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药,我不要了

夜雨如针,密密地扎在药庐的茅檐上,檐角残破的符纸被风撕扯,发出细微的呜咽。

屋内一盏油灯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长忽暗,像是某种潜伏的兽在窥伺。

苏云清跪坐在草席上,指尖轻抵谢无渊心口。

那枚剑形印记仍泛着微弱的青光,与窗外玉环第九槽“道”字的明灭频率隐隐同步。

每一次闪烁,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从地底深处拉扯着谢无渊残存的意识。

阿芜伏在他肩头,九尾蜷缩,尾尖燃着一簇极淡的灵火,温养着谢无渊体内几近溃散的剑魄。

那火色苍白,带着几分不祥的灰烬之息——白狐本源受损太重,每一次施术,都是以命续命。

“撑住……再撑一会儿。”苏云清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闭目凝神,熟练度面板在识海中浮现:【推演中……第34次】。

【推演失败】。

【第35次】。

【失败】。

额角渗出冷汗,神识如被刀割。

他知道这已逼近极限,可若不再试一次,谢无渊的剑魄将在三日内彻底崩解,魂归虚妄。

【第36次】。

这一次,他不再模拟丹方,而是将玉环“道”字的波动、谢无渊剑印的律动、地脉震颤的轨迹,尽数纳入推演。

面板上的数据如星河倒转,无数符文交错重组,最终凝成一幅古老阵图——三十六根地脉为引,九座山岳为桩,中央祭坛上双婴并列,一金一青,血脉相连,却被刀刃割断脐带。

阵名浮现:引魂归位·逆命祭典。

苏云清呼吸一滞。

这不是护脉镇灵的善阵,而是以双生子为祭,献祭其一,唤醒另一人的宿命之魂——所谓“归位”,是让被选中的那个,成为天道意志的容器。

而阵眼处,青婴静默,眼中无泪,却似有万古悲风穿心而过。

他指尖颤抖,几乎握不住玉佩:“那青婴……是我?”

记忆碎片骤然翻涌。

幼时师尊总在深夜抚着他背脊低语:“你本不该活下来……可你哭了一声,她就停了刀。”

那时他不懂,只当是梦话。

如今才知,那一声啼哭,竟是从祭坛上抢回的一线生机。

玉环第九槽“道”字忽然剧烈震颤,裂纹中渗出金红光丝,如血脉般蔓延至地面。

苏云清猛然醒悟——这不仅是记忆投影,更是阵纹共鸣!

真正的封印,就在这云梦泽地底!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按向地面符文。

鲜血渗入石缝,刹那间,整座药庐如被雷霆击中,地面浮现出巨大阵纹,与谢无渊心口剑印同源,彼此呼应,竟似要开启某种古老契约。

幻象降临。

百年前的祭坛雪白如骨,香火缭绕,却无半分祥瑞。

一名白袍青年执刀立于中央,面容冷峻,正是年轻的白镜尘。

他手中长刀滴血,刀尖垂落的血珠,竟与苏云清贴身玉佩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命契已成,青婴当死。”白镜尘声音冰冷,如宣读天律。

身后老者低叹:“金婴将承天道之重,青婴为引魂之钥,二者不可共存。”

刀光落下前一瞬,婴儿啼哭响起——不是金婴,是本该无声的青婴。

白镜尘猛然抬头,

那一瞬,他收刀,抱起青婴,转身离去。

而祭坛深处,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将金婴抱走,埋入另一座隐秘阵眼。

幻象消散,苏云清如遭重击,猛地呕出一口血。

熟练度面板猩红闪烁:【记忆回溯·冷却中,下次使用将损道基】。

神识如裂,眼前发黑,他几乎瘫倒。

可他不能倒。

他强撑起身,将三页残经塞入怀中——那上面写着:“解药非丹非人,乃双心同燃,命火共照。”

不是压制,不是炼化,而是两颗心同时燃烧,以命火照亮彼此归途。

这才是真正的解法。可白镜尘为何要隐瞒?玉虚宫究竟在守护什么?

他扶起昏迷的谢无渊,正欲离去,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

沈流玉立于廊下,白衣胜雪,手中捧着一卷古籍,温声道:“师兄面生,可是为谢剑尊寻药?我见你徘徊藏经阁外,特来相询。”

苏云清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多谢好意。”他垂眸接过《玉虚药典》,指尖触到书页刹那,袖中玉环轻颤——那夹页之中,竟绘有一幅“双心契”图谱,线条扭曲,核心符文被刻意篡改,若依此炼药,只会加速毒发。

是误导,还是陷阱?

“师兄若需更多典籍,我可通融。”沈流玉笑意温和,目光却如细针,悄然扫过苏云清衣角残留的阵纹血迹。

“不必了。”苏云清淡淡道,“有些药,不必再找了。”

他转身踏入雨幕,身影渐隐于夜色。

药庐外,风骤雨急。

檐下忽现一道黑影,影八无声伫立,青铜“守”令在雨中泛着幽光。

他低语,如风穿林:

“护令者传讯,北方‘信’令将醒,但仙城地脉已被篡改,非药庐,乃祭坛。”暴雨如天河倾覆,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轰鸣。

苏云清背着谢无渊,在泥泞中踽踽而行,衣袍早已湿透,紧贴肌肤,冷得像一层冰壳。

每一步都陷进泥水里,仿佛大地也在阻他前行。

影八立于药庐残破的檐下,身影如墨刻般凝实,雨水竟在他周身三寸外自动偏移,仿佛被无形剑气所斥。

他低语时,声音却清晰穿透雨幕:“护令者传讯,北方‘信’令将醒,但仙城地脉已被篡改——非药庐,乃祭坛。”

苏云清脚步一顿。

他本已麻木的神识,骤然如针刺般惊醒。

祭坛?

那不是疗伤之所,是献祭之地。

而谢无渊体内那道与地脉共鸣的剑印,分明是某种古老命契的烙印……他们不是在治病,是在唤醒什么。

念头未落,怀中人猛然一震。

谢无渊双眸骤然睁开,那是一双不属于此刻的眼——瞳孔深处浮现出远古剑纹,银白如霜,冷光四射。

他口中溢出的不再是人语,而是剑魂的低吟,一字一句,斩破风雨:

“退……他们要夺契。”

话音未落,一道无形剑意自他残躯中冲天而起,撕裂雨云,直贯苍穹。

百里之内,飞鸟坠地,草木断折。

刹那之后,剑意溃散,谢无渊再度昏沉,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苏云清踉跄跪地,将他紧紧搂入怀中,指尖颤抖着抚过胸前玉环的裂痕。

那裂痕中,金红光丝仍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的血脉。

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冷,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了然。

“原来……”他低语,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我不是来救你的。”

雨滴落在他眉心,滑入眼角,像一滴迟来的泪。

“是来阻止他们——再杀你一次。”

他终于明白。

百年前那场“逆命祭典”,根本不是为了镇压灾厄,而是为了制造容器。

金婴承天道,青婴为引魂之钥——可若钥匙不肯归位,天道便要强行召回。

谢无渊的毒,不过是命契反噬;他的沉眠,是血脉阵纹的牵引;而所谓的“解药”,从来不是丹丸,而是另一个命定之人的觉醒。

他才是那个本该死在祭坛上的青婴。

玉环在他掌心微微震颤,第九槽“道”字缓缓流转,光晕由青转金,又隐隐透出一抹幽蓝——那不是此世符文,更像是从时间尽头投来的一瞥。

破晓前最深的黑暗里,一道枯瘦身影悄然立于药庐外的古槐之下。

明夷子双目覆着灰白眼翳,却仿佛能穿透风雨,直视苏云清心魂。

他手中铜铃轻晃,铃声清越,竟与玉环共鸣,荡开一圈圈涟漪般的灵波。

“你手中之环,原是‘心灯’。”他声音沙哑,如古井传音,“百年前,青冥丹师以命点燃,只为照你归路。”

苏云清浑身一震。

青冥丹师?那是师尊的道号……可师尊早已陨落于他十岁那年。

“你若真寻药,不如问自己——”明夷子缓缓抬头,盲眼朝向他,仿佛洞悉一切,“你要救的人,究竟是病入膏肓的剑尊,还是那个……被钉在命轨上的孩子?”

风忽止,雨渐歇。

天边泛起一线青灰,映得玉环上那古老符文一闪而逝,如同谁在命运之书上,悄然划下第一道裂痕。

数日后,仙城论道前夕,街头巷尾悄然流传起一句谶语——

“青冥遗种将引天罚。”

市集喧嚣,人声鼎沸。

苏云清抱着昏迷的谢无渊穿行于人群,衣角犹带夜雨寒意。

忽而,前方说书台上传来一声琵琶轻拨。

那声音极哑,极静,却如针般刺入耳膜。

他抬眼望去,只见台上坐着一名蒙面女子,指尖缠着一道红线,正缓缓拨动琴弦。

绑定熟练度后,我成了高冷剑尊的唯一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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