后的贴身侍女,那也是无法悄无声息带出皇宫的。宫中也只有当年受独宠的德妃一人会放宫女出宫探亲,从皇后的宫女入手是行不通的,况且,皇后那几个一等宫女也不一定知晓当年之时,若是冒然出手,反倒打草惊蛇。
若是从护国侯入手,那势力更是细密遍布,要知道,在孟倚故成为丞相之前,护国侯可谓是权倾朝野!于护国侯而言,灭口晏罹一家只是微末之事罢了,似这等寻常事,多年来想必是做得相当熟练,更不曾放在心上,如何能查出什么来?
当年那大汉若是有意忽略了他,那么敢马虎做事,便说明聘他动手的只是护国侯势力下最基层的人,或者根本未用护国侯的名义。
照此分析,那大汉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是为谁做事,似杀晏罹这种普通人一家的小事,护国侯也不必让人灭了杀手的口,可多年未找到大汉,难道是因为大汉留了晏罹一命,护国侯势下为免节外生枝,而灭其口?
如今线索断在了梅妃那里,所有对皇后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即便确定了是皇后所为,又岂是他晏罹能轻易杀了的?
护国侯可不是踩着发妻本家助力得圣上施舍爵位的勇武侯。
护国侯蒋臣,任正二品征东将军,手握虎符领兵十五万,常年镇守位于尧国东部的远东省,他的护国侯爵位,更是先帝在位时便封的。
如今护国侯也不过五十七岁,皇后小他十一岁,如今也才四十六岁。
虽然皇后无子女,但这并不影响皇帝对她的尊重,护国侯一族为非作歹,满门嚣张,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难不怀疑,这是皇帝故意为之的。也兴许,是一种补偿,否则,皇后怎会无子女呢?
孟淮妴目光悠远,道:“你我还需学习的东西太多,实力也不足够,如今需要先查清真凶,待确定了真凶,无论是谁,只要我们更强,全灭了又何妨?”
一如既往无情的声调,却让晏罹心神一震,不由生出一腔感动。他知道,主子必然说到做到,而这个承诺,已是看重!
孟淮妴看他一副感动到无法言语的样子,皱了皱眉,问道:“两年前,你见到的德妃是什么模样?”
晏罹稳住心神,想了想,回道:“德妃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脸上全无皱纹,想来独自生活反倒轻松自在。”
孟淮妴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是可用的。我去换身衣服,你去与师父说明,待会带你我二人去见见她。”
德秀宫距离皇帝寝宫很近,虽形同冷宫,但不年不节的,守卫可不能与晏罹潜入的那一次相提并论。
如今她与晏罹的武功都属于高手,但若细分,只能算普通罢了。
后宫巡逻的侍卫武功大多都有劈石之功,根据安插在宫内的眼线提供的图纸,他们基本掌握了皇宫内布防,只是侍卫巡逻路线总是更换,没有准确的规律;再加上暗中遍布后宫的,名为皇帝亲卫,实为暗卫属性的律风卫;更不知皇帝有没有绝顶高手,有几个,又会不会在暗中监控皇宫各处。
不去接近皇帝和其看重之处,便不必担心被绝顶高手发现,毕竟绝顶高手十分稀少。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沈醉这种绝顶高手带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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