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榴月确定他不会走,手掌下移握住他的腕,他的手虚握着,与伍榴月纤白的手是两个色系,只要他轻轻一翻掌,就能把伍榴月的手包裹。
伍榴月的手指滑过他的手心,酥酥麻麻的,他勾起唇,半是微笑半是舒适地看着伍榴月。
伍榴月在他手心里写字时,他又有些生气地问:“你的嘴难道只是用来吃饭喝水的么?”
伍榴月不理他的话,慢慢写了一句:“谣言也不是真的,说便说了,回去我口头教训一下就好了。”
“这样的谣言怎么可能是真的?”陈郁南盯着她看,树影在她眼底晃动,漆黑中又亮晶晶的。
伍榴月松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
他锁眉道:“你的嘴当真是摆设了?”
伍榴月瞬间有些恼怒,拔腿就走。
陈郁南紧紧跟在她身边,看眼她,又看眼她,仿佛是在确认她的情绪,这样几个回合之后,陈郁南说:“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跟我说话么?伍榴月,你真会气人。”
他感觉他的心都要被气坏了,压抑却又无处发泄。他眼中愠怒,还是想抓了伍榴月一次性问个清楚,眨眼功夫,陈郁南看见从树影里唰来一支箭,那长箭指向伍榴月而来。
陈郁南上前一挡,手掌逮住了箭,他的手被削破了点儿皮,鲜血滴滴。
伍榴月看向那安静林中,忽而响起一声尖喊,一个小厮半跪着跳出来,在陈郁南面前跪好了,边说话边打自己嘴巴子:“我该死我该死!”
“这箭是你的?”陈郁南将流血的手背到身后去。
伍榴月心里一惊,眼皮子跳着跳着去瞧陈郁南放在身后的手,她暗想:“难道这小小劫难,跟那夜明珠有关系。”
小厮嘴皮子打颤,连话也说不清楚。
“殿下。”林子里响起绍星羽的声音。
伍榴月抬眼一看,绍星羽拿着弓走出来,他一只手拂在树枝上,眼神有些疼惜,他道:“是我不好,要来这儿练箭,原想这儿偏些安静些,于是跟这小厮一起来,练得尽兴了,我便让这小厮试试,哪想到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差点儿出大事。”
绍星羽的眼睛瞄了瞄陈郁南搁到背后去的胳膊。
“原来如此。”陈郁南像是不以为意,笑说,“绍公子既然想练箭,让他带绍公子去便是,这儿树多,难免会出差错。”
“怪我怪我。”绍星羽面露关切,往前走了几步问,“殿下的手没事吧?”
“无碍。”陈郁南说,“只是破了点皮。”
“殿下与夫人是从哪儿回来?”绍星羽歪了歪唇角,看似在勉强微笑,“听说那边有个小花园,殿下跟夫人是去了那儿么?”
陈郁南看伍榴月一眼,说:“那花园原是个荒废的,没什么好看,绍公子随我来,我带绍公子去一处练箭的好地方。”
“如此甚好。”绍星羽笑着跟在了陈郁南身后,他瞧眼面色淡然的伍榴月,又说,“但殿下还是先去包扎一下吧,破皮了也倒妨碍练箭了。”
说完,绍星羽给了小厮一个眼色,小厮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陈郁南跟前堵住了去路,小厮道:“殿下,我这就去请大夫!”
陈郁南不作回答,微微侧首,又看了眼伍榴月。
三人走至一方亭处,望见小厮带着大夫快步朝这边走来,大夫气喘吁吁,稳了稳肩上的药箱子。
于是三人纷纷落座,等着他们。
伍榴月与陈郁南相对而坐,绍星羽像个大家长似的,笑着看看她,又看了看陈郁南。
陈郁南手腕上有擦伤,不是要害处,只是破了点皮,但滴滴鲜血触目惊心,伍榴月看了会儿,顿觉眼皮子一烫,她抬眼,看见陈郁南垂着眼睫,听着大夫说那些注意事项。
她侧目,与一直盯着她的绍星羽对上眼,怪不得刚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绍星羽一直在观察她,她敛神,这时听大夫说了句,“要想这伤口愈合得快呢,就最好不要沾水吧。”
说罢,大夫又问起陈郁南肩膀上的伤势,陈郁南只说已经好了,但大夫立起身掀开他衣领一瞧,脸色黑了些,道:“我看平日里殿下也并不注意身上的这些伤吧?殿下是不怕留疤么?”
绍星羽这时笑道:“男人留点疤才勇猛,伍夫人你说是不是?”
陈郁南与大夫一齐望来,伍榴月不表态,伸手去握桌上的茶壶。
这点小插曲过后,陈郁南带着绍星羽跟伍榴月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地,这儿视野极好,天空蓝蓝的,一望无际。
半途时伍榴月就想走,但被绍星羽劝了下来,她心里猜着绍星羽不会还有些什么小把戏要做吧,于是就还是跟了来。
两个男人切磋时,伍榴月就坐在一旁赏云朵,大片大片的白色叠在一起,那么近又那么远,像假的一样。
正看着,绍星羽的声音传过来,伍榴月看去,恰好看见陈郁南将手伸入水壶之中捞羽毛,他手腕上的绷带被染湿了,伍榴月忽然将眉一皱。
伍榴月的这些小动作,可都被绍星羽看在了眼里,绍星羽是个好观察人心的,他突然就说:“殿下快别捞了。”
陈郁南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伍夫人担心殿下了。”绍星羽带着淳淳笑意说。
陈郁南猛然看向亭中的伍榴月,伍榴月起身便走,陈郁南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草地之上,绍星羽独自开朗,他笑几声,抓起弓箭继续。
跟着伍榴月走上石子路,陈郁南那双被天光染得温柔的眼睛看向伍榴月的裙摆,她走得又快又急,裙摆才刚泛开波澜又紧跟着漾开一圈,不多久,她就被石子给绊到了。
她站在原地停歇了会儿,白莹莹的耳朵好像竖起来敏锐听着,陈郁南故意走出动静来,好让她听见,她猝然回头,一双眼睛睁圆了看着陈郁南。
“伍榴月,绍星羽刚才说的话,你否认吗?”
伍榴月心中阵阵挫败,自责与懊悔,又觉得爱上一个男人很是屈辱,她半低下头,牙关挫了挫,然后点了头。
“你否认?”陈郁南的语气变了。
伍榴月不看他,又点了一点头。
“是他看错了?”陈郁南问完立即说,“也是,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我却还因为旁人的一句打趣就跟了你来,到头来也只为了你的一个点头而已。”
伍榴月静默站着,听着陈郁南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她没跟陈郁南对视,无法看见陈郁南忧郁的眸子,更无法让陈郁南窥见她眼中的烦恼与动摇。
从那天后,绍星羽很有兴致地时常跟在伍榴月身边,想从她嘴里问出点温情之话来,但伍榴月已将自己对陈郁南的心思深埋,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会再动摇了,所以每当绍星羽提起陈郁南的时候,她总是漠然一张脸。
“伍夫人是个有意思的女子。”绍星羽扇着手中的扇子,露出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伍榴月。
“绍公子这话怎么说?”柳清坐在伍榴月身边绣荷包,几日过去,这荷包正在被她进行收尾工作,她唇边翘起弧度来,低声笑道,“等我这荷包绣好了,好事也就来了。”
她说的是伍榴月跟贾宇士的亲事,她看向伍榴月,伍榴月好像没听见,郁郁寡欢望着别处。
“照我说,女子就得是这样的。”绍星羽柔声道,“女子一言不发,反倒更有神秘色彩,那双清澈的眼睛将人一看,仿佛欲说还休,那唇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委屈,也便显得倔强清冷。”
柳清不知他在说谁,便笑问:“绍公子说得这般具体,不会是在说榴月吧?”
伍榴月狐疑看绍星羽一眼,刚才她根本就没听绍星羽说话。
绍星羽兀自叹口气,笑而不语,手上的扇子摇啊摇的,将柳清与伍榴月的心思都摇偏了,柳清自认为跟伍榴月之间有了些间隙,以后她只打算靠自己获得陈郁南的青睐,而伍榴月想的却是如何将自己对陈郁南的心思狠狠掐死。
翌日清晨,柳清用过早饭后去问候了唐之晚,唐之晚本想留下她作伴,但她心里想着要将荷包送给陈郁南,于是抽了身,一路来到了陈郁南的门前。
柱子走出来告诉她说:“殿下在看公文。”
“好。”柳清也不执意要见,把荷包递给柱子说,“帮我把这个给他。”
“这是……”柱子犹豫着接下了。
柳清说:“这是我给郁南绣的荷包,我见他之前好像挺喜欢荷包的。”
柱子笑了笑,是么,殿下何时喜欢过荷包了?总之他告别了柳清,踏进屋里来,一眼便是一幅美景,稀稀落落的金光洒入窗,金条上跳跃的灰尘像沉香缭绕,慢慢浮到陈郁南的眼前去。
陈郁南面向他站着,抬眼,辉光的眼眸隔着雾气,脸上的阴影像山峦一明一暗,所以令柱子像是雾里看花,雾中寻郎一般。
柱子的胆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开口就玩笑道:“这荷包,是伍夫人送来的。”
陈郁南脸色不变,唇角扯了扯:“再胡说切了你的舌,她不会绣工。”
“好吧。”柱子神色紧张,“是柳夫人送来,说是专门给殿下绣的,殿下收下吧?”
“你替我收了。”
尾音上扬,像在质问柱子,柱子惶恐闭了闭眼,走上前来,把精致的荷包搁在了陈郁南的桌上。
陈郁南垂眼去看,睫毛投下的暗影一片,将思量中的他衬得有些阴冷,他启唇时给柱子一个眼神,“拿上荷包,去伍榴月那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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