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榴月静默望着他,借着朦胧清曦的月光,能看见陈郁南脸上那有些不愿相信的表情。
“不能是陈儒吗?”伍榴月问。
“所以是不是?”陈郁南追问。
肩头被陈郁南握得很紧,刚才被陈郁南拉到屋里来的时候,也被陈郁南的用力而勒得有点疼,伍榴月顿感烦躁,一拳朝陈郁南的手背锤去。
“是不是。”陈郁南收回手,眼底漫上一层空灵的迷茫,因为他不愿意伍榴月爱过陈儒,现在又还想着陈儒。
等伍榴月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眼色又恢复往常了,见伍榴月一声不吭就要走,陈郁南去抓她肩头,正好她弯腰咳嗽了几声,手指徒然在空中顿了顿,陈郁南抬脚绕到她跟前来。
揪过她的衣袖,果然在她袖里囊中摸到一颗小药丸。
将药丸凑到伍榴月唇边时,看见她的眼神有些震惊,她抬头,“你怎么知道——”
趁她说话的时候,陈郁南把药丸塞到了她嘴里,她面露苦色,眼神转为对陈郁南的嫌恶,陈郁南剜她一眼,走到桌边去为她取水,端着茶杯回身时,风从敞开的门缝里吹进来,屋子里自然是不见了伍榴月的身影。
尽管陈郁南还想找伍榴月问个清楚,但走到门边时,瞧见萧淮一脸闲适的在院子里散步,他侧身,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伍榴月被敲门声惊醒,她后半夜才睡,现在又被吵,她根本不想起,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后她打算继续睡。
迷糊之际听见门开了,唐之晚尖利的骂声响起来,“叫你回来是给我儿来守孝的!你可倒好,一点不伤心也就罢了,竟还想睡到日上三竿?”
伍榴月掀开被子,“多睡会儿能要谁的命吗。”
没想到伍榴月的嘴皮子这么溜,唐之晚身旁的柳清愣了愣,唐之晚指着伍榴月鼻子问柳清,“你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柳清打马虎眼,“我刚才没怎么听清,这外边的风太大了。”
“她简直就是个扫把星!什么命不命的,我看我儿的病跟她这一副死样子脱不了干系!”唐之晚继续责问,“你这刁妇,知不知道祸从口出?”
这唐之晚让两个侍女守在伍榴月门口,那门就大开着,冷风刮进来,让坐在床边穿鞋的伍榴月咳嗽了声。
“又在咳?”唐之晚怀疑道,“不会是你传染给我儿的吧?”
“刁妇是谁啊。”咳完后,伍榴月才把刚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唐之晚震怒,“你竟敢顶撞我?来人啊!给我家法伺候!”
伍榴月抬眼瞪着唐之晚,唐之晚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提手就要给伍榴月一巴掌,伍榴月全力握住她的手腕,两人互瞪,唐之晚看她跟看仇敌似的。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柳清的音量比平时大了些,“榴月本就对陈儒无情,之前是你要把她赶出府,现在她回来了,你又要刁难她?难道是因为陈儒死了你觉得很闲吗?”
在看见唐之晚脸上的滑稽表情后,伍榴月没忍住轻声一笑。
唐之晚转身朝柳清去,张开的手掌慢慢扬起来,看似是要也给柳清一个巴掌。
“母亲的心悸是好了?”门口传来陈郁南的声音。
柳清回神般脸色一恍,眼中闪过些许慌张后装作镇定地回头看了陈郁南一眼,但没跟陈郁南对上目光,他在看伍榴月。
“好啊柳清。”唐之晚不知是装的还是怎么样,眼中竟泛起泪花,她垂下手,压着嗓子说,“你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本以为你是我身边人了,没想到你是这么看待我的。”
柳清叹了口气,“那你这些年又待我如何?你又知道我受过多少次家法伺候?”
唐之晚气极不语,刮她一眼后走到门边,扬起手让两位侍女扶着离开了。
柳清又回头看陈郁南,陈郁南还在看伍榴月,于是她也看向伍榴月,发现伍榴月正低头小声咳嗽着,她急忙走了过去。
陈郁南原也只是经过,他看了片刻,便走了。
“郁南不会是来找你的吧?”柳清一边帮伍榴月拍背一边问,“他昨晚拉着你说什么了?”
“不用管他跟我说了什么。”伍榴月看向柳清,“唐之晚这人我也看出来了,她烦得很,你不要被她抓到空子了。”
柳清落寞一笑,“这些年我被她抓的空子也不小,现如今我还怕什么呢。”
“你没做打算?”伍榴月问。
“作何打算?”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府里过么?”
“我还不知道。”柳清有些犹豫起来,问,“那你呢?”
伍榴月烦闷地说,“我暂时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是不会留在这迂腐府里头的。”
这话题有些沉重,两人没聊几句,柳清忽然想起来,对她说,“你这是患上咳疾了所以有时候不能发出声音来说话吧?我这就去厨房找人给你抓药熬药喝。”
伍榴月将唇一抿,“多谢。”
柳清走到门口时,伍榴月问,“你喜欢什么?”
“嗯?”柳清回头。
“将来我好谢谢你。”
柳清笑笑,“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与柳清告别之后,伍榴月在院子里走了一遭,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出府,于是加快了脚步,拐过一座山石,与绍星羽撞上了,绍星羽停止赏花的动作,望向伍榴月后笑容深了些,“我正想着姐姐呢,没想到姐姐就送上门来了。”
伍榴月又是成了哑女,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盯着绍星羽看。
“你何时有空?”绍星羽的语气沉稳了些,“我们聊聊。”
伍榴月皱眉偏头。
“我们之间自然是有能聊的事情。”绍星羽说,“午饭后,我在久浓茶楼等你。”
伍榴月未来得及作答,听得小径那头有萧淮逗侍女发笑的声音,绍星羽冷冷哼了声,与伍榴月对了个眼色后走了。
来到府门口,朝门槛外迈出腿时,伍榴月感到一阵眩晕,她没好气地抬头看天,像是挂在她头顶上的系统女声又开始嘲笑她了,“伍榴月啊伍榴月,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你什么身份都没有,这府外的世界,你没有权限。”
“那为什么我还能去哑女庵?”
“那是因为哑女庵很适合你呀。”系统说,“但如果你独自想离开哑女庵的话是不行的哦。”
伍榴月听到她说的“独自”二字后阴恻恻一笑。
系统首次惊讶,“你笑什么?”
“没你的事了。”伍榴月冲她说,“保持你的安静去吧。”
系统正要骂她不知好歹,但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不远处,陈郁南已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般人看见陈郁南下车,看见他那颀长身姿,沉郁风貌时,大概会感叹,但伍榴月看见陈郁南那刻,只是觉得自己有了个可以利用的人选。
陈郁南迈着步子瞧过来,眼光如雪花轻飘在伍榴月身上。
“陈郁南。”伍榴月不关心陈郁南去哪儿了,但看着他越走越近,目光不可控地瞥见他背在身后的手中抓着一袋药包。
“找我有事?”陈郁南的语气有些冷漠。
伍榴月扯过他的衣角,他顺着来到伍榴月身侧,伍榴月抬头看他,他唇角翘着微不可查的弧度。
“走啊。”伍榴月说。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和善,陈郁南偏要站在原地不动。
伍榴月又说,“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我去找萧淮跟绍星羽。”
“那你选我来帮你是为什么。”陈郁南问。
“认识你的时间比认识他们的要长。 ”
陈郁南用嗓子眼嗤笑了声,他带着伍榴月往前走了一步,伍榴月顺利踏出门槛后低沉一笑。
陈郁南探头看她表情,却被她抬脸一盯,“陈郁南,午饭后,你要带我去久浓茶楼。”
不等陈郁南问,伍榴月撒手离去。
陈郁南“啧”一声,看向手中为了伍榴月咳疾而抓的药材包。
片刻后,这药包里的药材被厨子熬成了棕褐色的汤水,陈郁南来取时,厨子笑着说,“公子,说来也巧,柳夫人方才也来熬了药,我见你们俩的药方还是差不多的呢。”
陈郁南唇角含笑接过药碗,“依你看,是她的药方好,还是我的要好一些?”
厨子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张口便说,“自然是公子的药方更细致,就连药材也更齐全些。”
陈郁南端着药碗来找伍榴月,才走到屋门口,就听见伍榴月在说,“苦。”
“良药苦口啊。”这话是柳清说的。
原来已经喝了,陈郁南转身要走,听见动静的柳清望过来后叫住了他,“郁南!”
陈郁南回头,客气道,“嫂嫂。”
“你这回叫的又是哪个嫂嫂呢?”柳清开他玩笑。
陈郁南说:“你。”
“那你可不能对榴月不礼貌啊。”柳清说。
陈郁南看向伍榴月,她正在小口小口喝药,陈郁南眼光掠过桌上饭菜,对柳清说,“患有咳疾的人不便于吃辛辣的,还是撤了吧。”
柳清先是怪了句厨子疏忽,后笑容僵在脸上,怎么陈郁南如此关心伍榴月?这正常吗?
伍榴月好吃辣,她看向柳清,“别撤。”
“郁南。”柳清再次看向门口的陈郁南,猜疑着问,“你背在身后的,是什么?”
“哦。”陈郁南将药碗举起来,他火热的眼神与伍榴月不明所以的目光相纠缠,“是我让厨子熬的专治咳疾的药。”
“郁南。”柳清扔筷而起,面色难堪又踌躇,“你对你榴月嫂嫂的关心也太过了吧?这可是不妥当的,现在你说,你这般到底是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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