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乔凤作乱的手一顿，脑子里某根松散的弦一紧。
这些时日事情太多了，一下子有些处理不过来，从他们确认彼此身份开始乔凤便隐隐意识到某些事，那时候沉浸在彼此相认的喜悦里，后来又因为受伤修养了几日，而后便是潘金城逃离进京的噩耗。
所有事情好像都一股脑冒出来，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他们两个人都带了系统！
而且乔凤还有一个预感就是，他们两个人带的系统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两人对视一眼，宋成拿过纸笔把关键时间点和转折点画出来。
“上一世我比你先离开一年之久，但是这一世我比你先来这里近十年。”
“如此说来两世的时间线完全不一样。”
“对。”宋成在纸上分别描绘出两条不同的时间线，继续道：“我来这里之前原宿主因为受伤昏迷数月，以至于我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也无人怀疑，只当是病情使然……”
“等等！”乔凤眼神一凛，“你刚刚说，你来到这里之前原宿住昏迷了数月？”
“对……”宋成略微思索也觉出其中奥秘。
“也就是说原宿住死后才会有魂灵寄生！”两人异口同声。
书房里没有点烛火，只有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来，而且似乎变得比刚才亮堂许多，显出莫名的凄寂，瘆人的气息默默游弋。
乔凤后颈渗出冷汗来，思绪游转，回想起她刚来将军府那日。
那日正是他们的大婚日，她睁开眼时被眼前一片红色吓到，抬手掀开眼前的遮挡物才发现那竟是一个红盖头，陌生的房间，红烛摇曳，她来不及搞清楚这一切，下一秒巧儿便推门进来，见她自己把红盖头掀开了，吓得连忙帮她重新盖上。
“小主，将军还没回来呢，你怎么能自己掀盖头呢，这要是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乔凤从巧儿的话里捕捉到许多信息，基本摸清当前情况，下一秒只听巧儿一声惊呼：“小主……你这手上好多血……血……”
乔凤闻言低头一看，果真见到从手腕往下全是血，血色微微干涸发黑，甚至床榻上也有许多。
巧儿险些被吓晕过去，但是她内心却没有丝毫惊讶，甚至在没有完全摸清楚情况的条件下便从容撒起谎。
“瞧我，真是被喜事冲昏了头脑，就连来了月事都都给忘了。”
乔凤假意羞涩，脸蛋透着红润，巧儿倒也没有过多怀疑，毕竟乔凤看上去没有半点异常。
于是巧儿快速帮她处理干净，还一边嘟囔：“小主的月事怎的提前了这么些时日，往常都是固定时日来的。”
“谁知道呢，不过都是小事儿罢了。”
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过去了，乔凤一心复仇无心其他，只当是老天爷给了她得以重来一世的机会，现在想来似乎一切都带着某种牵引意味，推着她往前走。
可如今细细想来，分明那时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虽然疤痕早已随着时间推移而彻底消逝不见，但乔凤记得十分清楚，那分明就是一道疤。
原宿住在新婚日自尽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乔凤不解，“按理说跟自己心仪已久的青梅竹马成婚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我似乎知道缘由了。”
宋成沉吟片刻，细细道来：“这十年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印象里每次见面她都欢天喜地的，她虽不善言辞，但从她的神情里我可以肯定她很高兴，从见面开始她的嘴角就不曾落下，总是笑意盈盈的，还会做许多手工点心。”
“我向来不喜吃甜食，每次都是暗中给小虎他们，我无意瞒着她，只希望她能在看清之后渐渐收心，我不想耽误了她。”
“在得知我不喜欢吃甜食的时候神情有些许恍惚，但很快她又表现得丝毫不在意，她依旧会给我做许多吃食，吃食越来越符合我的口味，但她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了，甚至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笑过，我想她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再次见到她的笑容是在成婚前夕，按规矩新娘子不能私自见新郎，但是向来恪守规矩的她却在那晚突然翻墙闯入将军府，她出现在我面前，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时而哭时而笑，我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把她送回了家。”
“再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听着男人娓娓道来，乔凤一颗心也跟着时上时下，喉头哽住了，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
宋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一遍遍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十八，为什么听到她的故事我那么难受呢，我的心好痛。”乔凤扑进男人怀里，心痛到几乎晕厥，眼前好似浮现出女孩坐在墙头晃着双腿的模样，那个人好熟悉，亲切得就像她自己。
姑娘坐在墙头，什么规矩什么礼仪都抛之脑后，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她说：“将军，是你教我翻墙的，你不会怪我不遵守规矩的对吧？”
宋成张开双臂稳稳地抱着她，轻声安慰：“从某个层面来讲，你即是她，她即是你，你们是最最亲近的人。”
“她会怪我吗？怪我来到她的体内，占据了她的全部。”
“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她，她那么善解人意，我想她会理解的。”宋成看着怀里的人，仰头对望天边的明月，眼神里也同样有着化不开的情绪。
哭够了，乔凤吸吸鼻子，话题又饶了回去：“所以你原本不打算娶她，但是系统下达命令要你娶她？”
“对，我那时候甚至问过系统如果不娶她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乔凤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魂飞魄散，家毁人亡，从此世间不再有情，人人只为利益而活】
某个奇异的声音完全掩盖住宋成的声音，声音盘旋在上空，浩大而又不容抗拒，让人感受到身为人的渺小。
“这是你的系统？”乔凤看向宋成。
【哈哈哈不错，算你聪明】
浩大的声音猛间缩小，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飘忽不定。
乔凤的脸色当即变得严肃，“你此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你大可试试】末了又大笑：【不过我知道你不敢，你是公主，你最在意百姓民生了不是吗？】
乔凤双眸沉沉，抿唇不语。
【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连接点，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世界，别妄想改变这个世界的轨迹，后果你们负担不起】
奇异的声音再次变得浩大，隐匿在半空：【公主，复仇之路已经过半，我和我老公在终点处等你们】
乔凤向来不信命，也从不受人威胁，当即呼唤出自己的系统：“你倒是说句话啊。”
谁知她的系统也是个怕媳妇的，只道：【我夫人说的对】
“……”
乔凤仰头看向宋成，在男人眼底看出倒影的自己，“你也认为我们只能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做吗，我们就灭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宋成张了张口，却又无从说起，他来这里多年，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像她一样曾全力反抗过，但不论她如何反抗，每次事件的走向都会按照系统安排的那样发生，他的努力压根起不了半点作用。
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再反抗了，事事顺从，只想麻木地过完这一世。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他有了她，他愿意跟她一起再试试，就算落得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也在所不惜。
“夫人……”宋成淡淡开口：“你怕吗？”
“不怕。”乔凤脆生生回答，仰头看着他的全世界，“有你在我身边，不增畏惧。”
两人紧紧牵着手，两颗心依偎着彼此，宋成勾唇一笑，清隽的嗓音胜过世间万千动人的情话。
“天要逆我们，那我们就逆天而行，只要彼此还在身边，就要联手对抗这世界，这世界由我们构成，就没有被怪异力量干涉的道理。”
然而这一切都在某个暗黑的空间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有的只是不屑地哂笑：【就这小喽啰还想逆天而行，太自不量力了吧】
然而下一秒却响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事情还没到最后，真正地赢家是谁还说不定呢】
画面里，宋成和乔凤已经不再纠结于是非输赢，转而开始商量复仇计划。
乔凤想起在皇宫里看到的画面，她现在只想确认一点，“那种船形的尖头鞋只有湖州有卖对吗？”
“对，尖头鞋原本是西粮人的特色手艺，之后西粮灾洪爆发，他们所住的那一片地域地势低洼被洪水埋没，原本的繁盛早已不见，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大湖。”
“有渔民曾去那一片捕鱼，刚开始收获颇丰，但后来却再无人去，只因那一片湖底有多具腐尸，以尸哺鱼，怨气极重，有许多人声称听到过女鬼的声音，大家都不愿触霉头，渐渐的就无人再去了。”
“我们征战时曾经过那处，我让小虎去查过，西粮人被洪水冲去的方向就是江南一带，也就是湖州。”
“湖州百姓热情大方，西粮人也就再此安顿下来，把尖头鞋的手艺带了过去，尖头鞋作工精益，一鞋难求，价格昂贵，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穿得起。”
宋成疑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只见乔凤满脸凝重，沉声道：“你和皇上对话之时我在屋顶上看到屏风后有一人，那人穿的正是尖头鞋。”
宋成闻言也不禁皱起眉，“是潘金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