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扬州

路上并不太平,景行柏始终没有放弃除掉他的这个馊主意。

石荒倒是还好,反正他总有借口躲过去,没能正面撞上那些刺客哪怕一次。时间长了,有心人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但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他们车队到达扬州城了。

大半个月的路程,等赶到扬州城的时候,一行人除了石荒这边的,其他人皆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倒是把迎接的扬州刺史吓了好大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山匪了。

刺史想起府上那位姑奶奶,再看看面前风尘仆仆的一群人,思前想后找上了其中看起来最人模狗样的石荒一群人。

石荒看到刺史直接掠过太子朝他走来的时候就想笑了,等刺史道明来意后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那位姑奶奶啊……有个系统对于前世那些污糟事的单方面误导,石荒也不是很想跟那位姑奶奶打交道。干脆大手一挥,让身后的女孩子们跟着刺史去安置,他自己跟着太子爷去居民安置区。

刺史看到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头都大了,但是师爷对他耳语了“以毒攻毒”四个字以后豁然开朗,一个姑奶奶他不好应付,让一群姑奶奶替他去应付不就完了吗?

国师不愧是国师。

但是路上石荒都还在想着这件事,景行玥在扬州。他不太关注这位大周唯一的公主殿下的动向。毕竟她如今还没本事进入朝堂,干涉到政务,自然也就沾不上石荒的边。但是景行玥这个人到底是特殊的。

不算“疑似”曾经暗恋她,就说先前刚穿越过来时系统清澈的愚蠢,为了留住他这个宿主不OOC,一股脑将当时收到的原著内容都传给了他。在记载以内,这位小透明公主殿下在后期协助景行柏扳倒了他们的叔叔景徒雅,最后景徒雅被幽禁时还是这位公主殿下,亲自负责看守,没有插手接下来的事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仅是被人怀疑和他有一腿,连和景徒雅之间都被怀疑有一腿。

石荒没什么和这位公主殿下相处的经历,对这位仅有皮毛的了解,甚至可能有所偏差,所以石荒不是很想打交道,以免节外生枝。

但是同在扬州城,公主殿下也有赈灾的想法,那他就不可能一直避的开,只能是躲一时算一时。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很闷热,等到石荒他们前脚踏进安置处,后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路过来,他们有马车的还好一点,不少士兵却是穿着蓑衣身上也快湿透了。石荒吩咐人准备姜汤,传口令的人在厨房和太子身边的黄门撞上了面。理智地退了一步。等小黄门安排好姜汤的事情后石荒这边的人在对方的注视下安排了准备大量热水,让士兵们能在第一时间将湿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的事。

等回到住处向石荒禀报这件事后,石荒也不意外会发生这种事。那位太子虽然偶尔行为显得幼稚了些许,但是脑子可不蠢。这一场扬州行,是景徒雅安排给景行柏用来立威的。只要脑子没进水,景行柏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收买人心。

石荒站在门口,看着屋檐上顺着雨挂淌下来的雨水在底下的石盆里汇聚,最终溢出荷花边,凌乱地散落在地。

桑芽在他背后的房间里伏案写字,握笔的姿势已经有模有样的,只是笔下字迹尚且稚嫩。

小栓子裹着斗笠和蓑衣从外面淌水走进来,在屋檐下取下斗笠,挂好蓑衣,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和一封信。小栓子将信件双手递给石荒,等石荒接过信件让开大门后小栓子进门将还热乎的包子给桑芽送去。

特殊时期,包子都涨价到了一两银子一个了。其实小栓子还挺心疼花出去的银两,但是看小姑娘难得没跟他扯皮,乖乖接过吃的还跟他道谢的样子,小栓子觉得这三两银子还是花得值的。

等到小栓子再回到门口,石荒已经看完了信。回身叮嘱桑芽不准偷懒后由小栓子撑起一把巨大的油纸伞出门去了。

桑芽噔噔跑到门口,看着两人在雨中渐行渐远。等到看不见人影了,桑芽转身坐好,老老实实地写着字。

石荒和小栓子出了门直接左拐,在士兵的关注下出了大门,门口有一架马车停在这里,这就是小栓子收到信的地方。

石荒上了马车后马车直接在街上走了起来,赶车的车把式是个模样憨厚的汉子,手心布满了老茧。

马车里燃着木樨香,一个青年执棋独弈,等石荒上了马车也没有见对方多看过来一眼,依旧拧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下棋局。

石荒扫了一眼后拈起一枚白子“啪嗒”落了下去。

青年眼神一亮,这才将视线转了过来,呆滞了两个呼吸之后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收着棋子,道:“石家主来了啊。”

石荒揣着手靠坐在身后的车壁上,“梅少主。”

梅理茂,大周义商梅宥乾的大儿子,梅氏少主,也是梅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梅理茂冲着石荒客气又疏离地抬手,“本该是家父亲自走这一趟的,奈何家父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不便出远门,便由小子替家父走这一趟,还望石家主莫要介意。”

石荒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偏瘦的青年,道:“可依我看,梅少主这身体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梅理茂有些腼腆地抿唇笑笑,直言道:“也仍是比家父好上一些的,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不如年轻人。”

石荒点了点头,“这倒是”。顿了顿石荒问:“所以梅少主约我来此所为何事?毕竟是随公家出行办正事,不太好在外耽搁太久时间。”

梅理茂了然,收起最后一枚云子,将两指棋盅并排放到棋盘上,道:“不会耽误石家主太多时间的。”

说完从棋盘下面取出一封信递给石荒,“石家主请看。”

石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署名的信封,犹豫了一下后才接过信件抽出来。

不久后,石荒看完了,把信纸折好,再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梅理茂看着石家主一丝不苟的动作,眉心微蹙。“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邪·教杀人?”石荒淡淡地问:“杀到你梅家人头上了?”

梅理茂顿时被惊了下,仔细看石荒,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的样子!梅理茂嗫嚅几番后还是说不清那股不对劲的来源,但是对上石荒那双死水无澜的眼睛时后背逐渐升腾起一阵寒凉。有些悚然地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但是他们影响到我梅家的生意了。”

石荒想了想,点了点头,却是说:“也对,人都死光了,你梅家能耐再大也不大可能把生意做到地府去。”

梅理茂本想点头,但是细细思量过这一番话后,又不太想点这个头。

“所以——”石荒问:“是谁告诉梅家,有关我的消息的?”

“前几年家父出行,在回程路上救了个快死的女子,是个南国人,为报恩替梅家做了几件事,送过一些东西去西南道,回来后就离开了梅家。走前只是说为报答尚未还完的恩情,将西南商会的幕后东家的消息留给梅家,上面是【圣京石】三个字。

如今我梅家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不太好处理的难题,又恰逢梅家取下了黄商的牌子,官府如今不太给我梅家面子。江南是我梅家的根,这边的消息自然一直是关注着的,便只能来向石家主厚着脸皮伸手求一下援助了。”

“没想过被拒绝的可能吗?”石荒问。

梅理茂苦笑,“自然是想过的。但是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做成这件事,石家主是最合适的首选。”

“还有备选?”

“自然还是有的。”

石荒指尖在腿上敲了敲,道:“正山镇?听起来不大的地方,为什么梅家这么在意?”

梅理茂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不是很好了,道:“正山镇确实是个小地方,但是这里不光有一支军队,还有这群祸害的大本营,梅家冒险探了三年才摸到这个地方。他们移动速度太快,内部却是一个阶级分明,人员庞大的完整组织。最近扬州一带暴雨,他们被困住了,这个时候离开正山镇,他们目标太大了,他们的武器装备不是那支军队的对手,所以这是最好的机会。”

石荒有些兴致不大的模样,“梅家想将他们连根拔起?他们这个邪·教触到梅家底线的一点是什么?别告诉我只是杀了人。”

梅理茂沉吟片刻,低声道:“人祭。”

石荒脸上的冷淡顿住,随后看向梅理茂,两个人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梅理茂看着石荒的眼睛重复道:“人祭。”

这不是触到梅家的底线,是触到做人的底线了。

石荒咧嘴一笑,有些邪气,一直百无聊赖的表情也收了起来,霎时变得顾盼生辉,但是看在梅理茂眼里,他脑门都开始冒出冷汗了。

“行。”石荒说:“这事儿,我管了。”

……

等到片刻后,马车重新回到扬州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门口,这里现在是朝廷征用的安置点。等到石荒下马车进了客栈走没影了,梅理茂才缓缓开口,让车夫离开。

马车内,梅理茂按着心跳紊乱的心口,有些理解他父亲为什么会特意对他叮嘱一句不要隐瞒,不要欺骗,不要妄图利用石荒这个人了。石家主看着他笑起来的那一刻,他好似被罗刹抓住了心脏,大气不敢喘,甚至感觉呼吸都带上了血的味道。

他就像个正在发疯的修罗。

梅理茂这会儿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那股看到石家主的第一眼就让他觉得维和的地方——气质。看似飘飘欲仙的皮囊下藏了一个腐朽糜烂的灵魂。传闻里“爱民如子”,“为民伸冤”的石太傅,到底是过去式了,如今这位新上任的国师大人,分明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刽子手。

就像当年在端州一样,他将人命标了价,一旦归零,就得死。

但是当年同等价格白纸黑字,光明正大;如今他的价码,直接挂在他自己心里,谁都看不见了。

梅理茂不自觉地让车夫加快速度,今日冒雨也要离开这扬州城。

不论是那些突然咳起来的百姓,还是进入扬州城的这位大人,都不是他梅家愿意沾染的,等到这位空出手来,扬州会变天,整个朝廷怕是也会迎来动荡,他梅家……还是退居一隅,安稳度日吧。

梅理茂跑了,石荒跑不掉。

在看到屋子里教桑芽写字的那个女子时,石荒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后才举步迈上了台阶,小栓子在他身后收起伞。

听到声音,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转头看来。桑芽眼神一亮,直接下了凳子朝着石荒冲过来,一把保住了石荒大腿。

“主子!”

石荒揉了揉桑芽的脑瓜子,随即把人推开,俯身把同样扑过来的猫崽子拎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小家伙在桌下睡得暖融融的。

石荒走到一旁坐下,吩咐石荒看茶,桑芽跟着跑去了。

“公主殿下怎么过来了?”石荒问。

公主,大周唯一的公主,景行玥。景行柏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景行玥一身胭脂色的夏衫比较轻薄,半透的外衣,能看到内里白色内衬上半开的青莲。石荒没有看,只是低垂着眉眼揉着猫崽子的粉色肉垫。

景行玥手持半透的琥珀色锦绣牡丹团扇,扇柄在指尖转了两转,笑道:“国师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宝贝,本宫来不得?”

“公主自然来得。”石荒淡淡道:“但是一个宫人都不带就擅自进入石某居住的院落,不合适。”

景行玥不在意地勾了下唇角,倚靠在身后的书案上,看向那个一系墨衣,丰神俊朗的青年,道:“本宫既然来得,那就没有不合适的。”

“殿下所言极是,是石某小人之心了。”

景行玥闻言眉心微蹙,还没开口就被石荒打断了,“殿下此来所为何事?可曾先见过太子?”

景行玥不是很高兴地拧了下眉头,道:“未曾见过,太子这样的大忙人,又怎会耽搁时间来看我?怕不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打包送回圣京了。”

石荒神色不改,“既然殿下知道自己行为不妥,身为一国公主,就更不该做出此等容易招来口舌之事。”

景行玥是高傲的,闻言不在意地挑了下眉,道:“谁敢说我?”随即又团扇半遮面看向石荒,“莫非……是国师大人么?”

语气调笑,浑然不觉自己行为不够端庄。

“听闻殿下养了不少面首,想来是幼时石某教授的礼义廉耻和尊师重道时日已久,都喂了狗了,不如臣送殿下回京,再亲自替殿下请上几位大儒为师,把忘掉的东西再补上?”

景行玥听到先前的话还是窃喜的,以为这位不管什么理由,总算是看到她了。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最后扇子一晃,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本宫等候多时,国师去哪了?不第一时间来面见本宫,国师可知罪?”景行玥摇着扇子责问道。

小栓子端着茶,手上挂着桑芽,闻言两个人都看了过去,仿佛在看什么无理取闹之人。

可不是无理取闹么?

石荒抬头微微一笑,给景行玥看得一晃神,回过神就听见石荒在桑芽斟茶的水声里缓缓开口,道:

“殿下等候多久与石某何干?景徒雅都不会这么对我说话,殿下……”石荒笑着对上景行玥略显慌乱的眸子,低声问道:“谁给您的底气?”

景行玥知道石家的地位,但是也知道石家现在的处境,万万没想过时过境迁十多年的时间,当年就骨头硬的石氏少主,如今骨头更硬了。景行玥团扇后的一双眼睛冷了下来,直直对上石荒同样冷淡的眸子,两人谁也不肯相让。

最后还是石荒怀里的猫崽子“嗷呜”一声打破了这窒息的气氛。石荒低头继续抚弄小猫,景行玥看些这人正襟危坐的姿态,心里堵了一口气,团扇在案上砸了两下,道:“本宫要走了!”

石荒头也不抬,“送客。”

小栓子将气鼓鼓的公主殿下送了回去,顺带通知了太子的人,这才回了石荒这里。

客栈房间再多,塞下半座城的人还是不大可能,于是一些老幼妇孺和有权有势的人,大多住进了官家府邸里。本来刺史府是特意腾出来的,不过太子选择了亲民的客栈,所以石荒自然也住了进来。

只是房间一南一北,相隔除了整条楚河汉界,两边各有楼梯上下出行,互不打扰,也相互之间没有交集。

所以晚间房门突然被敲响时石荒也有些想不出来,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小栓子开了门,不多时绕过屏风领进来一个士兵,太子的兵。

士兵朝石荒行礼,“参见国师!”石荒不咸不淡地抬了下手,道:“何事?”

“扬州城疑似突发时疫,太子请国师过去议事。”

时疫?他们今天刚到,这么巧?

石荒眉心一皱,“走。”

出门前顺便给桑芽布置了三十个大字,回来检查。

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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