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穿越这片大漠，一望无际没有边角的大漠有了方位，后头是春凉国的城门，夜色掩映之下，有种光秃秃的，又威严的震慑力，伍榴月终于回过头去看前方，听见木影低声一笑，大漠的前边，是越来越远的月亮。

“还早着呢。”木影说。伍榴月看见她的坚韧的眼神，如果有兴致，可能会问她跟绍星羽有些什么瓜葛，但现在不想问，只觉得每个女孩身上，都有一份神秘的往事。

她跟木影相处算是愉快，她出钱，木影办事，形成默契之后，关系好起来，她们偶尔也会在马背上闲聊，大都是木影来了兴致，问她关于陈郁南的事。

“你是大名鼎鼎的伍夫人，谁人不知晓？”木影笑说，“可是之前见到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能跟陈郁南在一起，他是不是很喜欢你？还喜欢得很？”

伍榴月说：“谁知道呢。”

“你跑出来，他肯定急坏了，要到处找你呢。”

“他答应让我走的。”

木影感到惊奇，眉毛抬起来，问：“真的假的，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伍榴月侧目看一眼身后的木影，郑重地说，“其实你们这世界是个游戏，我是被拉进来的。”

木影拽着马绳仰天笑了几声道：“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所以拉你进来的人是谁？是陈郁南么？”

“我也不知道。”伍榴月把眼光放远了，感受着寒夜冰冷刺骨的风，她有些释怀地说，“或许这款游戏，也像个女孩子一样，有一些话想说。”

“游戏。”木影想了想，说，“如果真是游戏的话，总有散场的那天。”

“那么我现在就在找散场的道路呢。”

“那么等这游戏里的所有人有了结局之后，就散场了。”木影的另一手擦过伍榴月的额头，又道：“我说你怎么说胡话，好像烧起来了！”

穿越大漠也已经是前几天的事了，这天阳光算温暖，因为伍榴月有点发热，木影找了个村子歇脚，扶她下马的时候，木影诧异了一声，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自从伍榴月出了春凉国之后，脸上总是带点无所谓的微笑。

木影说：“你还记得吗？穿过大漠的时候，马儿在坡上崴脚，我们掉到坑里去，我找你半天，因为你那时还昏迷着呢，结果是个小男孩把你给拖到我面前的。”

伍榴月笑问：“真的？什么样的小男孩？感谢他没有？”

“怕生怕羞得很，估计是附近村子里的男孩。”木影牵着马儿领着她往村里走，说了句自己也是村里长大的话。

伍榴月跟在她后边走，又听见她在说：“早知道我问问了，这年头遇见个真心愿意帮助人的人可不容易。”

听见她这话，伍榴月就轻轻地笑，认为木影美丽的外表下有颗特别的心。

晚上在村子里一个寒酸的旅店住，老板娘因为来了这两个有钱的稀客而开心地不得了，上楼的时候木影朝屋外望，雪夜里堆满了百姓，眼中澄澄的光，一个个都像饿狼。

等老板娘欢颜笑语地下去了，木影“啪”一声把门栓插上，回头来低声对伍榴月说：“我本想让你清净一晚，好生睡一晚，结果我看，我们是进了狼窝了，晚上我守着，你睡吧。”

伍榴月端坐在床边，严肃地说：“我也不睡了，等外边没了动静，我们就走吧。”

木影点头，又说：“只是可惜你给那老板娘的金叶子了，我说这金叶子还是太招摇。”

伍榴月苦笑：“是啊，应该换成普通的银子。”

木影坐到她身边，瞧着她淡定的眸子说：“你不害怕？”

“不害怕。”她知道陈郁南跟来了。

木影倒在床上看屋顶，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等了许久，久到木影快睡过去的时候，外边的人声吵闹声终于完全消失了，仿佛还能听见几声狗吠，木影轻轻地起身，问伍榴月：“你怕狗么？”

伍榴月摇头：“不怕，我们走吧。”

木影捡起她的小包裹，小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怕。”然后谨慎地开了门，她握着伍榴月的手，两人一起慢慢地下了楼梯，那老板娘已经得到了金叶子，不再觊觎她们的钱财，早早地睡下做美梦去了，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门一开，木影敏锐的眼睛看见雪堆后有一个黑影，她护在伍榴月身前，说：“真是你生了病了我才护着你，其实我根本没这么乐于助人的。”

伍榴月笑道：“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你这是什么病？”木影拉着她往一旁小径上走，犹豫会儿又说，“怎么像是小产了？”

伍榴月照旧笑笑不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双脚踏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原来木影看见的不止是一个黑野，而是一群，还都是汉子。

木影低吼：“跑！”

两人拔腿就跑，是深沉的夜，月光很浅，但雪照亮她们的脸，伍榴月跑着跑着忽然鲜活一笑，木影担忧地蹙眉，骂她：“你还笑得出来！傻子疯子！”

伍榴月止住笑说了句对不起，木影沉默了。

后边追逐的人越来越多了，像狼群追逐两只小羊，木影说：“你跑得慢！你躲起来！我引开他们！”

伍榴月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行。”

木影推开她，指向她身后的林子，用嘴型告诉她：“躲进去！”

木影确实是跑得比她快，她未来得及说话，木影消失不见了，她眼眶一酸涨，一只手将她拉入了怀抱，她抬头一看，首先是陈郁南散发着幽光的眸子。

根根笔直的树干在他头顶形成一道网，网着黑色天空，他的眼睛无疑是星斗，伍榴月想投入他的怀抱，却还是推开他，眉毛紧皱着。

他说：“木影那边我派人去了。”他的声音分外低沉。

伍榴月一下蹲坐在地，她头上不知怎么有方小小的光影，她又抬头看，还是只能看见陈郁南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很想念陈郁南。

“榴月。”陈郁南也很想念她，在她跟前蹲下来，低着头，念过她的名字之后，开始摘指套。

伍榴月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暴露出来，紧接着他用双手来呵护伍榴月冻得通红的手指，语气是恳切的：“求你，对我说句什么。”

伍榴月冲他轻轻一笑：“谢谢你，我该去找木影了。”

他宛如一座雕像冻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伍榴月抽出手去，一如以往伍榴月推开他的许多个瞬间，他轻呼了口气，脸前一团白雾，朦胧着他的眼睛，他望去时，看见伍榴月在暗卫的护送下走出林子，纤细的身影被雪光嚼成了一个黑影。

伍榴月与木影顺利会面那刻，陈郁南的那些暗卫像蝙蝠一样不知躲哪里去了，是一个也看不见。木影抱着伍榴月，感慨道：“是不是患难见真情？”

两个漂亮的女子西行，本来就够引人注目的，再加上一匹昂贵的黑马，这匹马木影取名为叶子，因为是用一个金叶子买来的。

抵达夏寂国之前，她们在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半月以来，出现的为难人的事数不胜数，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木影骄傲起来，总是说她不应该去当舞女，而是去当某位大小姐的管家。

“不过也是。”木影话锋一转，揽着伍榴月的肩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伍榴月笑着去看她，她眼中藏着一种情绪，伍榴月当时忽略了。

终于到了夏寂国，进城门那刻，伍榴月感到一股神神叨叨的氛围，偶尔一瞥，就能看见某处角落里，有人在画法阵，小孩子们玩的游戏也跟这看起来像法阵的圆圆圈圈有关。

并没有多少人在看她们，除了屋顶上的，街旁的，靠在桌脚的，行人腿边的，路中央倨傲站着的，笔直漆黑的，黄瞳黑猫。

“看呐。”木影早已跳下马，指着一排穿黑袍的冷峻男子欣喜地说，“原来这就是巫师，他们长得可真像啊。”

马背上的伍榴月低声说：“传言夏寂国的巫师都是双生子。”

木影乐呵笑了。

一排经过她们的巫师里，有个人听见了这话，走到街角边才回望，深深看了眼马背上女子的背影。

伍榴月下马来，问木影：“你跟绍星羽是有什么纠葛吗？”

“我喜欢他还不成吗？”木影笑道，“但是他不喜欢我。”

“那他喜欢谁？”伍榴月玩笑般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木影打了个哈欠说，“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赶紧找个客栈好好睡一晚，明天就去宫里见绍星羽吧。”

夏寂国与春凉国很不一样，春凉国是古色古香的，拥有传统的建筑。但夏寂国地势较高，随处可见的高山，拥护着整个城，特别是夜晚时候，山像巨人一样，俯瞰着街道上的所有人，瞅山一眼，觉得可怖。这儿的人大都清冷自持。

木影评价说：“这里的人，还有绍星羽，都挺像路边那些黑猫的，傲慢又自觉聪明！”

说罢木影转过身要进屋子，屋中地面上赫然一只竖瞳黑猫，高高竖起的尾巴像蛇头一样轻轻摇摆着，木影被吓了一跳，闭上眼急声说：“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顶多就是吞了他一大笔钱嘛！”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入伍榴月脊背里，她低声问：“陈郁南叫你带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