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在张府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看着时间差不多坐着马车就往东街去。

主要是为了给夫郎买东西，其次才是等着小七从宫里回来。

今日非年非节，又下着大雨，东街上的人并不多，梁悦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进了最大的首饰阁。

阁中无人，店家无聊地靠在柜台上打哈欠，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梁悦进门的动静惊醒店家，她睁眼带上笑，“这位客官可是要看首饰？咱们店里的东西不管是送小哥儿，还是送长辈，都是使得的。”

在店家身后的架子上摆放了许多的头面首饰，一个个都精巧无比。

“最近小哥儿们都喜欢什么？”梁悦对首饰少有研究，更是分不清那些翡翠头面到底有什么细微差别。

掌柜的一听梁悦这话，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只肥羊，脸上的笑都真诚了许多，“您可算来对地方了，你看这，最近京城里的哥儿可都喜欢戴咱们店的环佩。”

店家从环佩始，将店里价格昂贵的首饰配件全都给梁悦介绍了一遍。

梁悦看着外形上仅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区别，却已经换了个名字的各类首饰，在店家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买了最大、最贵的那一套头面。

除了一套头面，梁悦还选了好几根簪子，直到小七找来才结账离开。

“主子，王君平日常用的东西，和你买的好像都不一样。”小七发出疑问，“王君真的会喜欢吗？”

“店家说小哥儿都喜欢。”梁悦看着已经装好的首饰，“我倒是认为王君戴上这一套一定好看。”

将首饰盒子抱上马车，一行人往王府走去。

“主子，你们怎么回来了？”门房看见回来的人，却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王君没跟你们一起吗？”

“王君出去了？”梁悦回来的路上别说是段容了，马车都没遇见过一辆。

“今天午时白公子来找王君，来的路上碰见张府附近有几辆马车撞到一起，王君见您一直没回来，担心您出事，方才已经带着人过去找您了。”门房一边说一边开门，等门打开，要进门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唯有街面溅起的水花留下了痕迹。

梁悦连小七都没来得及带，自己架着马车往张府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梁悦坐在车辕上，手里的皮鞭落在马屁股上。

王府的马都是好马，在雨中迈开四只蹄子依旧跑得风生水起。

快到张府，一路上没见到门房说的场面，梁悦一拉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直到进了张府所在的街道，她才看见带有王府标志的马车。

而在不远的地方，有好几匹倒地的马，以及撞坏的车厢。

“吁——”

哪怕是水汽朦胧，梁悦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段容站在雨中，正在凑近一辆已经完全散架的马车，试图看清里面的人。

“主子，这里面好像没人。”冬华在旁边扶着段容，“我刚问了已经有人被送去医馆，要不咱们去医馆看看？”

“对，还有医馆。”段容起身，突然一阵发昏，眼前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他借着冬华的搀扶站直身体，却止不住往后倒。

“主子，小心！”冬华第一时间发现了段容的异样，可他的力气完全无法阻止。

段容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伸出手抓住身后人的衣襟，缓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的人。

“你、你没事吧？”段容的手在梁悦身上摸索，确定眼前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我听说这边有马车撞了，你今天又正好到这边来，还以为……

“没事了没事了。”梁悦将人捂在怀里，“我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怎么还出来淋雨了？”

段容说不出话来，将头埋在梁悦怀里摇头。

他不是故意出来淋雨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在王府里等梁悦回来。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上了前往张府的马车，就是……

就是想要见到梁悦。

梁悦抱着人，感觉怀里的人在颤抖，他摸着已经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乖，咱们先上马车好不好？”

“好。”段容的声音小到极致，若非梁悦全神贯注根本就听不真切。

梁悦揽着段容的腰，带着人往前走，在发现段容浑身瘫软后，直接将人横抱起。

马车内的暖炉一直烧着，刚进去段容就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梁悦从暗格里翻出毛毯将人整个裹起来，“你在里面先把头发擦干，我先把马车赶回去。”

段容点点头，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外头，“还有冬华。

梁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退出车厢关上车门，对已经追到马车边的冬华，点点另一辆马车，“你和其他人一起回去。”

冬华就这么看着载着自家主子的马车，在他眼前慢慢走远。

*

“泡着，别动。”梁悦面无表情往浴桶里倒进半桶热水。

段容坐在浴桶里，任由水面淹没胸口，嘴角下压满脸委屈望着梁悦，“暖和了，暖和了，能不能起来了？”

再泡下去，他感觉自己都要化了。

梁悦一言不发，用沉默拒绝段容的想法，再次转身出了浴室。

段容的手在水里捶了两下浴桶，无能狂怒。

不，甚至他连怒都不能怒。

很快，段容听见推门声，连忙将手放回原处，摆出一副不敢动的姿态。

“来，喝药。”梁悦手里是刚熬好的药，碗在井水里泡过，现在正好是微烫可以入口的温度。

段容面上不敢动，但一双眼珠子灵动无比，人也精神。

只是淋了一场雨，应该不会生病。

梁悦的心放下一半，但依旧将手上的碗抵到段容嘴边，“喝了就去睡会。”

太医说了，生病了多睡觉就可以恢复。如果没生病，多睡觉应该也没坏处。

段容盯着药碗，苦涩的药气控制不住地往鼻子里钻，闻着就不想喝。

他的视线在梁悦另一只手上徘徊，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蜜饯呢？”

喝药不是都有蜜饯的吗？怎么今天没有了。

“不听话的人没有蜜饯吃。”梁悦将碗再往前送，轻轻抵上段容的牙齿。

仅仅是药气进入嘴巴，已经开始苦起来了。

段容伸手接过药碗，闭着眼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汁喝干。

“嗝~”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现在从里到外都冒着苦味。

段容干呕两下，实在是适应不了药味。

下一刻，一块拇指大小的蜜糖块落入嘴巴，瞬间冲淡了嘴里的苦涩味道。

段容睁开眼，只能看见梁悦的背影，他嘴角勾起，却在下一刻瞪大眼睛。

“你！你做什么？”段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的蜜糖块都差点掉出来。

“哦？你看不见我在做什么？”梁悦没回头，脱掉外袍继续脱里衣。

“你怎么能……”段容靠着浴桶边缘往下，闭着眼半张脸都埋进水里。

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鼻子都快进水里了。”梁悦进入水里，托住段容的下巴将人从水中捞起来。

段容不敢睁眼，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眯开一条缝。

却不料刚眯开就对上梁悦的目光，被抓个正着。

“怎么，想淹死自己？”梁悦手上用力，段容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正好落入梁悦怀里。

怎么可能想淹死自己呢？

段容打了一把水面，“是想演了你！”

这个女人整天不干正事，就是逗着他玩！

梁悦笑起来，将人搂住就不分开，取过一旁的毛巾轻轻擦拭段容的头发，“今日是我回来晚了，害得夫郎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段容的手搭在梁悦脖子上，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缝隙，“我听小玉儿说你可能出事的时候，都吓死了。”

“下次我一定记得让人回府给你传个话。”梁悦保证道，“你下次也不能这么冒险了，那些马匹刚发过狂，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呸呸呸，才没有下次。”段容额头靠在梁悦脖子上，蹭两下，“以后你出去都带上我一起，那我就不用再去找你了。”

“好。”气氛正好，梁悦自然是不会拒绝段容这小小的要求。

念着段容刚淋了雨，梁悦确定人整个都泡得暖和又软乎之后，将人捞出水擦干，浴巾一裹就抱上床、

像是恶龙藏宝一样，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

“你要有事就叫冬华。”梁悦自己则是换好衣服就去书房，她还得问问小七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梁悦前脚刚踏出房间，段容就叫来了冬华，“去帮我找套厚点的衣服出来，我要起来。”

他当然不是那种不把身体当一回事的人，可是就淋了那么一小会的雨，实在没必要一直躺在床上。

大不了等会点个炭盆子。

虽然春末点炭盆的人家已经不多，但王府也不差他这几炭盆钱。

在心中满意自己的安排，段容换了衣服让冬华给他束发，自己分神想着还没有看完的账本，以及今天他还没去看过乖乖。

都是有的人让他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都大下午了还一件正事没做呢。

“主子，好了。”冬华束发的速度不慢，很快将段容满头长发束起，又插了簪子点缀。

“我不是说在家里不用弄这么复杂……”段容抬头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抬手摸头顶的东西，“这是打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是小七送过来的，说是姑奶去东街买的。”冬华一指旁边的盒子，“整整三盒，就这根素净些。”

说是素净，也镶嵌了好几块宝石，掐了一朵金丝牡丹。

段容凑过去将三个盒子都看遍，最后咬着下唇吐出两个字来：

“浪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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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