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永嘉公主在郊外一处园子设宴,邀请众多王孙贵族和世家贵女前来赴宴。
马车嗒嗒作响,裴世怜破天荒没有骑马,而是与厉青崖一并坐在马车里。厉青崖把玩手指,第十次看向窗外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紧张?”裴世怜勾起嘴角揶揄道。
“我怕个球!”厉青崖的说话声破了音,不过是参加一场宴会,有什么好怕的。她一个女土匪,真的能得到贵女们的认可吗?
“好~你不怕,我对你有信心,倘若发生什么事你多依靠我吧。”裴世怜看向她的眼神发烫,她不经意间撇过头,抿紧的嘴角微微放松。
“主子,我们到了。”
随着马车停下,厉青崖深呼吸。再睁眼,她眼露锋芒,由着裴世怜牵她的手进入翡翠园。
下人们见到厉青崖和裴世怜纷纷请安问好,他俩随着管家进园,管家给第一次来的厉青崖介绍园子。
翡翠园是王都附近的一处皇家花园,王孙贵女们常在此举办宴会。
自从有传言平清府世子裴世怜从山野带回来个世子妃,众人纷纷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惹得世子不惜名声也要带回来。
此次宴会主题是赏菊花,实则是王侯世家借机观察试探世子妃。
没走多远,一些不入耳的议论声传入厉青崖的耳里。
“听说平清府的世子妃是世子殿下从山里带回来的。”
“那妖女使了什么妖法,逼得世子殿下非要带回王都。难道说她长得貌美如花,诱得世子殿下不顾世俗眼光也要带回来?”
“这下有多少春闺女子要偷偷洒泪。平清府世子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可他勾唇一笑,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呢。”
“要我说一会儿有好戏看咯。一个乡村野妇能懂得什么礼数,不过是挟恩以报。永嘉公主、幽兰郡主、丞相女儿、尚书之女哪个是好相与的,还有一些倾慕世子殿下的贵女也在场。我们就坐等好戏吧!”
“咳咳。”
随着管家干咳一声,议论他们的贵女见来人正是她们议论的对象,纷纷掩面而逃。
裴世怜似笑非笑,在厉青崖耳边轻声问:“怕吗?”
别人不看好她,厉青崖的斗志反而上来了,内心的战斗**蠢蠢欲动。她瞥了裴世怜一眼,勾唇痞笑,眼里暗含傲气。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宴席之地。
随着厉青崖与裴世怜携手而至,宴会上的男男女女都噤了声,纷杂的眼光直直扑面而来。
厉青崖款款而行,身姿摇曳中带点飘逸,有种她自己独有的韵味。
她身着一袭淡雅藕色长裙,露出纤长脖颈,腰背舒展挺直,步履轻盈。她嘴角微弯,面露微笑,从容得体地看向前方被围着的深红色宫装女子,那应该就是永嘉公主。
厉青崖向永嘉公主行礼时,动作行云流水,标准至极,与世家贵女丝毫不差,仿佛她从小就生活在王都高门大院中,优雅矜贵,从容大气。
看到永嘉公主眼中闪过的一抹讶异,厉青崖心中暗喜,努力忍住不要原形毕露。
得益于老嬷嬷的苦心鞭策,厉青崖的礼仪练得炉火纯青,已经到了做某些姿势身体会自动反应的程度。接下来的问好寒暄她一点也没出差错,从四周射来的目光光隐隐有些失落。
而裴世怜一直站在她身侧,贴心介绍一干贵人。他散出的气场无形中让想看戏的人收回不怀好意的眼神。
裴世怜亲自为她引座,动作亲昵自然,一向冰冷的脸上挂着清浅笑容。
厉青崖隐约注意到有抽气声,她习以为常坐下,周围的人不免悄悄对视。
直到落座,厉青崖发现一个熟悉面孔,竟是她多日前认识的崔侍郎家的女儿崔雪诗也在场。此刻被众人盯着,厉青崖也不好主动去搭话,两人在席间对视,轻微颔首微笑。
宴席开始,他们所坐的位置是赏菊的最佳观景地。
大片大片的菊花开得正盛,花团锦簇,一副勃勃生机之色。在席间向外观菊花,颇有一番野趣。
只是花好看是好看,厉青崖难以理解为了看花而专门举办宴席的举动,花看久了也就那样。
“今日难得众人齐聚,大家不如以‘赏菊’为题作诗如何?”尚书女提议,她看向永嘉公主,公主颔首应允。
随即从永嘉公主右侧开始,有王孙贵女开始作诗吟诗。每吟出一首诗,都有人捧场夸赞。就连丞相之女也做了首诗,众人纷纷夸赞她“好诗好诗,不愧是王都第一才女。”
厉青崖面上保持微笑,实则心神早已不在这。她不爱四书五经,也从未学过诗词。在座吟的诗她一概听不出好坏,也不感兴趣。外面有人正在造反,有人正蒙受冤屈,也有人正忙于一年收成在田间直不起腰来,而此时席中的贵人们却只顾赏花念酸诗,想想真是讽刺。
正当她沉于思绪中,手背上覆上一双大手。她回过神来。
“......世子妃久居山野,可懂作诗?难得来赏菊,不如吟诗一首,也让我们看看世子妃的风采。”一位贵女不怀好意道。
“柳银铃。”永嘉公主不急不缓道:“世子妃第一次和我们赏菊就叫人作诗,倒显得咄咄逼人了。她可是平清世子的心尖尖,别把人吓得再也不敢来赴宴了。”
“怎么会呢。”名叫柳银铃的贵女不依不饶道:“虽说作诗难了些,可世子妃总该会吟一两首诗吧,我只是好奇世子妃今日赏菊可赏出什么滋味?”
见身旁的裴世怜刚要打圆场,厉青崖一手在桌下按住他,大方回应道:“柳姑娘见笑了。我身居山野不假,吟诗作诗也不如众位熟悉。在我心中,菊花之美,比起它的外在,它的药用价值更美。久居山野教会我的,不是吟诵菊花,而是如何寻觅草药,如何遵循良方让粮食多产,如何团结众人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诗词虽美,不及生存之道也。论意境,我喜民生之道,我更喜‘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
众人哗然,谁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柳银铃脸色苍白。
“好!没想到世子妃身在宴会心在民。我对你刮目相看!”永嘉公主抚掌大笑,其他贵女也跟着夸赞,话题不知不觉就从吟诗转到民生之道。
呼~躲过一劫。厉青崖心想。
她余光瞥见裴世怜满脸骄傲,嘴角一抽。
此时斜对面有一道恶狠狠的目光射向她,厉青崖看过去,那人瞪了她一眼,竟是她的目标人物幽兰郡主。郡主好像讨厌她,怎么办啊。
话题聊完一个段落后,一位贵女提议到:“难得世子妃来赴宴,光赏花未免无趣。我们来投壶吧。若谁投中得多,就给个彩头如何?”
“哦?什么彩头?”永嘉公主兴致盎然。
“不如。”另一位贵女提议道:“让世子殿下择一株最好看的花送给赢家。输的人罚酒。”
众贵女面面相觑,有好几人面露红晕,对投壶跃跃欲试。虽然知道世子妃在场,可她们似乎不服气,要当着平清世子的面将厉青崖比下去。而男子们则在一旁看好戏,眼神不时扫过厉青崖,却不敢看向裴世怜。
厉青崖面色不改,应下了这个挑战。
大家转移到更开阔的庭院,只见下人将壶和箭矢一一摆好,总共九支箭。
提议投壶的贵女先行投壶。第一支箭她掷出的力道颇大,越过壶飞了出去。旁边的人捂嘴轻笑。
她脸色不虞,又投出第二支,力道太小,未及壶口。最后总共掷了九支才中了一支,灰溜溜地喝掉罚酒。
而其他贵女也没好到哪儿去,有好几次箭矢擦着壶口而过,让人惋惜不已。也有箭矢掷入壶中却被弹出来,投掷的贵女快要将自己手帕拧坏,心不甘情不愿喝了罚酒。
此时轮到厉青崖投壶,众人谁也不说话,等着看她的笑话。
厉青崖云淡风轻拿一支箭矢,像扔纸飞机一般轻飘飘向上抛,箭矢划过一个弧线“铛”地落入壶中,并未反弹出来。
她投的第一支箭就中了。
众人哗然。
随后她又如法炮制投掷第二支、第三支......壶里像是有吸力一般,九支箭稳稳落入壶中。
一个山野村妇背景的世子妃,竟然把经常玩投壶的世家贵女们狠狠击溃。众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她是神仙下凡。
参与投壶的除了厉青崖不用喝酒,其他人都喝了罚酒。
“好!好!青崖不愧是平清世子看上的世子妃,这投壶能力一绝啊!”永嘉公主哈哈大笑,改变对厉青崖的称呼。
厉青崖装模作样矜持地说:“承让承认。”
而裴世怜也如约摘了一株开得最艳的花朵插在她鬓角,眼里的笑意快要遮不住了。厉青崖看到那些输了的贵女一脸郁闷地盯着裴世怜给她送花,她强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心里爽得不行。
而那位敌视她的幽兰郡主一脸复杂,眼里敌意略微减轻,可仍旧疏离地站在远处。
可能是喝了罚酒,贵女们有些醉意,放得更开,输了不服气,又提议要世子妃展示才艺,要让厉青崖弹琴。
厉青崖哪会弹琴,正想办法推脱。
只见崔雪诗飘飘然走到众人前,主动请缨弹琴,为厉青崖解围。
崔雪诗手指在古筝上弹奏,原本厉青崖以为她要弹些风花雪月靡靡之音,谁知古筝铿锵震响,响起刀伐兵戈之声。
厉青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塞外黄沙埋忠骨的苍凉景象。
她从一旁的护卫腰间拔出剑,随着琴声舞动起来。她挥舞着剑,剑气凛然,舞出保卫家国的气势和战士不灭的斗志,舞出战士们与外敌奋勇搏斗,绝不后退的精神。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不住叫好,射向她的眼光隐隐钦佩,谁也不敢再小看眼前的世子妃,厉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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