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风温热躁动。

洛瑞昂迈进酒馆时已经将近午夜了，可能是因为前两日庆典活动的余热，酒馆中的虫依旧很多。

洛瑞昂在昏暗的灯光下四下打量，终于在吧台处看到一只金发雌虫，背对着他，和众虫一起举杯畅饮。

洛瑞昂：“抱歉，借过一下。”

洛瑞昂戴着兜帽遮掩面容，微微颔首，径直向金发雌虫走去。

酒馆不大，即便虫群熙攘，洛瑞昂也很快走到了那只金发雌虫身后，张了张口却顿住，忽而想起，他并不知道昨夜那位金发雌虫要如何称呼。

洛瑞昂昨夜喝了太多酒，喝到最后，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连金发雌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记不清了。

洛瑞昂只朦胧地记得一双莹亮的绿瞳，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说：“关于希维利安的事，以后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两虫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洛瑞昂不知道如何联系那只金发雌虫，只能再来此处碰运气。

洛瑞昂抬手拍了拍雌虫的肩膀。

洛瑞昂：“你好，我……”

未尽的话语在看到比记忆中更加粗狂的陌生面容后戛然。

洛瑞昂：“抱歉，我认错虫了。”

洛瑞昂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就想走，忽而手臂被握住，一股酒气喷洒到脸上。

雌虫：“等等……我好像见过你……”

酒精上头的雌虫拉着前来搭讪的洛瑞昂定睛一看。

雌虫：“啊！是你！昨晚来砸场子的那只黑衣虫！”

洛瑞昂汗颜，将面前的拉链往上提了提。

洛瑞昂：“不是我，你认错虫了。”

雌虫：“怎么不是！我记得就是啊！大夏天还穿长袖长裤的，不是你是谁啊。”

洛瑞昂正想否认脱身，忽而肩上一沉，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你还真认错了。”

另一抹金色闪过眼前。

金发雌虫：“你也说了，昨天那只虫穿的是黑衣服的，你面前这个穿的是深灰色的。”

醉酒的雌虫不确定地问道：“是……是吗？”

醉鬼最好忽悠，金发雌虫笑了笑，留下一句“当然”，就揽着洛瑞昂向吧台的另一侧走去。

金发雌虫：“你也认错虫了吧？”

刚一落座，调笑的话语便在耳边响起。

洛瑞昂此刻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面前的金发雌虫。

看到熟悉的脸上架了一副黑色的墨镜，遮住了莹亮的绿眸，但肆意张扬的笑容依旧很重辨识度。

这位确实是他要找的虫了。

洛瑞昂应声，无奈地笑了笑。

金发雌虫爽朗地笑了一声，抬手将墨镜摘下。

金发雌虫：“那作为认错的惩罚，今晚你要先罚一杯啊。”

洛瑞昂并不推脱，抬手招来使者，一摆就是四杯。

金发雌虫眉头一挑：“看来昨晚你还没喝尽兴啊。”

洛瑞昂点了点头，一声不吭抬手就将面前的四杯酒都饮尽了。

洛瑞昂：“我还有三个关于希维利安的问题想要问你。”

洛瑞昂没有抬头，视线依旧落在酒杯上。

洛瑞昂：“第一个问题，你知道哈尔文吗？你知道希维利安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从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金发雌虫失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金发雌虫：你真的很在意这事啊……

金发雌虫：“哈尔文少校啊，我知道他，他是军部唯一一只雄虫少校，但希维利安与他之间……”

金发雌虫故意停顿了片刻，果然洛瑞昂的眉头立刻蹙起，向他望来。

金发雌虫：“他俩就是军部里的普通同事，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洛瑞昂：“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洛瑞昂质疑到：“在荒星的救命之恩也不算吗？”

金发雌虫：……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傍晚，洛瑞昂收拾好心情，唤起系统调出哈尔文的视角，让它详细地讲述了哈尔文与希维利安的初遇。

两虫是在一颗荒星上相遇的。

哈尔文作为被选定的主角雄虫与洛瑞昂不同，他是以自己的身体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时哈尔文刚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一些意外原因，被误投放到了一颗荒星上。

到达荒星后，他就在世界磁场的作用下长出了虫纹，身体也因为磁场能量波的影响产生了雄虫素。

他迅速分化成了一只雄虫，对应而来的是长达一个月的高热不退。

荒星之所以被虫族称作荒星，是因为它上面没有虫族居住，只有野蛮凶恶的星兽生活，整颗星球都像原始森林一般，文明荒芜，危机四伏。

哈尔文独自流落于此，不说被星兽发现撕碎，也会因食物短缺饿死，更何况他的身体还因为分化持续高热，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一位在战争中坠机于此的少校军雌。

而那个军雌正是希维利安。

那时正值虫族与异族相战之际，激烈的战火吞没了无数生命，一艘即将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战舰坠落荒星，像一颗流星一般划过了哈尔文绝望的眼眸。

洛瑞昂记得系统描述哈尔文初见希维利安时的心情，它说，哈尔文在饥渴交迫的高热中看到希维利安从燃烧的战舰中浴火飞出，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上了天堂。

金发雌虫听着洛瑞昂心中的回忆。

金发雌虫：天使是什么意思？是他们那个世界中战神的意思吗？

金发雌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回事，希维利安之前好像是从荒星救回来了一只虫，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也没听他提过哈尔文，他俩之间真的没什么的。”

希维利安这一生征战沙场，救过的虫太多了，从他的副官雷安诺到第一军大大小小的军雌，不少都曾是他冒着炮火带回来的，荒星救援这件事只是希维利安军旅生涯中，一件微不足道的普通小事，他是真没放在心上。

洛瑞昂的表情不像是相信了的样子，但也没继续追问，反而话题一转，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洛瑞昂：“你知道上个月事故中，希维利安驾驶的那艘穿梭舰现在在哪里吗？”

洛瑞昂话题转得太快，金发雌虫顿了一下，隐隐猜到了洛瑞昂的打算。

金发雌虫：“那艘穿梭舰被雄保会收缴作为证据留存了。”

金发雌虫贴近洛瑞昂，碧绿的眼眸严肃地看着他。

金发雌虫：“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昨晚，洛瑞昂从金发雌虫这里得知肇事舰的型号，他便查寻了大量的资料，得知这一类穿梭舰有数据自动备份的功能，所有行驶数据和主控台设置都会被记录进存储硬盘内，存储硬盘的材质很稳定，耐高温、耐撞击，即便是发生爆炸也不易损毁。

洛瑞昂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只要能找到那个硬盘，还原出里面原主传输进去的数据，就能知道这场事故的真正原因不是希维利安驾驶不当，而是有虫恶意篡改主控，而后，只要证明这个外来数据来自原主，就可以还希维利安清白了。

他必须尽快拿到那个硬盘，不能让希维利安再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了。

今天下午希维利安的发言给洛瑞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即便洛瑞昂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希维利安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以才说出那样的话，但洛瑞昂真的很担心希维利安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毕竟他是那样一个认死理又逆来顺受的虫。

这样于他自己，于希维利安都不好。

金发雌虫听着洛瑞昂的心声，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什么意思，但从洛瑞昂给他下的判定来看，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金发雌虫：“你不会是想……”

洛瑞昂：“是的。”

洛瑞昂干脆地对金发雌虫和盘托出。

洛瑞昂：“我准备去雄保会把穿梭舰里的硬盘偷出来。”

希维利安是一个受虫爱戴的平民少将，这里的虫都敬佩他，敬仰他，甚至能为他大打出手，洛瑞昂不觉得面前的金发雌虫会反手举报自己的危险发言。

洛瑞昂：“我听说那场事故中，希维利安是无辜的，主谋另有其虫，只要有了那个硬盘就可以证明希维利安的清白，所以我准备把那个硬盘偷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再和那只残暴的雄虫相处了，他就自由了。”

洛瑞昂发出诚挚的邀请。

洛瑞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协助我，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危险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只是后面还是会向你请教一些问题，希望你不要感到厌烦。”

虽然早就知道洛瑞昂有此番打算，但真听他说出口时，金发雌虫还是有些动容。

金发雌虫：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说这么可爱的话了。

金发雌虫：“雄保会戒备森严，所有守卫都是配备武装力量的，你为什么要为他冒这个险，你不是才认识他不久吗？”

洛瑞昂以为金发雌虫指的是他才从酒馆听闻希维利安少将的传言。

洛瑞昂嘴上说地义正言辞：“我这两天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我觉得他真是一只光辉又伟大的虫，我很敬佩他，不忍看明星坠落，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洛瑞昂心里想的却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再看他受伤了。

金发雌虫静默片刻，仰头喝下杯中烈酒，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置可否。

金发雌虫：“第三个问题呢？”

洛瑞昂：“什么？”

金发雌虫：“你不是说有三个关于希维利安的问题要问我吗？”

洛瑞昂反应过来，弯起眼眸：“第三个问题是，你的名字？”

金发雌虫侧目：“这也算跟希维利安相关的问题吗？”

洛瑞昂：“当然了，你是他的朋友啊。”

金发雌虫：不是因为我是你新认识的朋友，而是因为我是希维利安的“朋友”吗……

金发雌虫：“利维斯。”

洛瑞昂笑了：金发雌虫在知晓他的计划后仍旧与他交换了姓名，他的态度不言而喻。

洛瑞昂：“你可以叫我瑞安。”

洛瑞昂随口编了个名字，伸出手。

洛瑞昂：“往后请多指教了，利维斯。祝我们早日成功，祝希维利安早日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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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