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

宋青君想想醒来后先是在云端驾舟而行，后是看到四月霜叶，现在又遇到个会说话、身负任务的红鲤鱼……

这真是个奇妙的世界啊。

她不禁失笑，而接着听福仔确实满怀焦急，便轻声问道：“什么任务？莫非和这山间乱象有关？”

“嗯！”顶着枫叶的福仔连忙点头，“爷爷说大山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山神出事了，它派我顺着河去找山神。”

“山神？”

宋青君有些疑惑。宋书禹听后却颇感意外地凑近。

“这处居然有山神？”

“是的！”

说到山神，福仔满是自豪，连连摇尾巴，语气也快了不少。

一鬼一鱼这反应让宋青君挑了挑眉，好奇这山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般想着，她也问了出来。

宋书禹答道：“山神是大山的守护神，祂们调节四时气候，维护山间秩序。”

说着，他转头环顾四周。

“如今这山变得如此古怪，想来也确实只能是山神出事了。只是……”

他略带疑惑，又回头看向福仔：“这处不是仙山也没什么特别的，居然也会有山神存在吗？”

他这么问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倒是福仔接下来的话让他倍受启发。

“没错，这里确实没什么特别，但爷爷告诉过我们，万物有灵，每座山都存在山神。”

“祂们是大山的守护神，也是山中生灵的守护神。我们的山神一直守护我们，保佑我们，所以如果现在祂出事了，我们也一定要帮祂！”

福仔边说着边缓缓围着小舟转圈，声音稚嫩，语里却透出坚毅。

……万物有灵。

宋书禹不自觉在唇边反复研磨这四个字，面色认真起来。

他与宋青君同时开口：“我们或许能帮帮忙。”

“但是，”他同时也不解，“沿着河就能找到吗？我们正好从那边一路顺着河到这，只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树。”

“其实沿着河不一定能找到。”

“嗯？”

“沿着河只是因为我只能呆在水里，所以也只能这样碰碰运气咯。”

福仔浮在水里，只露出部分背鳍，鱼鳃一张一合地吐出好些泡泡。

……好吧，是这个道理。

宋书禹无言以对。

一旁宋青君轻咳一声：“那山神是什么模样呢？你同我们说说，我们倒是可以离开河在树林里找。”

“山神是最美的生灵！”福仔不假思索地回道。

“还有呢？”

“你们一见就会知道祂是山神！”

“……就这样吗？”宋青君等了会，发现没下文后又凑近些问，“太笼统了，有没有更具体的特点？”

这让福仔犯了难。

它沉默片刻后用鱼鳍挠了挠自己的鳞片，声音变低：“我只知道这些，因为我其实没见过山神，只听爷爷说山神是最美的。”

“……你没见过？”

人鬼都意外地瞬间扒着船沿探出头。

福仔先是被吓得缩了缩脑袋，然后便摆摆尾，一跃而起。

“是啊，山神不常现身，我们又一直都待在深潭里练功，很少出来。只有爷爷年少时见过。”

“爷爷也总是和我们说这事，说那场景这辈子都不会忘。”

它语里满是艳羡，可接下来又话音一转：“不过爷爷年岁高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它跟我们说，只记得山神的角上别了一朵粉色小花。”

……有角，有粉色小花，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宋青君这般想着。

而宋书禹又留意到了别的事：“练功？莫不是鲤鱼跃龙门？”

他玩笑着随口一提，却没料到还真是这个，福仔闻言顿时跃得更欢了。

“是的！我们平日都在潭里练习。喏，就是前面那个！”

它突然惊呼一声，惹得人鬼皆顺势转头望去。

原来不知何时，小舟竟顺着河七拐八拐地到达了一处深潭。

潭水千尺，碧绿深邃。背靠着山崖，没有杂草的广阔潭面平静无波，只有在河流汇入口漾出圈圈涟漪。

水波荡漾，越推越远，越推越薄，最终，消散。

“之前我们总是潜在潭底，练习怎么奋力抵抗流水跃到上面去。可是，你们看现在……”

福仔仰起头，宋书禹也望去。

上方，乱石嶙峋，是一方悬崖峭壁。但悬崖上凸起的石头又与普通的棱角分明的石块有所不同，它们表面很是光滑，似乎是常年被水冲刷而成。

想着，宋书禹的视线继续向上，然后他懂了。

只见石崖之上是宛如丝带、飘浮在空中的河流，而且，分外眼熟。

他定睛看了会后意识到此处正是他们不久前经过的瀑布。

想必这是这座山的入口，山神出事后，大山就失去了秩序，河流改道，霜叶变红，连瀑布也消失了……

“我们现在没法练习了。我还是我们当中跳得最高的呢，爷爷说我一定可以跃过去的。”

福仔沮丧地垂着脑袋，声音也变低了。

宋青君听宋书禹说瀑布消失，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听福仔语气愁闷，便将手伸进潭里，温柔地轻拍了拍它的鱼头。

“别担心，我们会帮你们的。”

她语气轻柔，手不算热乎，但相比潭水还是暖了很多。

这就让从来都是泡在凉爽的潭水里的福仔很新奇，但更多的是害羞，它连忙用鱼鳍捂住脑袋，藏到它的枫叶帽子下。

水面时不时咕噜出几个泡泡。

不过，还没等它害羞多久，一旁突然传来响动。

“福仔福仔！怎么样？你见到山神了吗？祂还好吗？”

成群的红鲤鱼摇曳着向福仔游来。

此时，日光照耀潭水，潭面波光潋滟，反射到它们一闪一闪鳞片上，更显得璀璨。

毫无疑问，若把深潭比作一块碧玉，它们便是其中最亮眼的点缀。

锦鲤们将福仔围住。

有的好奇它头上的叶子是哪来的，有的问它有没有看见山神。总之七嘴八舌，很是喧闹。

福仔好半天才能插得上嘴，一一回答了它们的问题后就赶忙叼着叶柄，跃出它兄弟姐妹的包围，跳到了另一边。

众鱼听它没遇见山神，难掩失落。

但有条鱼忽然注意到一旁坐在船里的两个家伙，顿时一激灵。

“啊！有人！”

一声惊呼落下，除了福仔，所有鱼立马蹿到远处，紧张地望着宋青君他们。

有鱼还尖叫道：“福仔你快过来！人类最可怕了，他们会把你抓去煲汤的！”

其他鱼连声附和。

而对面可怕的人类宋青君先是被它们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之后听了这话，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她还没出声解释，福仔就连忙开口：“不是的，你们别怕，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是来和我们一起帮山神的。”

“而且这个也是她送给我的。”

说着它摇了摇枫叶，用一只鱼鳍指向宋青君。

“……所以，他们是好人？”

众鱼还是犹豫不定，只等福仔重重点头后才试探着再次游近。

那警惕的模样被倚着船支着下巴的宋书禹尽收眼底。

他有些恶趣味地想着，要是他这时突然大喝一声，这些鱼肯定会像鱼塘炸了般立马跑远。

不过，当然，他也只是想想。他与宋青君都安安静静的，生怕吓着这些鱼。

最终，鱼们游了回来。

但它们先是扎堆聚在一起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其中一条鱼缓缓靠近小船。

“你们遇见会说话的鲤鱼不会觉得奇怪吗？”

它绷着声音试图严肃地说话，可软软的小姑娘嗓音又让这话显得带了些撒娇的口吻，反差太大。

……这是它们的头头？

宋青君不禁笑道：“我们遇见过很多生灵，不觉得奇怪。”

“真的？”

“真的。”

头头鱼沉默半晌，最终它转身面向众鱼宣布：“嗯，看来他们确实是好人。”

“好耶！”

福仔高呼着跃起，其他鱼也被带着欢快地跳了起来。

水面顿时炸出朵朵浪花，潭水四溅。头头鱼赶忙轻咳几声，抬起鱼鳍示意众鱼安静，然后，它转回望向宋青君。

“很抱歉刚才失礼了，另外，我们有件事想拜托您们帮忙。”

“是有关山神吗，我们会竭尽所能的。”

“不，不是。”

……嗯？还有什么事？

宋青君顿了下，转向宋书禹。对面耸了耸肩，与她面面相觑，也不解。

“请跟我们来。”

头头鱼转身带着鱼群转身向一个方向游去。

他们也只得划着船跟上。

来到岸边，宋书禹看见那杂乱草丛中有一片衣袖后直起身子，眯了眯眼。

他飘去，结果发现个满脸青紫的男孩。

男孩大约**岁，衣服上有好几处划痕，唇色苍白，身体瘦削，处于昏迷状态，呼吸十分微弱，胸脯也只轻微地起伏。

很明显，这孩子估计是误入山林迷了路，然后饿晕了。

……不过这地偏远，方圆百里又都是山连着山，没有人烟，他是怎么过来的？

宋书禹有些困惑，但当务之急是救人，他想着等人醒了再问也不迟就赶忙将男孩抱回船。

宋青君听有个孩子饿昏了，立马从储物的小荷包里拿出些水和吃食，接着将点心掰碎了递去。

宋书禹小心地用生气将水和点心碎包裹，输送到男孩嘴里。

锦鲤们则围在船四周，探出脑袋向上望。

一个时辰后，男孩轻咳一声，缓慢睁开了眼。

“醒了？你——”

“哇啊啊——咳咳咳！”

宋书禹见男孩醒了还没松口气就见他突然大哭起来。

只是身体实在没有力气，干嚎了一声后那孩子就连咳了好几声，脸色更白了，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

“哎呀你这小身板还没好呢，别激动，我们不是坏人。”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在颤抖还是抽搐，宋书禹手忙脚乱地继续输气。他可不想费劲吧啦地救的人一睁眼就被他吓死了！

又这样忙慌了一炷香，那孩子终于是平静下来。

一旁宋青君听宋书禹将人救活后便相信男孩已脱离了危险，转头问头头鱼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们也是方才才发现这个男孩的，之前我们谁都没见过他。”

“我们是在福仔出发去找山神后在这潭边巡逻时无意间发现的，正愁没法救他呢，没想到之后就遇见了你们。”

“看来你们真是好人呐！”

头头鱼说着，跃起，停在船沿上颇为义气地用鱼鳍拍了下宋青君的手臂后又跳回潭中。

……这鲤鱼真是成精了。

宋青君捂住有些沾湿的肩膀，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客套地回一句“多谢夸奖”。

不过。

“你们这么怕人类却还主动救他，看来你们也是很好的鱼啊。”她笑道。

头头鱼骄傲地撇过头：“那当然！再说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不！咳咳咳，我、我——”

男孩又激动起来。他想说什么但总是被咳嗽打断，只能着急地挣扎，晃得宋书禹险些没抱稳。

宋书禹心累：“你想说什么慢慢来，我都抱不稳你了，喂喂，小心掉潭里！”

头头鱼也游上前：“是啊，你慢慢说——”

“我、我害了一个神仙，而且，是这座山的山神——”

“什么！”

头头鱼的鳍顿时都竖了起来，它一跃跳到男孩的脸前：“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