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沧海桑田

得亏那姓陈的傲慢自负,瞧不起他是个三岁孩童,防备心不强,既没拿东西捆绑他,也不蒙他双眼记路。

所有的一切造就他得以侥幸逃脱。

南锦凛靠着引以为傲的记性寻路归途,直到路遇分岔口,本该朝右处的落脚位置,此刻却踌躇起来。

大口喘气看着手里包裹的金蛋,两眼扫视左右,艰难吞咽了下口水后,顶着快要干涸冒火的喉咙,脚偏朝左继续跑。

忍住难受的时辰并不长,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溪流声。

久逢甘霖,硬生生忍住扑向溪水里大口灌入的冲动。

他可没忘上次玩疯了也是这般,饮下满肚的生水后,回去活生生拉了三天三夜,差点没把他半条命带走。

目光殷切朝周围扫视,此地他七日前路过,嫌弃它怪石嶙峋,石岩壁立,只有一溪从中流趟而过。

这里景色萧条显得枯燥,但岩石后有稀疏□□棵果树,其树早已到硕果的日子。

攒足劲一鼓作气翻石而过,多日过去,果子早已落个七七八八,还有那么几个零散挂牢在上头。

但南锦凛个子太矮,丢的石块根本够不着分毫。

下脚随意踢踩落在地上的那几个,有颗青皮的果子里响起咕咚闷声,眼珠发亮捡起它。

这是颗刚落地不久的越王头,青皮硬壳里还很好留存住汁水,取出匕首运用巧劲去头插孔。

清甜的甘水顺着喉咙滑落肚中,捧着青壳直到再也摇不出一滴时,南锦凛这才餍足吁出一口气,抹脸将它丢了。

解决完自己的问题后,他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要解决。

南锦凛低头瞧了瞧,蹲下来双手托着下巴无神嘀咕道:“完了,完蛋了。”

薄被完全摊开,从前金光闪闪的金蛋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原本光滑充满古老繁杂花纹的蛋皮,此刻就是颗风中摇曳的残花破烂蛋。

蛋皮坑坑洼洼,尤其还多了两个拳头大的洞坑,只肖一想,一个是和天竹争执掉地上摔的,一个是自己拿去砸人脑袋整的。

南锦凛沉默片刻,捧起朝太阳的方向转动,他其实好奇里面的构造很久了。

光不透壳,晃动中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蛋壳内黑漆漆的能吸走世间所有的光线,仿佛容不得人族窥视其一分。

试探朝里面触碰,冰冷坚硬的无形屏障阻止了他,探不得内。

这壳随着逐渐破碎,它平日里的活泼劲也跟着消失了。

放回原处,手指头轻轻敲打壳面,南锦凛低声问道:“你该不会变成死蛋了吧?如果还有气,哪怕半死不活的动一下也好。”

等了许久,从前老是和他甩脸色的金蛋,依旧静躺被子中央,既不蹦跶,也不滚蛋。

南锦凛思考过后,拉着薄被,带着蛋朝林后深处继续走动。

林后有个万丈深渊,悬崖绝壁下是湍急的河流,岛上流通的溪水基本上就是从它这里分岔出来的。

南锦凛抿紧嘴,崖间隙的冷风不断贯穿击打着他的脸庞。

“对不住了,你这样子我带回去也不好交代。”

南锦凛犹豫再三,还是捧着蛋悬在半空,“既然你已没了生息,那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吧。”

掌心间的重量一轻,金蛋不断翻滚着坠入缥缈云雾间消失了。

趴在悬崖边再也看不到那颗蛋的身影,南锦凛一时间也感觉空落落的,毕竟他们自出世起,就从未分离过。

此次一别,怕是人蛋再也不能相遇。

“来世别再遇上我了,我心肠可坏了。”

南锦凛起身离开,被子随手丢弃一旁,抽出匕首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后,狠狠心划下几刀。

最后手握匕刃,手掌割出血线滑落,又在土里磨蹭,觉得自己差不多够惨兮兮,脏兮兮的,这才拎着匕首打道回府。

南锦凛一身的惨样,回去果然在家宅里引起轩然大波。

他眨着大眼,眼中蓄泪哽咽道:“南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调皮,因在集市上碰到了人牙贩子,他拿着这把刀威胁我,我才不得不跟着他走。”

“你说金蛋在哪里?金蛋,金蛋它……呜呜。”

双手捂住脸痛哭道:“那人牙子想带我出岛,不知怎么了,他似乎不熟方向迷路了,把我带到了悬崖处,趁他找路间隙,我本想寻机会逃跑,但是被他发现了。争执间,金蛋它为了救我。”

“……金蛋为了救我,趁人牙子不注意,扑向了他,他们双双坠崖,怕是凶多吉少了。”

南锦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近乎昏厥,嘴里不停念叨着他的金蛋。

天竹眼见此景,心中不免腾起几分懊悔,前头竟为了憋一口气,没能完成南芸的嘱托。

那匕首来源南芸派人去集市询问,确实是出自一位地皮恶霸,名叫陈辉之手。此人来历不明,于上月方才登岛,平日仗着身型高大,做事蛮横霸道不讲道理,无人敢与其争执,当日的确是拿出了这模样匕首带走一个男孩,现场也有许多人能做出佐证。

根据南锦凛所说的指引,同时去找那片搏斗悬崖处的人马,也发现了他离开时带走的薄被,地里甚至有混着血迹的腥土。

从这高丈悬崖上落下,人就是金刚罗汉在世,也得摔个半身不遂,即便是没摔死,拍晕在湖面上,沉湖也能将人溺死。

至此,双手绑着绷带,整个人恍惚虚弱的南锦凛,留在了他房里修养,书堂的课业暂时搁置,南芸还时不时带着炖补汤水去照料。

至于当日不听劝告,违抗叮嘱执意离家,甚至还将金蛋弄丢的行迹,南芸都已经顾不上说教他了。

金蛋的丢失,还是给她增添了不小的麻烦,南芸又开始忙碌寻找适合材料,准备占卜寻蛋。

开坛祭日算卜当夜,南锦凛也在现场。

他坦然看着人所做的一切,丝毫无惧被戳破谎言。

南芸捡敛骨甲,吹开灰烬凝视符文,呢喃道:“覆水?”

一旁的南锦凛听到后,彻底放下心抱臂,暗道那蛋看来还在河水里待着好好的。

骨甲接下来还呈现的内容,南芸便不再有所透露。

自今夜起,南锦凛除了手中没了那颗金蛋妨碍起居,日常生活依旧,该吃吃该睡睡,到点卯了就去上学,和天竹闹矛盾了找茬拌嘴,平日无事就自己找地方发呆。

日子过久了,仿佛那颗金蛋不曾存在过。

岛上覆盖银霜,积雪堆满了门前走道,纷飞雪花散落寒梅似有暗香浮动。

天还是很冻人,呼吸间能凝聚出白雾。

辞旧迎完新年,大红灯笼还悬挂在屋檐下,门窗贴上的倒字福依旧崭新牢固粘着,剪的稀碎凌乱的一排窗花也好好的待在学堂白墙上。

南锦凛今日一袭金鲤云纹朱红锦袍装扮,睁着黑眼珠子,净透的脸蛋上挂着红晕两大团,俨然似是年画上的福娃落地人间。

他披着银狐披风,捂住手炉取暖,溜达散步又打算跑到院后的那湖边玩。

刚走到大门处,让人叫住。

南锦凛漫不经心掀眼道:“咋了?”

常给他捏各种动物糕点的四季如厨子,手负后背,粗气道:“要去哪儿玩?”

他人精瘦,不像酒楼里那些掌勺师傅般撑着宰相肚,平日待人和善,算为数不多不躲他走的人。

本不想搭理人的南锦凛见是他,迟疑下便老实道:“去后面水潭处待会。”

“那冰嘎啦冻碴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水都冻结实了。”

四季如说完,看人一眼又不放心道:“但我话是这么说,别跑冰面上去玩,这天气万一冰裂了摔进去可不得了。”

南锦凛回道:“哦。”

四季如习惯他敷衍的语气,又问道:“何时回来?”

南锦凛认真想了想,拿不定道:“看心情吧。”

“那就天暗前回来,别太晚了。”四季如道:“今日可准备烧不少不得了的菜,回来晚了菜变凉了可不好,反反复复回锅热也不好,最好是它一上桌人就坐在凳上,那就甚甚好。”

见人都这般说了,南锦凛点点头答应。

四季如转身离开前,往他手里塞了根裹满糖衣的红果串。

“家那边的糖葫芦甜甜嘴,岛上运来这批山楂果可不容易。”

薄糖混着微酸果肉,南锦凛眼睛发亮,吃得左右腮帮子鼓起。

四季如对他这幅模样感到满意,得意哼着小曲去厨堂继续忙活。

南锦凛好心情带着他的新零嘴去院后山散步,积雪覆盖给他走路徒增了几分难度,他得小心翼翼注意足下落脚,方才不会脚底打滑摔出个屁股墩来。

“还真冻上了。”南锦凛环顾四周,捡了块石头丢河里。

石头在冰面上弹起,滑出两丈远才停下。

南锦凛走近边缘,结冰的水面底下挂靠着细小气泡,企图枉顾前头四季如说的话,试探着踩上去。

见能立住人,胆大上冰滑溜,还未来得及高兴两声,耳畔边就传来窸窣的声音。

南锦凛:“……”

心知冰裂了落水里所染的风寒不是开玩笑的,镇定缓慢朝岸边挪动。

窸窣声还在继续,南锦凛也越发感到奇怪,呼出白气低声道:“这声响怎么像是从底下发出?”

谨慎朝自己脚四周看去,并未看到可疑的哪怕是一丝裂缝,冰面仿佛依旧是那么的坚固凝实。

立马不敢大意火速离开原地,跌坐岸边时,湖心的裂缝已经布满了整片冰面。

冰花轰然解体破碎,湖水混搅着冰块剧烈波荡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天色顷刻暗下,漩涡眼里水龙乘载着散发的金纹墨袍赤脚少年破冰而出,龙鸣悠扬激昂,月辉下巨龙驮着人驰骋湖面,直至冰融化水一同消失在湖面。

南锦凛怔怔注视面前的男孩,面色逐渐变得煞白,料峭寒风拂过,脊背发凉冒出冷津。

“金蛋他来寻仇了啊。”

内心响起荒谬的想法,随着人的近身,这个感觉显得越发的真实。

“多日……不见,君可……安康?”

他嗓音沙哑磕碰吐着字,眉眼弯弯,咧嘴显出尖牙,眉心红痣如沁血般殷红。

冷啊好冷嗷,各位早嗷,要注意保暖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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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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