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厂区弥漫着铁锈与湿土混合的气息。梁峥阁站在修缮一新的车间里,看着工人们安装保护罩。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梁总,"王助理小声提醒,"您已经盯着那台铣床看了十分钟了……"
梁峥阁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无意识模仿汤九珩检修时的动作。绑定传来轻快的共鸣,像有人在他心尖拨弄琴弦。
"今晚要试运行改造后的蒸汽管道。"他突然说,"让技术顾问留下值班。"
暮色四合时,汤九珩提着工具箱出现在车间门口。他换上了干净的工装,头发还带着水汽,颈侧那粒朱砂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合伙人就这待遇?"他指着角落里临时搭的行军床。
梁峥阁正给老式汽压表做校准,头也不抬:"爱睡不睡。"
绑定却诚实地泄露了他的期待。汤九珩轻笑一声,把带来的饭盒放在工作台上。打开是还冒着热气的饺子,捏成歪歪扭扭的齿轮形状。
"赵大娘教的。"他语气平淡,"说某人生日快到了。"
梁峥阁愣住。他自己都忘了这个日子。
车间忽然陷入黑暗,只有蒸汽管道发出嘶鸣。绑定传来短暂的慌乱,随即是汤九珩镇定的情绪波动:"备用发电机在配电室。"
"待着别动。"梁峥阁按住他肩膀,"我去。"
他在黑暗中准确摸到配电室门把——绑定像夜视仪般指引方向。重启电闸时,灯光骤然亮起,映出不知何时跟来的汤九珩。
"说了让你等着!"
"绑定没说不能跟着。"
两人较劲般对视,忽然同时笑出声。
梁峥阁伸手摘掉对方发间的蜘蛛网:
"跟屁虫。"
子夜时分,蒸汽管道试运行开始。梁峥阁在控制台操作,汤九珩在管道间巡查。当压力表指针划过红色刻度时,绑定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
"第三节点泄漏!"梁峥阁对着对讲机喊。
"正在处理。"汤九珩的声音混着蒸汽嘶鸣。
梁峥阁冲过去时,看见汤九珩正用身体堵住泄漏处,高温蒸汽把他的手臂烫得通红。
"你疯了!"梁峥阁扯下领带缠住伤口,"这是饱和蒸汽!"
"知道。"汤九珩疼得吸气,"所以不能让它喷到电机组。"
绑定传递着灼痛与固执。梁峥阁咬牙完成抢修,把人按在行军床上涂烫伤膏。月光从天窗洒落,照见对方锁骨下淡白的绑定印记,与他自己心口那个如出一辙。
"当年……"汤九珩突然开口,"你走后,这里疼了七年。"
梁峥阁的指尖停在伤疤上。绑定传来漫长的钝痛,像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
"现在呢?"
汤九珩握住他颤抖的手,引导着抚过心口的印记:"在愈合。"
梁峥阁的掌心紧贴着那道绑定印记,绑定传来新旧伤痕交织的灼热。他忽然低头,用嘴唇碰了碰那道淡白的疤痕,像在亲吻一枚锈蚀的勋章。
"怎么个愈合法?"他的气息烫在对方心口,"是长新肉了,还是……"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疤痕,"又结了一层痂?"
汤九珩仰头撞在行军床的铁架上,绑定传来闷痛与战栗。蒸汽管道的余温在车间里弥漫,把月光蒸成朦胧的雾。
"你猜。"他忽然翻身将人压住,沾着药膏的手指划过梁峥阁心口对应的位置,"当年你在这儿疼的时候,我正把老车间的报废零件熔了重铸。"
梁峥阁抓住他作乱的手,绑定同时传来熔炉的滚烫:"熔了多少?"
"够打一副镣铐。"汤九珩的膝盖抵住他腿间,绑定传来七年孤寂淬炼出的执拗,"把你栓死在厂区的那种。"
月光突然被飘过的乌云遮蔽,黑暗中只剩绑定传递着汹涌的浪潮。梁峥阁猛地咬住他衣领,在弥漫的药味里哑声笑:
"早被栓住了……从你替我挡钢管那年起。"
烫伤膏在体温下融化,顺着紧贴的胸膛滑落。当月光重新洒落时,他们发现彼此的手指早已死死交扣,像两台老机床的传动轴,历经锈蚀仍顽固咬合。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靠坐在老机床旁分享一壶冷茶。梁峥阁忽然从口袋掏出个铁盒,里面装着七年里所有深夜通话的记录——
汤九珩在每个日期旁都标注了对应的零件参数。
"航天用钛合金……"梁峥阁念着某条备注,"你就没想过我是在胡言乱语?"
"你喝醉只会说真话。"汤九珩仰头饮尽冷茶,"就像现在。"
第一缕晨光穿透油污的窗玻璃,把蒸汽染成金色。梁峥阁看着光影中浮动的尘埃,轻声说:"搬来和我住吧。"
汤九珩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杯壁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以什么身份?"
"合伙人。"梁峥阁扣住他的手,"以及……终生绑定对象。"
车间外传来早班工人的喧哗,老机床在晨光中苏醒。他们交握的掌心里,那两枚疤痕正随着绑定共振,像终于完美咬合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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