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菲迷迷糊糊的被带下楼,发现白丽带着车就等在楼下。
直到被落云离带上车,尘菲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去哪里?”
“婚房。”
落云离怕她刚从应激状态恢复过来,乘车会有不适,所以还是让尘菲靠在自己的怀里,迎上她懵懂的眼神,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能是刚才落云离已经看到了纹身,尘菲觉得起码自己不用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虽然时间不对,但她已经很感恩了。
又或许是她还没从不舒服的状态中完全脱离,理智根本无法思考太复杂的东西,只是本能的,习惯的遵从落云离的话,永远不会拒绝对方。
尘菲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即便心里涌出了层层叠叠的酸意,但她还是觉得这样把话说开了也挺好的,自己有机会能看到落云离以后生活的地方,也是好的,起码会有个念想吧。
项城不算是个特别繁华的城市,凌晨这个时候,街道上的车更是少的可怜。
车上除了她们两人之外,还有白丽和安排好的司机。
尘菲意识到有外人在后,挣扎着想从落云离的怀里直起身,却被对方牢牢按在怀里,“别动,困了就闭眼休息会儿,很快就到。”
虽然前座的两人,都十分自觉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尘菲还是不想用更大的动作,引起什么误会。
还没有等尘菲,针对前座两人会不会说出一些影响落云离家庭和谐的话,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车子已经在一个陈旧的街区停了下来。
尘菲被带下车的时候,只觉得这地方十分的眼熟。
她还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就率先被覆上自己的手烫的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落云离顺势搂着她的肩膀,把人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尘菲动了手,使了力气,发现自己确实挣不开,再加上刚才装空气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她只好放弃使用武力,改用语言,“落云离,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你注意......”
“嘘,别说话,跟我走。”
落云离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尘菲的道德谴责。
这一路尘菲终于清醒了过来,被落云离拉着进入一幢门洞的时候,她没有再挣扎,只是低声开了口,“不管曾经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八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已经有了改变,你现在......”
陈旧的楼道里有股说不出的潮湿感,就连感应灯都好似不太灵敏。
黑暗中落云离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生怕自己被绊倒,尘菲的心里紧了一下,试图用最平和的语调继续没说完的内容,“你现在已经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我们......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落云离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停滞了一秒钟。
再然后落云离突然放慢了上楼的脚步,牵着尘菲的手一直没松开,“我是有了要相伴一生的人......”
无论自己提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但真正从落云离口中听到确认的时候,尘菲还是不受控制的停下了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她无比庆幸,走廊里面的阴暗,落云离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让她不至于太狼狈。
她想毕竟两人高中的时候也坐过半年的同桌,有比较深厚的友谊,无论是作为多年的朋友,还是阔别重逢的老友,她礼貌上都应该追问。
再加上尘菲也是真的想知道,被落云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是不是也会觉得有奇特品味的落云离很可爱,是不是也会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习惯。
她生病的时候,落云离是不是也会焦急的吃不下饭,守在床边,等着她醒来卖乖给她看。
她学习的时候,落云离也会尽心尽力的做好一切准备,给她鼓励,给她力量吗?
尘菲每多想一分,就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扎了一个冰锥,冻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黑暗中,眼泪夺眶而出,没入那股潮湿里。
“那......那很好啊,真的很好。”
尘菲试图稳住自己的音调,可没有逻辑的回答,还是掀开了伪装的假面。
可能因为一贯的绅士,落云离体贴的没有追问,就像是没有看出来尘菲的情绪不太对,而是自顾自接着她刚才没说完的话,“也许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我们要走到一起......”
落云离的声音很低,却很稳,插曲过后,她继续拉着尘菲上楼,“一开始,我的注意力就被她吸引了,但当时我以为自己只是终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跟别人不一样的人,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发现,不是那个人有多有趣,而是因为我早已经喜欢上她了,所以会格外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尘菲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人,一方面她在努力挣扎着想要自救,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听到落云离的这份剖白,否则为什么落云离每说一个字,自己的心就会痛上一分,可另一方面,尘菲又恨不能竖起耳朵,不错过落云离的任何一个字。
这种自虐的行为,源源不断。
她已经无暇思考更多,只是本能的被落云离牵着上楼。
黑暗中,落云离似乎笑了一下,紧跟着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她身上有种旺盛的生命力,让人移不开目光,如果不是她,或许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尘菲来不及咀嚼落云离话里的深意,只是本能的抬起头,想看看落云离此刻脸上的表情,可黑暗中她只能看到落云离的轮廓,还嘴唇上扬的弧度。
落云离是幸福的,光是谈起那个即将要成为她另一半的人,她整个人心里都像是在放烟花。
这就够了。
尘菲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老友,邀请自己参观她的婚房,又或者只是把自己当成画师,她还需要为落云离完成一副作品,作为贺礼。
这就够了。
尘菲垂在身侧从落云离开始说话,就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无力的松开。
而落云离也终于带着她到了目的地。
老式的防盗门稀稀拉拉,落云离好半天才摸着黑插进钥匙。
区别于楼道里的潮湿,房间里并没有难闻的味道,反而透着股高档香氛的淡淡香气,只是也不太像正在装修或者准备装修的刺鼻味道。
“所以从我认清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留在我身边。”
落云离拉着尘菲进了房间,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灯,而是按着尘菲的肩膀,“后来得知她也喜欢我,我才第一次觉得老天对我还是偏爱的,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们一起上学,给她辅导功课,两个人一起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面,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日子。我们虽然没有展望过太遥远的未来,但我看得出来她也是想跟我一直在一起的,因为她真的很努力,努力地想要跟上我的步伐,努力地想要跳出那个怪圈......”
那些她也跟落云离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她曾期待过的未来,她曾拥有过的心情,如今成了落云离跟别人的美好回忆,尘菲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不应该再有什么反应的左胸膛还是会隐隐作痛。
“可是好景不长,或者说是我太得意忘形,以至于没有发现我母亲带给她的伤害,让她为了我不得已暂时离开了,还放弃了很多......”
说到这里,落云离的声音竟然有点发颤,握着尘菲肩膀的手竟不自觉的发抖。
尘菲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就连对方的经历都跟自己这么相似的吗?
只可惜终究还是不一样,因为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年,而那个人却走到了落云离的身边。
尘菲突然觉得很累,不是很想听到故事美满的结局了。
她想她还是自私的,她希望落云离过得好,但同时她也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只是尘菲才稍微动了一下,落云离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握住尘菲肩头的手猛地收紧力气,不让她动弹半分,强制她继续听。
“我知道这间房子是她小时候的乐园,拥有着她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对她有多重要,所以这是我自己赚钱后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想等找到她之后第一时间带她来这里,跟她说声对不起,再问问她,要不要把我这个女朋友的名头提一提,把这间房子当成婚房可好?”
落云离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顺着尘菲的肩头,改成拥着她的腰慢慢后退,直到把尘菲抵在一面墙上。
随着对方的话音,咔哒一声,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尘菲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落云离越来越奇怪的话锋,以及对方波动的情绪。
她只是不敢对号入座,不敢自作多情,不敢不以为是,直到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熟悉是因为一直长到十几岁,她都是在这个小房子里面,跟奶奶一起生活。
贴着补丁的老式布艺沙发、窗台上挂着的手工粉色风铃、房间里一大一小两张床,都承载着她童年到青少年所有的喜怒哀乐。
陌生是因为她自从去永城读书,直到仓皇间不得已卖掉这所房子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回来看一看。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她也经常梦到这个乐园,只是潜意识里这里的摆设像是被人动过,怎么调整也恢复不到原本的模样。
而应该与房间一起出现的奶奶,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过。
尘菲偶尔也会想,奶奶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怪她这么轻易就把房子卖掉了,连同那些美好的记忆也都不复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一毕业,她就提议要把工作室开在项城,她还是想赚钱把房子买回来,即使那里或许已经面目全非,只是没想到被别人抢了先。
落云离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在尘菲的脑海里回荡,主人公一旦切换,又是另外一种翻江倒海的情绪。
只是尘菲努力的按着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生怕惊扰了这只好不容易停留在心扉上的蝴蝶。
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模糊了,可她还是不死心抬起头想要看到落云离的表情。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
成熟挺阔的女性身影,跟八年前那个逆着夕阳走到自己身边的女孩重叠到了一起。
一大一小看向自己的目光,跨越了八年的时光,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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