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宁玄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小一好着呢。”
他闭目浅念几句咒语，手中拂尘挥甩三下，剩下的腿也从江一脊椎抽离而出，丝丝缕缕如缠线。
南锦凛一脸惊奇看完全过程，见阳宁玄脚处如沙砾飘空，忍不住伸手试探去摸他道袍，五指径直穿过。
阳宁玄温柔细语道：“除非贫道自愿现身，否则一般人是不可能发现贫道存在。”
“虚无实在……”南锦凛转头，替那个一脸期待眼神的道长问道：“人出来了，这下可以说了？”
都期待在这了，温离渊只好示意一旁静一，几人的目光立马集中在他身上。因阳宁玄暂时离开，静一接管回自己真身，双眸逐渐清明。
“师父……”入目熟悉的身影，静一先喊人，而后注意到其他人在场，想起来此之前与师父的对话，估摸做的事已被发现。
静一躬身行礼道：“乾机子好。”又向其他人一同行礼，之后在阳宁玄身前作陪。
南锦凛一开始没想明白，忽然福灵心至闪过一个念头，眼角余光注意阳宁玄，此人一副知晓了真相模样，在那不停摇头低语：“原来如此。”
手臂边的袖子感觉被拉扯，南锦凛低头，是江一抱着白狐靠过来。
“南哥。”江一眨着眼，小声提出疑问，“你知道为什么嘛？”风正一也是甩尾等待真相，毕竟温离渊猜透的可是印魂定影符，整个修真界都有耳闻的名符。
“称呼。”南锦凛一哂笑道：“没想到他是在称呼上露的马脚。”
这印魂定影符算是保住了它的二乙地位。谁能想到，仅仅是个不严谨的称道，竟然让温离渊发现了猫腻。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魂影状的阳宁玄绕着温离渊围转，“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温友人你啊……”
温离渊对此的回应是很不礼貌的偏头白眼，南锦凛甚至听到他发出了咂嘴声，可以说是极其的不耐烦。
“友人你啊，对贫道的意见还是这般大。”阳宁玄语气无奈，又叹气道：“贫道可是站你这边的呀。”最多就是平日里使唤干活太多了。
他离开温离渊，又绕着南锦凛左右反复打量，面对江一，嘴上甚至不停发出啧啧啧的声响，一脸意味深长。
“南家的儿，如今也算是平安的长大了。”一边话道，一边虚手抚过江一的脸颊，那眼神专注又沉默，“……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江一不解，他理解不了面前这陌生人说的话。
阳宁玄抱着拂尘笑道：“辛苦你要忍这位南道友的坏脾气。”
听此江一就有些生气，他可不许任何人诋毁南锦凛。怒目后退一步，反驳道：“南哥人很好，你不要乱说了。”
风正一出于妖类自发对道士的厌恶感，对阳宁玄没多好感地趴在江一手臂上闭目小憩。
不过南锦凛倒觉得这个阳道长挺有意思，才刚碰面，竟能惹得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没好脸色。
看不下去他在那装模作样的唉唉叹气，南锦凛道：“阳道长，你认识我？”
阳宁玄停止嘟囔，抬头道：“贫道和你家长辈可是老熟人了。”
南锦凛没听过家里祖母提起过这人一嘴，倒是温离渊没少骂，道：“竟然都是自己人，您帮个忙吧，我这朋友还能恢复人身不？”
“这只六尾白狐？”阳宁玄随意瞟了眼，便看穿风正一的真身，“小事。”
南锦凛问道：“道长知道何因造此？”
阳宁玄负手在背微笑道：“他阴气蚀体，妖力自主封了经脉。妖力供不上，自然变不成人身。”
眼皮垂下，就见风正一在那郁闷抱头，南锦凛贴心问道：“有何解救法？”
阳宁玄胸有成竹道：“那简单，贫道炼炉丹，用服至少三日便能见成效。”
见解决有道，风正一这时也不顾妖与道士的恩怨隔阂，吐言道：“道士，我不白占你便宜，需要报酬尽管说，拿得出手的我定给。”
阳宁玄双眼微合，眼里尽透着精明样，他悠悠道：“哎呦，这话说的。”特意拉长音。
风正一喉咙不自觉吞咽口水，又有一丝后悔，紧张他会狮子大开口索要。
道士俯下身在狐狸耳边低语，语气轻的连近身的江一都听不见。等他回起身后，狐狸表情犹豫不解。
风正一狐疑盯他道：“就这样？”
阳宁玄微笑着点头，“就这样，开炉炼丹贫道只需三时辰，只是希望小友你能做到。”
狐掌费解挠着头，风正一踌躇一番后，道：“行吧。”
沉默看他们打完哑谜，南锦凛拍过江一肩膀，上前道：“阳真人炼丹一绝，来都来了，要不帮忙给我小江弟也看看如何？”
阳宁玄食指点着下巴，打着一副算盘的模样，“子曰，有来有往，狐狸小友的报酬我很满意，那南小友你的……”
他话未完，温离渊幽幽道：“看。”
“的，的弟弟真可爱啊！”阳宁玄改口也快，爽朗挥手招呼道：“子曰也道君子怀德，咱们谁跟谁啊。来来来，小孩你过来，让贫道给你看两眼。”
把江一推上前，南锦凛又窜温离渊面前，立手悄声道：“我早就想问了，他那子曰子曰的到底是何方人士？”
“这来源就有些说道了。”
他沉凝几息，侧头同南锦凛讲小话：“阳宁玄为乾乌百年难得的天听子。”说这话时，温离渊目光瞟向别处，显然一脸抗拒承认。
“天听子？”南锦凛回眸，惊讶对他道：“他能听懂天道语？”天听子称号的继承者自古皆为高寿老者，他们可是能从天道细碎只语中窥视到蛛丝因果的一群人。
“嗯。”温离渊道：“他成观主前，就能辨析浅言，如今早已深谙此道。”
“天纵奇才？”南锦凛问道。
“非也。”温离渊略摇头拒绝。
南锦凛难以置信道：“这不是他先天天赋？”
温离渊浅作一番回忆，道：“传闻其在青塔后山阴凉潭修炼时，受天雷所劈，自中得到金光籍传承，也是自那起他能听天，整日子曰挂口。”
南锦凛意会道：“难不成他口中讲话的人就是？”
“正是传承籍里的那几个老者。”温离渊替人将话讲全。
南锦凛注意不在这上头，狐疑盯他道：“这内幕你这么清楚？”曾有意了解过这位青塔观主，可没听说过这些事。
温离渊不屑哼声道：“酒两盏，他自言于我。”
南锦凛暗道合着这道长还是个酒量浅的。
“收来。”
闻声望去，阳宁玄已挥袍敛手，拂尘一甩挎臂弯处，指中的黄符随先前动作嘶嘶燃着一路灰烟，不消几眼便消散。
南锦凛探头向前道：“如何？”
阳宁玄先是望向南锦凛这边，而后低头虚摸江一肩膀，方抬头道：“无碍。”
对于他所说的结果，南锦凛伸出两指补充道：“他非但失忆，甚至还昏迷过两次。”
阳宁玄沉凝道：“大受刺激后，有人会无意识突发昏厥，小孩身无外伤，只能是慢慢调养了。”
南锦凛虽仍心有异感，但精通医术的阳宁玄都这般说了，悬了个把月的心终于安定。
“多谢阳道长了。”南锦凛抱拳躬身道谢。
之后阳宁玄便是热情招呼他们进观，这人把事都给办妥，温离渊总算肯屈尊进门。当静一穿门而过时，阳宁玄的身影也跟之消散。
将小孩和狐狸安顿好后，温离渊不需道童领路，由他引领南锦凛去阳宁玄真身所处的凌霄宝殿。
他早已熟悉青塔的各处屋墙壁檐，一花一木皆洞悉了然于心中。
去往路上，南锦凛客气的笑意笑酸了嘴角，因为每位道童见他都十分恭敬作揖。
刚又目送完道童从拐角消失，南锦凛立马抓住温离渊袖子，犀利眼神道出自己疑惑了很久的问题：“怎么全是萝卜丁？”
从初见的静一道童，到最后离开的静二八，随数越大道童年纪反倒越小，静一及腰的个子是目前见到最高的孩子。
温离渊见怪不怪解释道：“这些孩子大多是捡来的孤儿。”
南锦凛意外道：“捡来的？”
“嗯。”温离渊冷淡应声后，又道：“稚子无力独自生存，所以都放观里养护，待弱冠之时，便会送下山寻适合的位子处理俗世事务，以哺观里养育恩情。”
南锦凛弄清缘由后，就不再纠结。
两人从踏入正殿门后，檀香味就不曾间断过。
少有见到的孟章神君供奉正中，香案桌上供品满满当当，檀香烛烟雾丝缕飘散，阳宁玄就于案桌前的香蒲上盘腿闭目打坐，如老僧入定不动不理睬他们。
“睡着了？”犹豫了下，南锦凛客气道：“阳道长，我们过来叨扰了。”
见人依旧无动于衷，请客后又不待客，南锦凛蹲到他跟前观察，先是在人面前晃了晃，见没反应。之后企图捏人睫毛的手指刚到眼前一厘处，人终于开口出声。
“小友，贫道身心是属于道观神君的。”阳宁玄缓慢睁目温柔道，眼瞳是充满净透的琉璃眼。
鬼才看上你。
听这人的调侃，南锦凛挑眼故意嘴贫道：“我的身心还属于老温的，你那神君又有何厉害。”
阳宁玄一本正经道：“青龙主宰天地，是众生神明之一。”
南锦凛胡搅蛮缠道：“老温主宰我家大宅我那屋，是我祖母众多帮手之一。”
话刚道完，就被人环过肩头拉起，“好好说话，成何体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