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衣衫被尽数剪去,季时墨才看清相元青后背纵横交错、新伤叠加的黑紫疤痕。
虽然早已从文字中得知少年在鬼界的凄惨待遇,可当亲眼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时,他胸腔里蓦然升起一股怒意,这具身体的原主哪里是渣攻?分明是人渣才对!
一个还在上学的失语孩子,怎能放任手底下穷凶极恶的恶鬼肆意折磨凌辱?
当季时墨冰凉刺骨的指尖触碰到少年后背上的伤口时,能感受到强烈的颤抖。他强行压下怒火,尝试用自身精纯的阴气去抚平那些狰狞的伤痕。
普通阴气一旦侵入人体,会带来无法想象的伤害。
作为鬼王,他能改变阴气本质,使其转化为滋养或修复的阴气。
相元青不久前就被恶鬼们强行灌入阴气,浑身冰冷,像是被关在寒冰地窖里,冷到牙齿都在不停打颤。
察觉到鬼王的意图,他咬紧下唇,等待熟悉至极的痛苦降临。
然而,寒冷没有如期而至,等来的是温暖和舒缓,连他后背上的伤痕都不再疼痛。
他微微拧起眉头,心里对鬼王的变化很是困惑,很想抬头看看鬼王此刻是什么表情,又因为心里的惧怕一动不动。
“你别怕,本王是在为你疗伤。”
感受到少年的恐惧,季时墨收敛自身的大部分威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冰冷。
对于鬼王难得一见的安抚,相元青不敢不做出回应,开始用手指比划,又在意识到鬼王不会手语时,巨大的无助感袭来,眼泪瞬间流了满脸,急得额头冒汗。
季时墨轻车熟路擦去他额头的冷汗,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先睡一觉,好好养养精神。”
相元青听话地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强制进入睡眠。
自从来到鬼界,恶鬼环绕身侧,他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刚经历过一番磨难,此刻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
看着少年恬静的睡颜,季时墨总算安下心来,为其掖了掖被角。
【宿主,由于你没有遵循人设,没有选择冷眼旁观,而是把任务对象带到鬼王宫殿,系统将开启惩罚。】
这个流程,季时墨早已习以为常:“什么惩罚?”
【启动记忆清除程序,导致相元青失忆三小时,等他再次醒来,会暂时不认识你。】
以往的惩罚,大都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为何这次的惩罚如此之轻?
季时墨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怪异,询问道:“就只是这样?没有别的惩罚了?”
【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季时墨的错觉,竟听到系统这次的声音夹杂着刺刺啦啦的电流声音,很是怪异。
由于系统的惩罚从未出错过,他并未多想,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如画的面容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相元青才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斥着纯粹的迷茫和初生般的懵懂。
他刚动了一下,就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痛意,为了搞清楚状况,忍痛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奢华又阴森的宫殿,身侧坐着一个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黑衣男人。
这里是哪里?
他又是谁?
脑袋传来的痛意让他本能感到恐惧,在看清黑衣男人俊美至极的面容时,身体更是瞬间紧绷,下意识拿起枕侧的锋利匕首,向对方的胸口捅去。
感受到浓重的杀意,季时墨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攥住匕首,挡住了这道攻势。
按理来说,相元青是个学生,即便失去所有记忆,也不会在刚醒来时就对陌生人下杀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暂时压下疑惑,选择先安抚少年,询问道:“醒了?感觉如何?”
一击没能得手,相元青像受惊的小鹿般,不停向后退缩,撞到了坚硬无比的墙面。后背本就有伤在身,被墙面一撞,痛得他想痛呼出声,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慌乱,在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后,无助地蜷缩在墙角。
季时墨指了指相元青身上已经被换过的衣物,道:“别怕,你受伤了,是本王把你带回来疗伤的。”
相元青低头看了看身上干净柔软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男人不似作伪的关切神情,恐惧稍减,但心里的疑惑更深。
他尝试用手比划,动作却生涩而混乱,压根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急得他只想把喉咙破开一个口子,好让自己立马说出话来。
看出他的焦急,季时墨柔声道:“别着急,你先冷静下来,之后你想说什么话本王都会听的。”
在季时墨的安抚下,相元青逐渐冷静下来,像是被某个闪回的记忆碎片击中,抬起手,缓慢却又清晰地比划起来。他的手指不断在半空比划,模仿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有人……
季时墨没学过手语,不明白少年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能不断去猜测,在猜测了十几个答案都没得到对方点头时,总算放弃胡乱猜测的想法,道:“你会写字吗?”
相元青用力点头。
季时墨端来一杯茶水放到桌上,道:“把你想说的话,用水在桌上写出来。”
相元青指尖沾上茶水,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在木桌上写道:有人说你会伤害我。
写完这句话,他脸色苍白地退回到墙角,那双清澈又恐惧的眼神死死盯着季时墨,等待回答。
少年是被系统弄失忆的,能在梦里告诉少年这些的,除了系统,季时墨暂时想不到别人。
可系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不成是想以此来让相元青恐惧他、厌恶他、拒绝他的靠近?好让他不耐烦相元青,让虐心任务能继续推进下去?
难怪这次的惩罚这么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季时墨面上不动声色,放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道:“那个人是在骗你。”
空口无凭,相元青有些半信半疑。
季时墨掌心凝聚一团温和无害的阴气光团,贴在他后背的伤痕上,试图传递给他一丝安全的信号,道:“本王要是真的想害你,怎么会让你躺在这么舒适的床榻上?又怎么会给你穿这么好的衣服?”
相元青像是被说服了,面色总算和缓,却在想到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时,抿紧嘴唇,写道:我后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季时墨道:“是本王手下弄得……”
相元青面色稍变,既是下属,必定是要听从命令才敢行动,所以,他后背的伤是在男人的授意下得来的?
注意到他面色的细微变化,季时墨忙保证道:“你后背的伤,是过去的事,以后不会有了。”
相元青并未立刻相信季时墨的承诺,只是因为对方给出的证据和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才暂时没有反驳,只能沉默地观察。
为了以后能随时随地跟相元青交流,失忆的三个小时里,季时墨尝试用手势配合简单的词语来跟对方沟通,问对方饿不饿,要不要喝水,身体痛不痛。
看着他笨拙的手势,相元青眼神闪了闪。
犹豫片刻,他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渴不饿,随后小心翼翼指了指后背,表示自己也不痛。
虽然少年明确表示过不饿,季时墨还是命人送来适合病弱之人服用的灵药羹汤。
他端着瓷碗,舀了一勺汤膳喂到少年嘴边,道:“这是温养身体、滋补旧伤的药膳,你尝尝,看有没有效果。”
相元青依言张开嘴,只尝了一口,就眉头紧皱。
季时墨尝试喝了一口,只觉美味无比,疑惑道:“这汤很好喝啊,是不合你的胃口吗?”
人类与鬼魂的味觉大不相同,人类喜爱酸甜苦辣的食物,鬼魂无法用嘴吃饭,只能通过香蜡辅助进食,尝到的都是苦涩无比的味道。
这碗羹汤是由鬼魂做的,对于人类来说,难喝至极。
他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便吩咐鬼仆端下去重做。
连续做了几次,少年都觉得难以下咽,季时墨愤怒之余把所有鬼厨都叫到了宫殿里。
“王,请你息怒,我们做的可都是你爱吃的口味呀。”鬼厨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极力为自己辩解。
季时墨指着相元青,质问道:“那你们给本王好好解释一下,本王爱吃的汤膳,为何他这么难以下咽?”
感受到少年身上浓郁的活人气息,鬼厨们不可置信的呆滞在原地,眼睛眨了又眨。
能以活人之身留在鬼界的,只有鬼王的祭品。
可祭品身份低贱、微不足道,是所有鬼物都能随意欺辱的对象,此刻为何会躺在鬼王价值不菲的床榻上?喝着鬼王才能享用的珍贵药膳?甚至让鬼王因为胃口不佳而诘问他们?
是他们睡觉没睡醒,还是……鬼王是把祭品当成货真价实的鬼新娘了?
面对鬼厨们不约而同的沉默,季时墨面色一沉,用力打翻瓷碗,汤药泼洒一地,“你们是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吗?立刻回答本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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