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柳岸巷肖家院子。
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背后披着蓝色披肩的书生端坐在堂前,书生面前摆着一套青瓷茶具,热气从倾倒而出的水中弥散,遮挡住书生的神色,但端起茶杯的手轻轻颤动,暴露了书生的不安。
肖愠抿了一口茶水,将杯子轻轻放下,心里的不安还是无法缓解。
肖愠没有想到自己万分谨慎,最后竟是被陆瑾抓到了把柄,陆瑾虽扬名京城,但肖愠从未将陆瑾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肖愠见过最多的就是孩子了。但肖愠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最后被陆瑾缠住难以脱身。如今仅是陆瑾,忠武侯陆予弘更不是能招惹的,必须趁早离开京城了。
肖愠正想着,周弎推开门走进院子,肖愠立刻沉声问道:“周伯,现在情况如何?”
周弎摇摇头:“城门排查严密,城内有吏兵巡逻搜查。我已按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百草药铺查不到公子身上。”
肖愠却还是放心不下:“许宴多年不被发现,陆瑾能查到许宴,这人不可小觑。”
“那,要不要请……”周弎压低声音犹豫道。
“不可,找那人才是自掘坟墓。”肖愠阴沉着脸,陆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独大,不仅是因为陆家有忠武侯陆予弘,更重要的是其背后有淮南王撑腰,帝年幼无依,如今淮南王把持朝政,没有人敢得罪陆家。若向那人求助,让那人觉得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为了万无一失必会将他斩草除根。肖愠早已无路可走,一举不成便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肖愠将茶杯拿起,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茶水轻微晃动,肖愠的目光紧盯着杯中翻腾的茶叶,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狠劲。肖愠不甘心,五年来,他抛弃所有的良知从一个流离失所卑微如草的乞儿,历尽艰辛死里逃生才勉强爬到了如今的地位与财富,而眼前的陆瑾却随时可能摧毁他费尽心血才拥有的一切,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肖愠的眼中疯狂涌动,与四年前在那个血腥而阴暗的地牢里的眼神如出一辙,那时的肖愠赢了,从此飞黄腾达,如今的肖愠拼尽一切也要赢。
从抓到许宴那日起已经过去五日了,陈静言像是也得到了一些风声,陈砚之和陈念一两兄妹虽已痊愈,但陈静言还是令两人在家养伤不要出门。不用去国子监面对严厉的夫子,陈砚之和陈念一两个皮猴自然连连答应。
陈佑照例在书房练大字,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的事。
系统有个类似“监控”的功能,用一积分可以指定监视一个人一天,但是也有限制条件,必须是陈佑直接接触过的人并且一次只能监视一个人。陈佑监视了陆瑾三天,陆瑾除了睡觉都在查孩童绑架这件事,百草药铺在衙门登记的老板名叫徐有年,京城人,名下仅有一家百草药铺,登记的住宅早已荒废,多年无人居住。
经马掌柜交代,徐有年每日午时都会来药铺查一次账,所以他从未去过徐有年的家中,也不知道徐有年住在哪里。除此之外马掌柜对徐有年一无所知,对绑架孩童的事更是闻所未闻。而许宴……
许宴在那日晚上就在牢房咬舌自尽了,他蜷缩在地牢一角,干涸的血液覆盖在他的脸上和手上,结成密密麻麻的一块块血痂,看起来恐怖又脆弱。
陈佑不知作何感想。
陈佑知道,咬舌自尽是很痛苦的死法,血液会堵塞口鼻,死亡前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最后在漫长的煎熬中窒息而亡。许宴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陈佑知道,许宴早就不想活了,以前有恨让他苟延残喘,如今什么都没了。
陈佑又嗤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与她又有何关系。
“小妹你干嘛笑这么恐怖?”
突然的声音将出神的陈佑吓了一跳,拿毛笔的手一抖,一大块墨渍滴落在宣纸上。这张大字已经写了快一半了,陈氏夫妇的要求很高,必须没有错字和晕染才能算一页。
“陈砚之,你又皮痒了?”陈佑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面前的陈砚之。
陈砚之顿时感觉背后发凉,屁股又隐隐作痛:“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小妹你自己练字不专心。”
陈佑才不管,转头对一边看戏的陈念一道:“揍他,下次我只告陈砚之一个人的状。”
陈念一眼睛一亮:“真的!”
眼见陈念一捏起拳头跃跃欲试,陈砚之一溜烟跑出书房,边跑边大叫:“陈念一你敢!我可是你哥!”
陈念一狠人不说二话,举着拳头就追了出去。
两人一顿你追我赶,最终陈砚之还是没能逃过陈念一的魔掌,被陈念一揍了两拳,陈砚之气得哇哇大叫,但在陈念一的武力威胁下含泪闭嘴。陈佑正好练完五张大字,心情愉悦地将宣纸铺展开放好。
陈砚之打不过陈念一,只能在陈佑身上找回场子,看着陈佑写的字,陈砚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嫌弃得半眯,啧啧两声:“小妹你这字怎么还是如此丑陋,看来熟能生巧对小妹你来说不太适用,等上了国子监一定会每日都被夫子训,到时候可不要找哥哥我哭。”
对于陈砚之的冷嘲热讽陈佑不屑一顾:“到时候夫子训我一次我便让陈念一揍你一次。”
陈砚之无语凝噎。
两人五岁时陈静言和赵千雪就找了文师和武师教导两人,陈砚之既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便只是完成两位师父的任务,而陈念一一直憧憬当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三年来便一直认真地跟着武师学武,五岁时陈念一的力气不如陈砚之,如今的陈念一已经能压着陈砚之打了,等三年后陈佑也能上国子监,陈念一收拾陈砚之估计只需要动用一只手。
陈砚之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十分灰暗,陈念一用武力压榨他,小妹太狡猾玩不过,可恶,他没有一点身为兄长的尊严啊!
太可怕了,绝不能如此,陈砚之不甘心地握起拳头挥舞两下:“我明日就去找萧夫子加练!”
陈念一翻了个白眼:“你次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真去过。”
“这次是真的!”
“略略略,鬼才信你!”
“……”
两人又吵了起来,陈佑含笑看着。陈佑也已经五岁了,但因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大幅度地喘气可能会加重她的病情,陈氏夫妇便没有让陈佑跟着萧羽习武。修仙系统里也有一些丹药可以治病,但是小正太说陈佑的病是刻在命数上进而影响到身体,上辈子患不治之症,这辈子寒气入肺都是不可避免的,就是治好了也只是暂时的,迟早还会复发。
陈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命数这回事,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事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是她用尽全力也不能改变的。说不上愤怒,陈佑更觉得可笑,笑自己如同跳梁小丑,十多年都在白费力气。
“小妹!”陈念一突然凑近陈佑,与陈砚之十分相似的一双桃花眼半弯起,两只手揉捏陈佑圆圆的脸颊,“你不要不开心,以后有我保护你,绝不让其他人欺负你分毫。”
陈念一以为陈佑是因为不能与两人一起习武而难过。
“我没有不开心。”被陈念一察觉到情绪让陈佑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发现陈念一在趁机蹂躏自己:“陈念一!不要揉我的脸了!”
陈念一:小妹的脸好软好嫩好好摸~
陈佑被陈念一的武力镇压,很想逃却逃不掉,只能屈辱的接受。陈砚之在一旁幸灾乐祸,陈佑同样不能逃过陈念一的魔掌让陈砚之觉得被揍了两拳的地方顿时完全不疼了。
晚上陈佑将傀儡放置在床上后使用破空符闪出陈府。
今日陆瑾在徐有年的旧宅查到了暗藏的地牢,但地牢早已荒废,陆瑾的人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陈佑决定自己亲自探查一番。
陈佑直接出现在旧宅地牢中,因为白日衙门的人已经仔细搜查过,晚上便只有衙役守在门口,地牢里并没有人。
这个地牢并不大,大概只有两个许宴家大小,在正中央有一个占据地牢一半地面的圆形血池,大约有半人高,最底层有厚厚一层干涸的黑红色血液,不知有多少孩童丧命于此,如今仍然能闻到发霉的血腥味弥漫出来,让陈佑有些止不住反胃。
陈佑紧紧皱眉,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奇怪,绑架孩童是为了钱,杀害孩童又是为了什么?这个地牢里除血池外的地方并没有太多血液的痕迹,周围也没有放置刑具,说明并不是为了折磨孩童取乐,他杀害孩童仅仅是为了他们的血。孩童的血能做什么?一定要是孩童的血才能达到目的吗?
陈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放下这个疑虑,从系统商场兑换了一张追魂符贴在血池底部。随着陈佑运转灵力,追魂符浮动至半空中,金色的灵力从符纸中弥散而出,将整个血池包围,三息后,符纸随风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这说明没有一个孩童活了下来。
陈佑低垂下眼盯着血池,突然想到什么,灵力从陈佑丹田中抽出,向血池最底部探去。在灵力接触到那层干涸的血液时,一股刺骨的阴冷之气顿时顺着陈佑的灵力而上,就要进入陈佑的丹田。
小正太突然在陈佑脑中大喊:[快收回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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