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副驾驶照例被包包所霸占，落云离不假思索的上了后座，却冷不丁得到了落怡琳的询问，在已经转学过来后快三个月的时候，她的母亲才想起来问上这么一句。

落云离沉默了片刻，“还不错。”

不痛不痒的回答，让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但这种尴尬才是常态。

只是落怡琳今天不对劲，表现得突然像是对落云离新学校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兴趣，并没有在第一个已经受到了阻碍的问题之后，戛然而止。

“我跟你们班主任联系了，听说你最近参加了很多比赛，”落怡琳熟练的变道，说话的时候半分看向后视镜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忽略后车厢的落云离，更像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这些比赛有含金量的根本不多，不值得你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落云离听到她已经联系陈思维之后，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但听到落怡琳后续的话之后，还是带着淡淡的表情，“打发时间而已。”

这几个字不知道怎么戳到了落怡琳的神经，她难得皱起了眉头。

车子从拥挤的街道拐上了寸金寸土的地界儿，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考虑了一下，对永城三高的教学水平还是不放心......”

车子在白色洋房外缓缓停下，落怡琳开口的语气罕见的带了些商量，只是话还没说就被落云离给打断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你看过了吧，没有跌出全市前五，在哪个学校都一样。”

落云离的不高兴已经直接摆在了脸上，因为落怡琳再一次提出这个话题，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敏锐的察觉到落怡琳今天很不对劲儿，她已经在永城三高读了快三个月了，除了上次救尘菲的事情闹的有点大之外，剩下的时候都很低调。

而且上次的事情，落怡琳明明当场已经接受她的理由了，没有道理过了这么久，因为这个事情提出让自己转学。

她的成绩没有问题，参加的那些比赛更是无关痛痒，所以落云离暂时没想明白落怡琳这突然间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落云离说完之后，没有继续给落怡琳时间，径直下了车，跟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

落怡琳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坐在驾驶座的位置，看着女儿的背影。

她的目光没有太多作为母亲的关怀，相反透着一股子观察和打量，不知道是在判断刚才落云离那些话是真心的，还是有所隐瞒，又或者只是单纯对落云离这种果决的态度进行探究。

落云离有些后悔，如果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她一定会找理由拒绝落怡琳，选择去跟尘菲约会。

“听说永城三高也有一个从实验高中转学过去的学生，你们关系好吗？”

落怡琳进了客厅，头也没抬，用一个提问成功让落云离停下了上楼的脚步。

落云离转身，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没有直接回答落怡琳的问题，而是直接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落云离不喜欢打哑谜，更何况她知道落怡琳不是一个会闲聊的人，她对自己的事情不会好奇，除非有些部分超出了她的控制。

落怡琳也在沙发上落座，不过她坐的是斜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这么大的地方，她偏偏挑了一个跟自己女儿最远的距离。

只是她没有开口，而是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落云离。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要质问的，但电光火石之间，落怡琳还是按捺住了到嘴边的话，“是有这么一个学生对吧，他好像也休学了一年，你们在学校有过什么交集吗？”

两相对视，彼此都无视对方的问题，只问自己想知道，无形中空气中形成了某种对峙。

落云离敏锐的从落怡琳第二次询问汪雨泽的情况，而似乎快要抓住一丝重点，但很快就被其他想法给掩盖住了。

“没有什么交集，关系也不好，我根本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而且我们也不是一个班的。”

最后还是落云离妥协，但她并没有说百分百的实话。

一开始她确实不知道汪雨泽叫什么，但后面对方先出言不逊，她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教训，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在自己面前蹦跶过，落云离也不是一个多有时间的人。

落怡琳仔细斟酌她的用词，重点却落在了那句‘关系也不好’上，这让她有些混沌的大脑，终于抓住了一丝丝线索和由头，暂时捋出了个大概。

落怡琳很快单方面的想要终止这次的谈话，她从包包里面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名片，放在了茶几上，“之前那家心理咨询室不要再去了，我已经取消了所有的预约，这是一家新的，以后去这里就好。”

如果说在这张名片拿出来之前，落云离还能压抑自己内心的无名火，面对落怡琳的询问，那对方这个动作就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

“你觉得有用吗？”

这一次是落云离的话，让落怡琳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两人背对背，谁都看不到谁的表情，落云离还坐在沙发上，落怡琳已经扶上了木质扶手。

“你难道也想变得跟他一样吗？”

落怡琳猛地回头，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带着点歇斯底里。

这个禁忌的话题一旦被打开，母女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瞬间分崩离析。

“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看着我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开心？”

落怡琳一下子凑到了落云离的面前，剧烈抖动的五官看着有些狰狞，这是正常情况下他绝不肯靠近落云离的距离，可在这个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因而忘记了这些，只是一味的质问。

“或者你看到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心里高兴？”

落云离的脸色因为她的话，整个变得灰白，那些话就像是一根根锐利的长箭一样，把落云离刺了个粉碎，尤其是看到落怡琳眼里的厌恶和深深的恐惧，落云离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靠着沙发，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沙哑着声音解释着。

她每次一次都想心平气和的跟落怡琳谈谈这个问题，但每一次事情都好像只会变得更糟糕。

这话像是一记警钟，让落怡琳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然后她迅速后退了几步，眼里换成了小心翼翼和被掩饰着的恐惧。

落云离还想说的话，就被她这副表情牢牢堵在了喉咙里。

“我会去的，时间不早了，你上楼休息吧。”

落云离像是疲惫极了，一只手抚着额头，不愿意再看落怡琳，她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雾，飘飘荡荡的落在落怡琳的耳朵里。

后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情绪化了，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这不是她所擅长的，而且她也清楚这个话题，在两人之间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答案的。

不知过了多久，落怡琳捡起刚才遗落的包包上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的她，在镜子前坐了很久，才从包包里摸出了一叠照片。

像是不愿意再看到照片上的画面，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用剪刀剪碎了所有的照片后，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之后，落怡琳才觉得自己真正的从刚才那股情绪中恢复过来。

她脸上的恐惧和憎恨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厉。

片刻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你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帮个忙......”

落云离拿着那张新的名片，像是烫手的山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丢了，而是随手扔在了书桌上。

她很想聚精会神的分析一下，落怡琳今天的不正常从何而来，还有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对汪雨泽感了兴趣，但落云离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没有办法思考。

甚至因为落怡琳刚才的话，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和画面一个劲儿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让她有些痛苦的掐着太阳穴。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让落云离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她本能的按下了接听，那边即刻传来了尘菲的声音。

“突击检查，你干嘛呢？”

今天因为落云离要参加辩论赛，所以跟尘菲没有见到面，本来一天没见也没什么，但偏偏落云离下午发了个消息，让尘菲有了念想，回到家做完作业还没有接到落云离的电话，她就按捺不住先打了过来。

只是开玩笑的话还没说，就察觉到落云离的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以往落云离回到家之后都会先洗澡，换上家居服的，可今天对方身上还穿着便服，尤其是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没什么，可能是今天的事情安排的很多，有点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倒不是落云离故意隐瞒尘菲，而是她们家的事情要解释起来，确是有些麻烦，她也不想吓到尘菲。

尘菲看着落云离故意扬起的嘴角，再联想到她下午说，落怡琳会来接她，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不过尘菲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是不是学校安排的那些比赛太多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跟陈老师解释一下，再说我觉得你的优秀，不是这些比赛能够证明的。”

尘菲想逗落云离开心，故意说些直白的夸奖，往日里这样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果然落云离一听到这话，脸色都比刚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