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结业礼(轴)

大荒山一住七日,景行柏早已到了凤来城中,只是藏得极好,进城后书馆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石荒不慌不忙地掏出茶具在枯桃底下泡了七天的茶。当然,小部分茶水归了墨春生,剩下的全喂了桃树。

墨春生看着这棵命途多舛的桃树,神色越来越复杂。

翌日,墨春生一身短打扛着锄头从园子里走回来,到了门口没看见石荒,茶桌还是温热的。墨春生莫名地心口跳了跳,看了一眼日盛中天的烈阳,放下农具拍了拍灰,悄没声儿地绕过房子到了后面池塘,果然在水边石头上找到了人。

花叶掩映中,只见某人用帕子盖着脸,仰躺在石头上像是睡着了。走近了才发现石荒挽着裤腿,半截小腿都泡在水里。

墨春生眉头一皱,走过去探手先试了试水温,擦干净手后又一把按在某个不听话的小孩儿的小腿上,嗯,果然,腿比水还冰。

这一番动静惊醒了假寐的人,撑着身子坐起来后对上一张严肃的脸,小腿上的触感还在提醒他他是因为什么醒来的。

石荒默默地把腿提起来,老老实实地踩在石头上。

“坐着别动。”墨春生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房子里,不多时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毛巾。

小心地擦干净脚上的水,墨春生四下扫了一圈,没找到鞋,眉梢一挑,直接问:“你穿什么过来的?”

“木屐。”

“鞋呢?”

石荒默默抬手指向了荷花池。

墨春生:……

打横将人抱起走了回去,重新找了一双木屐给他穿上,末了给人赶去了桃树下。

“去泡你的茶,你等的人今天上来了。别给我捣乱。”说完墨春生挽起袖子上山去了,一看就是去做饭的。

石荒抻了个懒腰,“也是差不多了。”说完溜溜达达踱去了枯木下,跪坐在几案旁,检查了下匣子里还够一次的玉露①,开始夹炭烧水。

等到小炉上的茶水开始咕噜噜冒泡了,山脚下带着随从有人顺阶而上,看见小院后更看见了院中人影,于是止在原地不动了。

石荒就跟没看见远处的两个大活人似的,开始动作迅速地温杯、取茶摇香,洗茶、注水、分杯。

等十分做作的一套做完后石荒低头看着面前得来不易的茶汤,嗯……绿茶果然还是该换成琉璃杯,透明杯子冲出的绿茶更好看一点。

放置腿上的手微微颤抖,实在忍不住了指腹捻了捻,好烫——

等茶水差不多能入口了,有些比他泡茶步骤更加姿态做作的人终于是进了院子,看了一眼枯木下的另一个空位,走过去跪坐其上,抬手对着石荒作揖,“先生。”

石荒端起杯子闻了闻这几天已经闻腻了的茶香,闻言头也不抬地道:

“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可不记得白鹿有你这么位学生?”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下,改口喊了声“石家主。”

石荒这才抬眼看去,慢悠悠放下手上的茶,手指在对面看不见的角度放在大腿上搓了搓,还是烫。“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景行柏。”

石荒闻言心下冷笑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男主角”,景家的人容貌都不差,这位太子爷更是剑眉星目,五官俊朗,虽比不上他叔叔景素,但是拉出来还是能在圣京排上号的。虽然金玉珍馐堆砌出的皇室,多少流水似的珍品养着,不可能出现长的差的,但是并不影响石荒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里浮现出了一股不适感。

这是他记忆里自穿越回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爷,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告诉石荒,他不喜欢这位太子。

压下心头随之而来的疑惑,石荒端住了隐士高人的风范,示意了下面前的茶水。“景公子,请。”

等景行柏浅浅喝了一口后石荒才再次动手,同样拿起茶杯浅酌一口,嗯,果然不烫了。

石荒只管喝茶,一句话不说。景行柏看着面前的人,自己反而有些坐不住。他刚进城就被城主“请”到了城主府,城主没看到,一口一个“北齐来的公子”,陪城主夫人喝了七天的茶,他实在是不想喝了。

也是没想到,茶水泡大的人,有一天会对茶感到厌烦了。那对奇奇怪怪的夫妇到底在想什么?

原本以为他们是石荒的说客,阻拦他寻人的,但是今日他再次提出告辞,那个妇人却是不拦着他了,由着他离开府上,甚至还好心的向他指出了上山的路。

原本只是上山看看,毕竟他的人确实没找到石荒所在,哪想果真是这人。那么……那位夫人不光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的来意……或许这个风来城,才是石荒选择此处隐居的关键。他需要查一下了。

“石家主……”

石荒摆摆手打断了景行柏的话,转手将杯中茶叶倒在了树根处,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直接送客。

”景公子,茶已饮尽,你该下山了。“

景行柏闻言低头看了眼空荡的茶杯,余光瞥见泥炉里的炭火都已烧尽。景行柏看了一眼石荒,对方没有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茶具。

于是景行柏知道再说多也无用了,便起身来,对着石荒拱手作别。

“我明日再来拜访石家主。”

说完转身就走,带着守在院门口的随从下山去了。

等到身影自目之所及处消失,石荒的茶具也洗好了,擦擦手站了起来,转身从屋后的小路上山顶吃饭去了。

院中一片沉寂,只有落在树根的茶叶还在散发着余热。第二日依旧是午饭时间,石荒换了种茶叶坐在树下冲泡,景行柏同一时间带着随从出现,这一次没有杵在原地半天,而是直接走进了小院里,在石荒对面坐了下来。

只是低头看着推到面前来的一杯茶,眼皮有些抽搐。

不过今日桌上多了一碟青枣。

石荒尝了尝新出的绿茶,不大喜欢这个口感,不过作为翠翠这个黑心侏儒自己养大的唯一一株茶树的五年第一茬芽,石荒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下去,偏苦涩的口感,但是入喉不多时竟有回甘,这种体会倒是有些惊艳。

或许该问一下,是谁揉制的茶叶,像是三炒的色泽,这个口感太特别,石荒决定把剩下的茶叶保存起来。

不是很想用这么好的东西来款待景家的人。

景行柏不知道对面人对他的嫌弃,在他眼里,石荒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那股漫不经心的粗犷,让他看着更像是久居方外的隐士。

但是景行柏的目的可不是找一位隐士,品一杯茶。而是找一位名仕,一位德高望重的掌权者,助他还朝后第一时间站稳根基。

他需要石荒,或者说,他需要石氏家主石荒,需要前太傅石荒。

于是惊景行柏茶水也不喝;了,开门见山地问道:“石家主,我还有一年半回国,不知家主可有重新入仕的想法?”

好装模作样的一句话,石荒感概道。

于是石荒也跟着装模作样地道:“既是尚未回国,那么现在在石某人面前的,是梦幻泡影,还是海市蜃楼呢?”

景行柏差点没气笑了,深呼吸一口气后微微含笑,“石家主开玩笑了,在你面前的当然是我本人。”末了补充道:“不过我目前不是很方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石家主见谅,两次来访都空着手。”

石荒自我总结了一下,意思就是不请自来、见不得人、还不讲礼貌。

景行柏又道:“我还是那句话,石家主可有还朝的想法?我即将回国,但是我叔叔把持朝政已久,君父留下的老人如今话语权已经很低了,我需要在朝堂上的一个助力。”

石荒听到这里把碟子里的青枣拣了一颗放到景行柏面前,打断了他的话,说:“这荒山野岭石某住得很是开心,不打算还什么朝,做什么官,一座小院、一炉茶、日升月落,便是后半生的追求了。”

景行柏笑笑,“石家主说笑了,大周石氏可以司农弄田,圣京石家却一定得有一位官员坐镇,还必须是位高权重者,石家主不想回,怕是自己说了不算……”

话音未落,对上石荒微笑看过来的眼神,景行柏逐渐说不出口了。

对啊,都知道的事情,难道石家主本人会不知道吗?那他死命赖在这荒山上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景行柏笑了,于是便也不再说些有的没的。直接起身告辞,道:

“石家主,我明日还会再来。”

说完转身下山去了。

石荒看着人影逐渐走不见,脸上笑容也逐渐收了起来,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提着剩下的茶水上山顶去了。

第三日,景行柏果真又来了。

其实身为一名国家的继承人,景行柏这个太子的行为是无可挑剔的。墨春生和石荒也在饭桌上讨论过这件事,三顾茅庐的故事不新鲜,但是换个身份,堂堂一国太子三顾陋室,实在是很给石荒的面子的行为了。

但是偏偏陋室之主的身份也很特别,尤其是在皇权被世家掣肘的大周,石荒是世家家主。石家不是石世家里最拔尖儿的一家,圣京四个世家,石家不偏不倚排个第二。但是石家乃是清流。或许在石荒之前,石家是清流之首,但是在石荒之后,石荒便是清流之首。

哪怕如今石荒辞官归隐,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是南地文人心中不倒的标杆。

石荒看着独自上山,手上提了三四礼盒的景行柏,眼神有些漠然。

他讨厌景家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七天,再加上现在的三天,十天。自他离开南渡城已经大半月,想来景行韬那边的消息,也该来了。

刚想到这一点,景行柏放下礼物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在石荒疑惑的眼神里说:“这是凤来城的城主夫人让我带来的,说是花种子已经挑好了,可能需要你找些合适的花盆,花种贵重,别养死了。”

说着景行柏眼里还有些疑惑难消,花种?什么花种需要千里迢迢写信过来询问?直接送上来不就得了吗?

或许是敷衍的词,但是景行柏也没有拆信看过,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这件事,虽然很想。

石荒结果信件,信上火漆封着一枚桑果。桑?南渡城的特产。

于是石荒把信封放到了一边,没有拆开,不需要看,里面什么都不会有。这封信送的,不过是这一枚桑果形状的火漆印罢了。

而信从城主府上来,就说明他要的人已经到了城主府了。有那对夫妻看着,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反正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要交给他们来管理的。

石荒这次桌上除了一壶茶,一碟青枣,还多了一只细口花瓶放在一旁,山石兰草的青瓷瓶,插着一张荷叶,一朵半开的粉荷。

恰好,有蜻蜓在院子里低飞,一只白色的停在了花苞尖上,半点不怕人。

石荒和景行柏看着这一幕,没人想过去赶它。

等蜻蜓飞走了顺着飞走的路线一路看过去,看到的是远山浮现出的淡淡墨色。

要下雨了。

石荒心里想。

“石家主,不知我的提议可有想好,今日我该走了,再留下去叔叔会发现我的。但我想得到一个答案。”景行柏看着石荒,面上很淡定,心里有些忐忑。

石荒这次没有泡茶,茶具全部收在一边,闻言把碟子也推到一旁,从案下抬出一个木块交叠的器具,木块连展几次后露出的是一张棋盘。

在取出两只竹盒,盒中是黑白的云子。

“手谈一局?你若赢了,我石家甘为你的马前卒,你若输了,哪里来,哪里去。”

景行柏闻言顿时精神一震,意思意思地拉过白子放在面前。

“石家主,请。”

这会儿倒是直白起来了,半点弯子不绕,直接把想法写在了言谈举止上。

石荒面上噙着笑,眉眼疏离冷淡,抬手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一角。

景行柏紧跟着落下。

你走我追,你留气口②我落子插眼②,你落子成枷②我直接对杀②……

你来我往,半步不退。

石荒落子随心,去留看似随意;景行柏走一步看三步,步步杀机。

但是等到凉风吹过,景行柏恍然回神,闭了闭眼再去看棋盘,各自落了三十的子,局势越围越大,但是至始至终,景行柏连一枚黑子都没收到过。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落进了对方的节奏里,差一步尚未醒过来,他半壁江山就被对方飞②了。

好险!

景行柏暗暗倒抽了一口气,扑②了一黑子入虎口②,逃出生天。

“看来你这些年并没有荒废了学问。”石荒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话,景行柏听在耳朵里听出了嘲讽,但是抬头看去对方一脸平静好似只是随口一句话。

景行柏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石家主何出此言?身处敌国何来一日安稳?战败国的质子不过是权贵取笑的玩物罢了。

“哦?是吗。”石荒不置可否,听到这种话反应也是淡淡的。

景行柏看着过于平淡的反应有些不爽萦绕在心口,但是面上还是笑笑,浑然不在意自己卖惨没能得到反馈的场面。

“石家主深谋远虑,在下自愧不如。”

石荒冷淡道:"非是深谋远虑,不过居安思危罢了。”

景行柏落子的手一顿,面上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哪里来的“危”?如何算是“危”?不如直接说避他景氏如蛇蝎更为妥帖?说法是委婉的,也是指桑骂槐的。

景行柏笑道:“石氏百年世家,石家主又是德高望重,谁敢动石家一根汗毛?石家主说笑了。”

说笑了?什么时候说笑?他在跟谁说笑?谁有资格跟他说笑?石荒扫了一眼棋盘上针锋相对的局势,觉得他好像才是听到了一个贻笑大方的玩笑话。但是他笑不出来。

一盘棋下到黄昏,细雨蒙蒙劈头盖脸地拢来。

平局。

景行柏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石荒告辞。

“石家主,在下棋力不佳,承让了。”

石荒坐着没动:“客气了。”

景行柏不再提什么催他出山相助的事了,石荒也没有送客的想法,景行柏转身走了,带着压顶的乌云而来,披着雨水离去。

石荒坐着没动,半晌后猛地抬手“哐当”一声掀了棋盘,随后闭目不语,跪坐凉席上岿然不动。

“哗啦……”的声音不多时响在耳边,但是落在耳朵里,更清晰的却是水滴砸落在伞面的“砰砰”声。

石荒睁眼,有些茫然地发现雨水没有落在身上,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见了一把满穿的油纸伞,红绿黑的锦线穿出精致的菱形,鹅黄的伞面上空无一物。

石荒扭过上身,对上了墨春生含笑的眼。

“小荒爷这么大气性?一会儿是不是还得我来捡啊?”

“嗯——”石荒有些怔然地低低应了一声,墨春生见此脸上笑意更加明显了。

石荒抬起手,墨春生扫了眼石荒的姿势半蹲下身。岂料他家小荒爷不是单纯地想跟他说话,而是借着这个姿势一把攥住了他领口把人拉下去,微凉的唇印在那个只属于他的笑容上。

一只手撑着伞,伞面下压把人牢牢挡在伞下;一只手伸出去把人搂进怀里,反客为主。

“我不想走。”

意识迷乱之际,墨春生听见了一句含糊的话。

心口一涩,手上再拿不住伞,掌心一松,把人横抱起来踹门进了屋子,压在门板上掠夺着空气和神智,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腰带,转身把人按进床铺里。

一手按在脸颊旁边,闭着眼深吻,一只手缓慢地探下去……

【枕头垫高点儿,梦里什么都有,没做,别想多了。】

等石荒睡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墨春生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坐在床边看着他家小荒爷沉睡的面孔,眼里全是温情。温热的手抚上脸颊,捻去眼角的几根发丝,俯下身在眉心印了一个轻吻。

转身回到山顶,屋里有人等候多时。

“周国皇帝准备封石家主为国师,已经起草了一份旨意,只是被其他世家的大臣出面压了下去。”一张娃娃脸神情肃穆地说:“最晚等到东周太子归国,这份授封圣旨一定会发下来。”

墨春生打水搓了把脸,冷水刺激了一下,眼里的温情散去,至于一片冷漠。“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鸫看着墨春生身上的白衣,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是王的旨意,两国不会善了,大战一触即发,但是北齐需要一个能稳住南地文人的标杆。”

“他看上我家那位了?”墨春生直言道。

鸫嘴角抿了下,觉得这个人不要脸,但是事实是他无法反驳。“是。”

墨春生舌尖抵了抵腮帮,沉吟后道:“我尽力。”

鸫闻言挑了下眉,“我以为你是一定?”

墨春生勾起嘴角似嘲非笑,道:“我倒是想……”

语气有些低沉,“但是他不会活在别人的羽翼下。没有人能决定他的去处,只有他自己。”

“可如果他回到朝堂,他会是齐国最防不胜防的对手。”鸫一针进血地指出石荒如今的地位。

“那又如何?”墨春生挑了下眉,“他是文臣,不是武将。战场上,我说了算。”

鸫不再劝了,其实以他的立场,他说的话还是多了。王不清楚夏世子和那位的交情,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大咧咧露出来的,脖子上的牙印……

“你们……”鸫有些欲言又止,在墨春生看过来时还是问出了口,“走到那一步了?”

“有什么影响吗?”墨春生蓦地笑了下,满脸讽刺。

鸫:“……没有。”

墨春生摆了摆手,鸫知道,这是让他滚蛋的意思,于是二话不说翻出窗户,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往祓厄江去了。

在江边看见渡江的大船时鸫站了下,躲在树后看着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眯了下眼,转头往另一边去了。

①玉露:绿茶品名之一。

②气、眼、枷、对杀、飞、扑、虎口:围棋术语。

插眼:围棋手法。由一方的子牢牢控制的点,对方一旦入侵就立即自灭,这样的点术语称为“眼”。

己方的子被对方包围,而参加包围的子也被己方包围,这样互相包围的字就只得设法围杀对方使自己脱险。这就是围棋中最惊心动魄的格斗,术语称为“对杀”。

有利路线被对方半围,一旦在此处落子就会被对方围住提掉,这样的图形围棋术语称之为“虎口”;而把己方的子投入对方虎口,迫使对方提后造成对己方有利的图形,这一手法称之为“扑。”

其他不解释了,懒得打字,手冻僵了。

反正你们也基本不下围棋,没事儿翻翻孙子兵法,看看老六孙武的不讲武德基本法。下五子棋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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