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爱人，正是个死人，殷南殊这个药人，只有无限接近于死人，才能试出复生药会否对真正的死人有效。

八年来，殷南殊所服用的“复生药”因为无法令人死而复生，那些药方便不再神秘，虽然不被允许带走和销毁，但允许殷南殊的人看。

长轮因为一直也在山上，看到殷南殊被毒药折磨得痛不欲生，深感自己无力，只能默默将药房背下，期望将来有用。

讲完一切，长轮提笔书写起八年来殷南殊所服的解药补药毒药，及复生药药方。

看着他奋笔疾书，孟淮妴压下心中震动，问道：“聂无尘为何不直接用死人实验？”

林不复代为解答：“死人服了‘复生药’后，不仅无法通过神态言语传达感受，甚至尸体都无法出现反应，根本无法实验。”

孟淮妴皱眉道：“如此说来，那聂无尘岂不是心中明白，其实人死根本无法复生？”

“是啊！”林不复长叹一声，“可他有这个执念，便是心中明白，也偏要不停地试。”

“他爱人是谁？”孟淮妴不禁好奇起来，堂堂聂氏族长，放弃尊贵无比的地位，跑来异国达成心中明白根本就不可能达成的执念，她怎么没听说过，聂无尘有爱人呢？

林不复摇头：“不知，主上也没见过，只知他取向是男。”

孟淮妴点头，看向长轮：“稍后我会让黛禾来取。”

而后她离开去沐浴，回到卧房，殷南殊早已盖着他自己的被子，在床榻等着。见到她来，放下手中的书，散去眼中哀伤，显然是知晓她方才去做了什么。

但二人心照不宣，只是忍不住长久地盯着彼此。

许久后，孟淮妴甩开外衣，利落地翻身上床，灯火同时熄灭。

“明日，我和你一起做早膳。”

“好。”

——

接下来数日，二人过了一段无人也无事打扰的时光。

直到正月十九一早，重刹楼和拓火门同时送来了一则重要消息。

三皇子乔时济身亡。

文耀帝封锁了消息，但知内情者亦有一些，比如孟倚故和施谓，是以重刹楼送来的消息更为详细。

乔时济死于正月十五，上元节那日。

乔时济本来想以陆明的死，将陆遂儿和自己绑为一条战线，对付孟淮妴，也是报与冯春的谣言之仇。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冯春在最开始，就是被六皇子乔时星藏起来的。

更没有想到，没等到陆遂儿对付孟淮妴，自己先中了乔时星的谋算，死于床上。

上元节宫宴后，群臣和皇子女们打道回府，本以为今夜安稳度过，却不想皇子身亡。

文耀帝得到消息，出现在三皇子府的主院中，卧房内。

见到的，是床榻之上，三具赤|裸的尸体。

俊朗健壮的三皇子，妖艳诱人的女人，浓妆艳抹的男人。

尸体是下人发现的。

三皇子府被灭后，如今府中的下人，可没有死掉的那些人那么机灵忠诚。发现皇子惨死，自是少不了六神无主大喊大叫。

听闻消息赶来关心的，便不止皇帝。

只是不敢先至，于是在途中偶遇“皇帝”，陪同而来。这副场景，就是跟随皇帝同见的。

地上，则有四具尸体。应该是乔时济贴身守夜的两名护卫和暗卫，中了房中燃烧的看似是房中助兴药，实则是令人绵软无力的迷药。

床上三具尸体，呈拥抱姿势。

具体而言，是乔时济与女人相拥，男人则从背后抱着乔时济。负距离接触。

但是，女人和男人，都身受重伤。

很快女人和男人的身份查明。

根据三人死亡痕迹推测，是岚影在与乔时济欢好时，出刀想要乔时济性命，被乔时济发现欲推开，并想反杀。

可是岚影不顾殴打，死死抱着乔时济，乔时济挣脱不得，因为中了迷药甚至不能叫喊出声，二人纠缠在一起。

与此同时，屏风后不同寻常的动静，被两名守夜的属下听到，冲过来保护，却被躲藏起来的刘明阻挡。

验尸发现，刘明身体器官异常衰竭，很可能修炼了“残七功法”。

那么也就是说，其大概率武功高过两名属下，且两名属下中了药，自当不敌。

传呼绳被毁，但门窗有刀砍痕迹，显然屋内异常的动静被守在屋外的两名护卫发现，冲入其中。

然而中药的两名属下已死，进入的护卫拼死要将乔时济救出，刘明却知必须速战速决，于是狠命地与护卫相斗，最终在一分钟内杀死护卫。

接着从背后将乔时济与岚影刺穿，连刺数刀后，他剥去衣裳，侮辱了乔时济。

在护卫进门时，被吩咐去喊人来的一名小厮，当带着其它下人和护卫赶来时，刘明已经服毒而亡。

尽管验出乔时济与刘明并无自愿交|媾的痕迹，刘明最后的行为明显是存心要将乔时济钉死在耻辱柱上，但乔时济与岚影交|媾的痕迹却是真切存在的。

乔时济性取向为男，却与女子交|媾，已是犯下了恶性淫|乱罪者。

如今三人同行，尽管刘明是故意陷害，但还是让知情者想到了曾与乔时济传过桃色新闻、后来与女子交|媾被判处恶性淫|乱罪的冯春。

于是，谁还会管刘明是不是故意陷害呢？对于乔时济，干出这种事，大家都不感到奇怪。

最多，是有人发现了乔时济的癖好，利用之。

文耀帝下令此事不得外传，将三皇子府的部分下人都带到皇宫内，将乔时济的死定为遇刺，并不着官员查办，防止更多人知晓其中细节。

知晓的官员也不愿趟浑水，乐得不去查，维护皇家脸面，没有往外传这等阴私之事。但私底下，也没有放弃思考其中内情。

关于岚影的身份，不难查，而她是如何和乔时济在一起的，查到了叶拓头上。

数日前，叶拓和一身男装打扮的岚影出行，遇到了乔时济。

按照叶拓的说法，乔时济当时以为岚影是男子，一眼看中了她，主动与她结识。

关于刘明的身份，由于做的很干净，则成谜了。

可以肯定的是，刘明和岚影是同伙，刘明曾经是二皇子乔时谨的属下。

推测刘明当初假死后，修炼了残七功法，接着被派来刺杀乔时济。

那么其主子是谁？

一个会在二皇子身边安插人手、刺杀三皇子的人。

针对的都是皇子，那么其它皇子是最大嫌疑人。

与岚影有关系的叶拓，其背后的威远侯府，又是否在其中有所参与。毕竟，威远侯的庶妹叶嫔，虽然死了一个十一皇子，但还有一个十七皇子。

可是，会这么明显吗？

文耀帝最后究竟会怀疑到自己哪个儿子身上，现在还不得而知。

二人将密信解析看完后烧毁。

“他们成功了……”孟淮妴如在给尸体烧纸，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感概，能叫岚影付出至此，看来那郎廷的知己做得，很好。

说起来，郎廷也是个受害者。只是注定会死。

还有刘明，没想到此事还要刘明亲自上阵，这个属下做的，还真是豁出去了。

六皇子此举，分明就是故意让皇帝必须封锁消息，无法大肆查办。甚至为了避免百官议论，皇帝需要尽快将三皇子埋了，脸上需要表达儿子被杀的悲伤，行动却要表达对乔时济的厌恶和冷漠，以免一个淫|乱的儿子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说白了，六皇子不仅是杀了乔时济，还报复了皇帝，让皇帝面上无光。

“真是个好儿子！”孟淮妴脸上带着恶意的欣赏，“恐怕乔寰近期面对知情的官员，都要觉得难堪了。面对不知情的官员，又要担心他们是否已经知情，心中定是难受。”

对寻常百姓而言，出了这种儿子，是家门不幸。对皇家而言，亦如是。

毕竟，这并不是一个皇帝可以脚踩世人为所欲为的世界。

殷南殊突然不满起来：“乔时济一死，我们的婚期看来要延后了。”

皇子皇女死后，并无明文规定不得婚嫁，但臣子，尤其是在京臣子，根据皇子女受帝王重视程度，会自发在一到三个月内不婚嫁。

外人并不知乔时济的犯罪式死因，他们至少需要延后一个月，否则就过于嚣张了。

“都要反了，我还守个鬼的规矩！”偏孟淮妴就是嚣张，她起身大步流星走出门去，又折返回来，“其实婚礼准备一个月，有些仓促了，或许需要两个月呢。”

她眨眨眼，“京中定然热闹，我今日启程回去。你也快回边关，趁着偏远‘可以’还不知皇子死亡，上书要回去成亲。”

说走便走，两刻钟后，两方分别，都在路上。

孟淮妴还传信给了谢歆等人从渌南省码头坐船到明东省一码头会合。而她，则是继续隐藏行踪，往北去往临府舒化府，看看晏罹等人的进展。

停留一个时辰，已知悉许多情况，可以断定敦辽府织布厂在暗中培养暗倡一事，目前仍在深入调查涉及官员的名单。

孟淮妴在当地买了很多医书继续赶路，坐上船后，对着长轮写的殷南殊做药人期间用的药方，企图找到延寿之法。不过她的医术不大好，并不敢冒然定药方，只能一边寻找，一边捡起医术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