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太阳挂在山腰。一道人影健步如飞,往山脚下的村庄走去。
霍峰多年前被征兵召走,如今前线大捷,众多将士卸甲归田。霍峰是其中一员。
凌乱的衣服掉落在路中间,旁边的草垛后有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
霍峰冷嗤,好一对不知廉耻的野鸳鸯,关天化日竟敢在路边苟合。
“嘿嘿你就从了我吧,你那死鬼相公早投胎去了,你一个寡夫很寂寞吧,嘿嘿,哥哥来好好疼你~”,尖锐刺耳的男音不怀好意的响起。
另一个年轻的夫郎显然不愿从了他,怒骂声中夹杂着清脆的巴掌声,“滚开,赵二,你要是敢碰我,我娘家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赵二把年轻哥儿的反抗当做情趣,声音粘腻,猥琐的调戏他:“桀桀桀,你嫂子让你进门吗?你还找你亲哥哥?不如来找我这个情哥哥~”
年轻哥儿显然底气不足,赵二对他纠缠不休,他换了一种态度:“赵二,我相公没走之前,对你也不差吧?你这么侮辱我,不怕他晚上开找你索命吗?!”
赵二人都不做了,还怕鬼?
他撕开哥儿死死攥着的衣领,淫/荡的嘿嘿笑:“好哇好哇,等他来找我,我们兄弟一起,好好伺候你,保证让你爽上天~”
年轻哥儿又是清脆的一巴掌扇过去,两人缠打起来。
赵二也被他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的冒火,他压倒年轻哥儿,唾弃:“娘的,你这荡夫谁都能睡,怎么我就不能睡?你再来劲,我真对你不客气!”
年轻哥儿吃痛,闷哼一声,心中逐渐绝望,闭上眼睛,眼角溢出泪水。今日权当被狗咬了,若有来日,他一定杀了这畜生!
霍峰停下脚步,调转脚尖,大步走过去,果然看到童年玩伴压在一个青衣哥儿身上。
他一脚踹翻赵二,这一脚使了七八分力,赵二飞出老远,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唤。
云清睁开眼睛,逆着光线,高大的身影收回脚,弯腰将他扶起来,推至身后,满脸怒气:“赵二,几年不见,你长本事了,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赵二爬起身,冲着霍峰大叫:“你他娘的谁啊?坏老子的好事,信不信我让你横着出这地界!”
霍峰又是一脚将他踹倒,赵二瘫坐在地上,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语气……
“霍大哥!”
赵二佯装惊喜,走上前来,视线来回扫视:“霍大哥,你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
“呸呸呸!”赵二轻拍嘴巴,连呸三声,狗腿道:“霍大哥英武不凡,神兵天降,那是有大福气之人,哪能轻易折损,那必是打的敌人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回老家。”
霍峰脸色一沉,拍开赵二的手,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再让我发现,打断你的腿!”
赵二心虚,连连应声。
这霍峰没入伍之前,是他们下溪村孩子头头,这十里八村的小孩,没一个敢和他叫板的。
现在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气势更是不得了,一个瞪眼,赵二只感觉双腿发软,冷汗直流。
想到自己背着霍峰做的那些事情,赵二不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又说了一堆恭维的话,捂着受伤的腰飞快的走了。
云清看着高大男人三言两语逼退了赵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身材高大,剑眉星目,长相英俊,尤其是那一双凌厉的黑眸,像是能看到人心底似的,锐利得吓人。
云清拢好衣服,想跟他道声感谢,但被那双黑眸盯着,胆气莫名少了三分,他心中畏惧,不敢和他讲话。
霍峰看着低头不说话的陌生小哥儿,问他:“你是哪家的哥儿?”
云清感觉男人声音凶的可怕,他被吓的一个哆嗦,小声说:“我是李三娶的夫郎。”
霍峰对李三有印象,记忆中李三还是个小萝卜头,没想到现在连夫郎都娶了。
不过眼下这场景,霍峰尽量控制自己声音,显得不那么严肃:“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自己能走吧?”
云清点头,简单打理自己的头发,让它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才往村口方向走去。
走到村口,他偷偷往后看了一眼,那个高大像凶神一样的男人果然跟在他不远处。云清心中感激,加快步伐朝家中走去。
云清回到家中,他将篮子里采的草药放在簸箕里晒,动作细致,神情十分认真。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姑娘从屋里走出来,慢慢在云清身边坐下,嘴里喊着:“阿爹。”
小丫头身形瘦小,脸色枯黄,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大眼睛水汪汪像水洗过的葡萄。
小丫头大名叫李平乐,小名就叫做小丫。
云清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应她:“头还晕不晕?不晕的话,待会阿爹带你去舅舅家。”
小丫头扶着脑袋,嘻嘻笑。
云清十八岁嫁到下溪村,嫁给比他小两岁的李三李让贤。
两年后闺女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李三就让征兵的征走了,隔年传来死讯。
噩耗传来,还不等云清反应过来,李三的爹娘兄弟以他这一房没有男丁为理由,将家中田产全部夺走。
云清带着闺女小丫,生活拮据。好在自己爹娘和哥哥时常接济,倒也顺利将小丫养大。
只是最近小孩总是发烧,带去医馆去瞧也只说需要精米精面的养着,最好吃上些滋补的药材,慢慢调养。
云清哪有积蓄买药材。好在药铺郎中看他可怜,答应以药材换药材。可就算这样,换来的药材也只是杯水车薪,小孩还是反复发烧,身体虚弱。
云清心中焦虑,这次去捡药材更是差点被泼皮赵二所害。他下定决心去爹娘那里借上三两银子,无论被嫂子如何嫌弃,他也要借上这笔钱,以后再还。
云清抱着小丫在哥哥家门口敲门,屋里人知道是云清敲门,门闭的死紧。
屋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动静,嫂子泼辣高昂的声音传来:“这年头,自家孩子都吃不饱了,你这天煞的,还要把粮食往外送,我的娘嘞,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有那不要脸的,天天上门来讨吃的,夭寿喽,我怎么就瞎了眼嫁到你家来,这讨债鬼要逼死人嘞!”
泼辣女人一时怒骂,一时哀嚎,直呼自己命苦。
云清站在门口脸色发白,这话像利剑一样将他剐的鲜血淋漓,晴天白日的,他通体发寒,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太阳底下,被人戳脊梁。
“阿爹?”小丫歪头看他,枯黄的小脸瘦巴巴的,让人看着心酸不已。
云清白着脸,手指颤抖,却还是坚定地“扣扣”敲门。
门被“唰”的打开,带起一阵风。云清闭了闭眼,再睁眼是嫂子那张刻薄不善的脸。
嫂子姓赵,叫如月,是两年前嫁进云家的。
赵如月性子强势,木讷老实的云家大哥被他压的死死的,云家老两口如今也得看她脸色过活。
她冷着脸接过小丫,给小丫泡了一碗糖水,送到云家两老屋中,轻拍她的小屁股,说道:“去阿婆屋里,去找小宝玩。”
小丫自是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端着糖水去找小宝。
支走小丫,云家大嫂赵月如脸色一拉,横眉冷笑:“怎么着,来借粮还是借钱啊?”
云清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凌空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咬牙,在嫂子要吃人的眼光中硬着头皮开口:“我想借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云大嫂拔高声音,声音尖利地要掀翻屋顶。
云大嫂这下是真想生吃了他!
“你当这里是钱庄啊?!三两?你也好意思开口!我跟你这兄弟,成天地里头刨食,除去田税,一年的收成勉强糊糊嘴。”
她越说越气,整个人有一种火山即将爆发的感觉。云清感觉周身气温都升高了一点,热汗顺着衣领滑落。
云清没有办法,他真的需要这笔钱救命。小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不用上好药,他怕小丫就不行了。
“医馆的大夫说了,小丫这病,要想治好,需要买人参滋养。医馆中最便宜的人参也得三两银子。”
云大嫂一双喷火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云清,仿佛云清不是他的小舅子,而是来她家烧砸抢掠的土匪。
她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再也绷不住了,朝着云清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云清被云大嫂骂的脸色惨白,眼泪汪汪,仍硬撑着打断云大嫂密集的怒骂,说道:“我会还的!”
这话堪比火上浇油,云大嫂怒不可揭,她伸手用力戳云清额头,大声问:“还?用什么还?这几年你借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见你还了?你倒是还一个我看看?”
云清被她羞辱的直掉眼泪,咬着下唇,不说话。因为他确实理亏。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美人哪怕是垂泪也是赏心悦目的。
云大嫂看他惨白着张小脸,可怜的糟心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每次一说就哭,哭完还来!
她气势汹汹的回屋,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故意将动作砸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云清擦干眼泪,和爹娘告别后,顶着眉心的红印,发红的眼眶,抱起小丫朝外走去。他紧紧抱住小丫,像是溺水的人抱着自己唯一浮木。
还没走出半里地,身后气喘吁吁的追着一道身影,嘴里喊他的名字。
“清哥儿,清哥儿,你等等我,走慢点!”
云大哥从屋内追出来,从怀中掏出用粗布裹着的散碎银两,递给云清。
他面容愁苦,皮肤粗糙,手指更是粗粝的厉害,这些都是农作留下的痕迹。
见云清不动,他拉过云清白皙的手,将银子交到他手中,温声温气的说:“你别和你嫂子计较,她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银子还是她让我送过来的。”
“家里确实拿不出三两银子,这一两你先拿着,带小丫去看病。你嫂子说,那什么参,先买一半,给小丫先喝着。”
云大哥浑厚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着,云清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滚落,哽咽:“谢谢哥哥。”
云大哥给他擦眼泪,粗糙的拇指刮红了云清洁白的小脸,他又换袖子给云清擦眼泪:“别哭了,赶紧带着小丫回家去吧。”
云清擦干眼泪,收好银子,抱着小丫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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