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胥费劲地睁开眼，又来到了这个院子，院子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简陋。

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前走，那扇门也是一样的开了，还是一身白衣的人影，依然看不清脸。

但这次不同的是他倒下后，林淮胥看到他的嘴里在不断的冒着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次不是这样的才对……

林淮胥这才看到他张合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从来不是他听不清，而是怀里这个人本身就无法发出声响，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没办法让任何人听到。

明明是这样了，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将自己脑袋逐渐贴近那人的嘴，想要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最后在醒来之前，他终于听到了一个字。

“……胥。”

那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林淮胥迷糊睁开眼，门外映射进来的颜色暖洋洋的，显然已到黄昏。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那么久，而且总感觉这个床变得有点挤。

顿时，林淮胥察觉到了不对。

一扭头，被褥鼓起来了块，他抓住被褥一角，猛地掀开，里面的“东西”立马扑到了他身上，林淮胥下意识要掏剑防备。

“夫君！”

只听这么一声，林淮胥的身子僵住了，低头看清了抱腰那“东西”，“怎么又是你！”

他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抱紧腰肢不愿撒手的灵，拎起他的后颈将两人分开。

林淮胥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刺痛。

他从床上起身穿好鞋靴，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服。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现在这幅样子好像是两人做了什么完事后的模样，这样的错觉让林淮胥一阵后怕。

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

他不断自我暗示，余光扫到了木桌。

圆形木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香炉和一炷已经燃完的香。

林淮胥拿起桌上的香炉，用手轻轻扇闻，还未完全散去的余味让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夫君——”伴随着灵的一声呼喊，林淮胥这才撑住了桌子没有倒下。

他稳住神智缓缓放下香炉，想起了自己陷入昏睡之前听到的话。

香有问题，什么时候拿进来的，是谁要对我下手？不，不对，现在的问题是……

他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沈空青，微微蹙眉。

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双臂抱胸，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

床上的灵正襟危坐，一副乖顺模样。

他无辜眨了眼后低下头去，双手攥紧了膝上布料，带上哭腔，“夫君这是……要抛弃我了？我只是担心夫君才赶来，未曾想，夫君竟是这般绝情人，我……我可是……侯了你百年……”

说罢他双手捂住了脸身体微微颤抖，就像是哭狠了那般。

这副模样倒是把林淮胥弄得手忙脚乱起来，他第一次把一个人弄哭了，尽管那并不算人。

“我不知……可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你先别哭好不好？”

灵体在林淮胥递手帕过来想要给他擦眼泪时，故意闹别扭背过身去，“夫君……你……你还要赶我走吗……”

林淮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好好，你先别哭，我不赶你走了好不好？”

沈空青：“当真？”

林淮胥：“当真。”

刚应声，灵体就立马拿开了挡着脸的双手，哪有哭过的模样，脸上明晃晃摆着阴谋得逞四个字，一把抱住林淮胥笑得开心，“太好啦！我还期望和夫君携手百年呢！”

林淮胥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奈何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抽出被抱紧的一只手臂挠了挠脸颊，无奈道：“我可没法和你百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再说，为什么一定是我，别人也是可以的不是么？”

灵体听后，表情瞬间严肃，他坚定摇头，“不，只有你。”

“啊？”

只有你是特殊的。

灵体动了动唇，看着林淮胥的眼睛，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又把头迈埋进了林淮胥的怀里，闷声闷气道：“反正只有你看得见我，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总感觉像个无赖。

林淮胥叹了口气。

“林公子，莫夫人请您去用膳。”家仆的声响从外面传来，打破了两人的相处。

沈空青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林淮胥。

他总算是脱身，赶忙走去开门，这家仆也是和先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形消瘦，目光呆滞。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随后笑了笑：“好，那便多谢莫夫人了。”

灵体从床上利索下来，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衫，悄悄躲在林淮胥了林淮胥身后，缓缓探头出来看着那个家仆。

家仆一抬头，注意到了林淮胥身后的那位陌生公子，一愣，“林公子，这位是……”

林淮胥顺着家仆的视线往后看去，落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灵体上。

这个家仆身上没有灵根，可他能看见灵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林淮胥想通，灵体先一步绕过他，自来熟般对家仆开口道：“在下沈空青，是林公子的道侣，刚来不久，希望不会叨扰到你们。”

道……侣……

林淮胥的笑容僵硬了几分，碍于家仆还在门口，也不好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和他还有点事要谈，晚膳是在哪儿，我稍后便去。”

“在西边的别院，林公子。”家仆对这两人道侣的身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我先去禀报莫夫人一声，林公子，还有沈公子，在下告退。”

沈空青对那家仆挥手送别，笑得灿烂。

直至家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他的手臂猛然一疼，被林淮胥拽进了屋，天旋地转间，林淮胥将他围困在双臂之间。

他的脸色很差，显然是对沈空青刚才那番言论表示不满，然而刚要开口，沈空青抢先攀上了林淮胥的脖颈。

沈空青比林淮胥矮了半个头，只能略微抬首仰视。

他故作娇羞眨了几下眼睛，“这还是夫君第一次主动对我这般，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差点忘了，面前是个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灵体。

意外的是，林淮胥对沈空青这样的触碰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心跳加速，特别是沈空青逐渐凑近，呼出的鼻息打在他脸上，有些怪异的瘙痒，宛若一根羽毛在心口略过，而且他的睫毛很长，很漂亮。

沈空青闭上了眼，他的脸缓缓凑近。

他……他不会是想……

林淮胥赶忙在两人即将贴合时松了开来并后退一步保持距离，视线移到别处，右手背身，左手攥拳放唇边轻咳一声。

怎么好像感觉有点热。

“咳，沈公子，你……”

他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大脑一片空白，沈空青也不开口，气氛陷入了尴尬。

门外早已日落西山，屋内有些黑。

“注意分寸……”结果他只憋出来这四个字。

沈空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君也太可爱了，不逗你就是。我猜你想问，为何一个没慧根的寻常人能看见我，对吧？”

虽然很想说那不是人。

沈空青不动声色瞥了眼小厮离开的方向，“这个答案很简单啊，我就是这样的体质，白天别人看不见我，但是呢，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我，如果非要问我怎么回事，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夫君。”

确实，每个灵都是独一无二的，会做什么，会遇到什么，甚至自身会发生什么变化都是未知的。

林淮胥放下手，“我可以信你，可你方才谎称是我道侣，沈公子，未免也太过分了。”

“谎称吗？”沈空青抬头故作思考模样停顿几秒。

很快，他迈着轻盈的步子几步上前，逼得林淮胥连连后退，俏皮的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指在林淮胥的胸口暧昧打转，语调也变得柔情起来，“但是夫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道侣，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

林淮胥退无可退，可他始终没有这段记忆，只能全当是沈空青胡扯。

“不要开玩笑了。”他抓住在自己胸口胡乱打转的手扯开，闭眼绕过沈空青。

不能再被他的步调带着走了。

林淮胥准备开门去用晚膳，突被沈空青拽住了手臂，他回过头看向沈空青刚要说别闹，却看到沈空青的脸上满是愁容。

“夫君……你真的准备掺和常府的事？不一定非要你来管这件事，不是吗？而且……”

“我知道。”林淮胥打断了沈空青。

他从靠近常府就感觉到了这里不详的气息，特别是进来后，气息更加强烈，加上被人动手脚的那柱香，和那些毫无活人气息的家仆。

他将沈空青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微微侧身，“可我若是不管，放任如此，那以后这里的邪祟早晚会将整个凌云城吃干抹净，到时候怕是会生灵涂炭。”

沈空青看不清林淮胥的脸，但他知道自己劝不动林淮胥。

“再者……我不认为以我的能力没办法应对这件事。”林淮胥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他只好松手认输，恢复了笑容，“既然是夫君想做的事，那我也会帮忙，夫君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林淮胥被这么直白的话语弄得一愣，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不过几秒后他又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竟然也已经习惯了这个称谓，暗叹一声，“走吧，去吃饭吧。”

沈空青怔怔地看着林淮胥，展笑回应：“好！”

林淮胥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有多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