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疼

“大爷,您这糖人真好看。”

“那是,二十多年的手艺了。”

蒋年年与他拉家常,等着大爷做好糖人,她摸到腰间用六根绳子打了死结的钱袋。

她蒋年年怎么可能会丢钱,老章真是杞人忧天。

“小姑娘拿好。”

“好嘞大爷。”

她付完钱,拿着两根糖人转身,喜滋滋继续扮狗腿子。

只是那少年不见人影,她滋着牙不知该如何笑下去。

高纬呢,她那么大个高纬呢。

完了完了,高纬丢了。

她四处张望,跟丢了孩子的母亲,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蒋年年看见高纬站在巷口,她两手握糖人急急跑过去,两个丸子似的双丫鬟乱晃,朱红的发带在身后飞扬。

她一身绿衣奔来,如人间惊蛰。

“阿兄,你在这干什么,害我好找。”她微微喘气,背后起了薄汗,有些娇嗔。

实则内心吐槽了高纬千万次,熊孩子,害姐姐好找。

她扶胸,顺着高纬的视线而去,见一个老人倒在地上揉腿诶呦叫着。蒋年年眨眼口出惊人,“你干的?”

乖乖,这才多久这坏种就暴露本性了。

高纬双臂环在胸前,他白了她一眼,“不是。”

老人趴在地上,诶呦叫着,他颤抖的手指指着着眼前两个没良心的年轻人。

“你们两个就别再讨论谁干的了,快扶我起来,是老夫不小心摔的。”

扶?还是不扶?

小学六年级被老太碰瓷敲诈一百块所有家当的事还历历在目,蒋年年有些犹豫。

不扶,教坏高纬,恶属性增加,万一人家真是摔伤了呢,罪过罪过。

扶了,发现碰瓷,欺骗了高纬弱小的心灵 ,从此再也不信任何人。疑神疑鬼不就是暴君标配之一么。

还没等蒋年年想完,高纬已经走过去,老人扶起并无任何事。

嗐,她真不是个人。

扣1,佛祖原谅我。

蒋年年愧疚地低头过去,突然眼前一阵白灰,雾蒙蒙一片,随后眼皮沉重。

她倒下去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尼玛——”

从此她要封心锁爱,她弱小的心受到了重大的创伤,别说了,姐心已冷。

从此江湖上又多了一个叫冷姐的传说。

马车颠簸,蒋年年的脑袋一下下磕在木板上,脑袋上磨破了一层皮。

她皱眉,马车滚过石头,再最后一下剧烈撞击中,她被痛醒。

浑身跟散架般,脑袋麻呼呼的,难受至极,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她看见一双暴戾属性加1的黑眸。

完了完了,这高纬以后还不得杀尽天下人。

手被麻绳绑住,勒出了红痕,蒋年年双膝爬过去,小心翼翼问道:“兄,兄长,你心还爱吗?”

见高纬皱眉不语,她坐在他身边离他近些,靠在木板上,继续絮絮叨叨,“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这人世间还是充满爱的,像这种阴险狡诈自私卑鄙无耻的小人,只是几颗老鼠屎,切不能坏了我美好大齐一锅粥。”

车外传来粗糙的咒骂声,“你们两个给我小声点,我听得到,小心把你俩宰了。”说完还吐了口唾沫。

蒋年年吐舌朝赶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人贩子可耻!

帘子外的天已黑,挂上一轮惨白的月,蝉声聒噪不断。

高纬心还存不存爱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没有了,狗人贩子,老章要有个三长两短,她非得砍死他。

蒋年年凑到高纬耳畔,小声道:“殿下,我头上有根簪子你用嘴叼下来,我不是耍流氓,是手被反绑,我拿不了。”她再三解释。

可是高纬的手却从绳子里脱出,他伸手取下簪子,窗帘被风吹起,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眸子漆黑如这夜。

蒋年年惊,“殿下,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就刚刚你喋喋不休的时候。”

“那既然这样,殿下不用摘了。”她本想用簪子磨断绳子的。

高纬却并无再簪上去的意思,他捏住她的下巴,簪子的尖头落在眼珠前。

蒋年年的杏眼瞪大,她牙齿直哆嗦;“殿,殿下您干嘛?奴婢忠心耿耿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教殿下遇到摔倒的老人要扶了。”

她出宫前,曾在高纬的床头讲了许多尊老爱幼,互帮互助的故事。

簪子往下移,刺在脸上,一下一下。他望着嫩白脸上的红点,抹去血珠,染在指腹有些粘稠。他缓缓开口,神色不明,“此事是我所意,与你无关。”

蒋年年不明所以,她觉得脸上刺痛,等刺了五六颗红点后,高纬才罢手。

他捏着她的下巴,顺着月光,轻移她的两颊,确认两边都落上后。

他将簪子重新簪上,望向那白皙的脖颈,侧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把嘴巴咬破,血含在嘴里,待会喊肚子痛,等那人进来就把血吐出来。”

他又在耳边叮嘱了几件事,抬头注视她,“听清楚了吗?”

蒋年年愣愣点头。

她手捏紧衣裳,皱眉咬破了唇,心中问候了人贩子祖宗十八代,此生与人贩子不共戴天。

“诶呦。”蒋年年装模作样,但口腔是真的疼。

她喊得大声连连,驾车的人呵斥道,“吵什么吵,再吵就宰了你们。”

“大哥,大哥,我真的不行了,呕~”

那人贩子被迫停下马车,他倒要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愤怒地一把掀开帘子,打了把灯笼进去。

蒋年年赶忙吐了口血,血挂在嘴角拉着丝。

一旁的高纬也顺势将嘴里的血喷出,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口腔里的肉咬得深狠,留得血比蒋年年夸张。

人贩子被吓一跳,他再探去灯笼,见那小姑娘脸上一颗颗红点,甚是吓人。

蒋年年蹙眉继续叫,“大哥,我肚子真的好痛,浑身难受,还有我这头好痛。”

说完她又仰头凑过去,“大哥你摸摸我的头,烫不烫。”

那大哥哪敢啊,见这阵仗,手中灯笼都拿不稳。

“其实不瞒大哥,我跟我阿兄是来集里卖身葬爹娘的。”她说着又哭了起来,抽泣着,“我那苦命的爹娘,浑身长红点,吐了几口血之后就死了。不是我们不想治,是大夫来了看了一眼就跑了,嘴里囔囔着瘟疫,他分明就是在胡说。”

“大哥我求求你,我爹娘还没下葬,把卖我们的钱送到村里,那村就在……”蒋年年愈说愈激动,跟条毛虫一样爬过去。

吓得那大哥一轱辘掉地上,“你别过来啊~”

蒋年年憋住笑意,这金马影后舍她其谁。她艰难转头看向身后看戏的高纬。

他扬唇,似是夸奖。

人贩子捂着屁股,连连咒骂,他拿了根杆子捅过来,吓人一跳。

“晦气死了,都给我滚下来。”

好嘞!

手被绑着没法扶东西,也没个下马车的梯子,蒋年年跳下来时,险些摔断腿。

她蹲在地上,脚踝有些扭到。旁边一下沉闷的声音,高纬假意绑着手,他倒跳得轻松。

他倒是把她的脸点得跟麻子一样,自己舍不得毁容,那张小白脸完好无损。

人贩子一溜烟就驾着马车没了影子。

解都不给她解,摆明了扔他们在这喂狼呢。

“殿下,我这手。”

她抬眉,双丫髻乱糟糟的,脸颊爬的时候蹭了灰,她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高纬不再装,他扔下绳子,俯身替她解开。

“谢殿下。”

蒋年年顾往四周,这荒郊野岭,深山老林的,呜的一声竟还有狼叫。

她今晚不会要丛林探险了吧,出宫玩不是这样玩的好不好。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揉手,手腕被绑得酸痛。

高纬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前方,“顺着这条路,原路返回,听天由命。”

这得走多久。

高纬依旧淡定从容,明明是个孩子,却让蒋年年看不透喜怒哀乐。

啊不对,有怒,她还是能迅速捕捉到高纬想刀了自己的眼神。

蒋年年眼见着高纬开始走起,赶忙一瘸一拐跟上他,“诶,等等我,殿下。”

他侧目,余光里那只蹦跳的兔子姿势滑稽,他开始放慢脚步,手中转动洒了一路金粉已空空如也的小瓷瓶。

月光皎皎,还好能看清脚下的路。

“殿下,我们未按时回去,被发现怎么办啊。”蒋年年小心跟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走。

“放心,你舅舅无事,只要他不说,便无人知道本王顺着他的车出去。”

“本王已让阿来打点好,且不说你这小宫女无人注意,就算有人问起,也是本王许你出宫探亲,届时,你晚回宫几日便可。”

“那殿下你呢。”蒋年年快一步,抬眉望他的眼。

夜里他眸深沉,空洞望不到头。

“不过是罚跪挨板子的事,父皇不会杀我。”他似是满不在乎,十几岁的孩子好不畏惧,说得轻巧。

“可是我心疼。”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低头定定望着蓬首垢面的小姑娘,不屑地扬起嘴角。

“心疼?”

蒋年年点头。

他转头,望着前方那一片恐怖伸着爪牙的林子,缓缓开口,“收起你那谄媚,你该去赌高俨,而不是在我身上费心思。”

殿下,听俺狡辩。

“殿下当奴婢是趋炎附势之人吗?”

她又道:“无论日后殿下顺境还是逆境,富贵还是贫贱,我都愿与殿下同甘共苦。”

怎么越说越像结婚誓词。

夜里起了风,发带还缠在发髻上,在夜里飘荡。

她莞尔一笑,揉在风里拂过耳畔,“因为奴婢当殿下是友,与我一起抓萤火虫的友,殿下别不信,我最讲义气。”

月光下,余光中,少女的眼睛很亮,如那日漫野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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