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简直是胡闹

马车上。

温昭华捏紧手中的手帕,强装镇定,但是嗓音还是带着一点颤抖,“莲心,我很害怕。”

“怎么会这么突然?皇命难违,我这辈子就该如此了吗?”天色转暗,烛火跳动,光线晦暗不明,车上的女子脊背挺直,神色疲倦,脸色苍白。

“大小姐,不会的。大小姐是有大福之人,说不定是天赐良缘。”莲心抿了抿唇,侧目不忍看见小姐这副模样。

流月抓住温昭华的手,但她的手也在发抖。

流月看向温昭华的眼神满是心疼,她不是没看到小姐昨日从府衙走出来时的吃力。她突然有些讨厌夫人和老爷了,如果不是他们搞出这一堆破事,小姐哪至于受苦!

一路上,温昭华都在思考是不是昨日那个陈世美是有什么背景,她没有查清,便自作主张帮王娘子和离,才令她今日如此狼狈?

但如果她重回昨日,她也还会这么做,世间女子活着已是不易,但这就是她一瞬善心的恶果吗?

是王家没得逞,给我下绊子吗?但她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王家应当没这个本事。

只是会是谁呢?

现在已成因果,她也只能接受。

马车缓缓停下,温昭华的心正在砰砰直跳,她紧抿双唇,尝试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更有血色,她深吸一口气。

“下车吧。”

她把自己的怯懦收好,相比胆怯慌乱,顺势而为,妥协得体接旨才是正事。她不止是她温昭华,还是温家的长女,处事不惊的温家大小姐。

刚掀开车帘的一角,温昭华就被这气派的大阵仗惊得怔愣一下,只见温府前的空地已被人群站满,庄严的仪仗队伍已步入府邸,厚重的大门敞开着,温昭华迅速调整心绪,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容,拾阶而上。

见父亲母亲还有小妹一脸茫然地跪在地上,温昭华低头敛目跪在其中,屏息以待。

宣旨内侍见温家人皆到齐,就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温家有女昭华,解困济危,德誉京城,朕心嘉许,特赐殊荣。裴氏子裴淮序,榜眼之资,才学人品俱佳,天作之合。榜下捉婿巧乌龙,朕听闻大悦,特此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众人纷纷跪拜谢恩,感激皇恩浩荡。

宣旨内侍走到温昭华的面前,眉慈目善地看向她,“赐婚圣旨已到,温姑娘接旨吧。”

温昭华举起双手接过圣旨,高声喊:“昭华叩谢皇恩。”

“恭喜温姑娘,喜得夫婿。皇恩浩荡,圣上给前三甲都指婚了。”

流月扶起温昭华,“多谢公公相告。”她示意莲心递给内侍公公一个荷包,里面放着厚厚的银票。

“天赐良缘,老奴这便回宫向皇上回禀。”

温昭华朝内侍福礼,“公公慢走。”皇家内侍行事规矩,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转瞬之间,温家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温老爷立马招呼人把府门全都关上,隔绝了门后的的探寻,一家四人来到隔壁小花厅。

“小满,这裴淮序可是昨日小环拐回来的那个?”温老爷一慌张,便会拿起他的金算盘开始拨算珠,在寂静的厅堂倒是有些扰人。

“长姐,他们在说什么啊?”六岁的温昭容并不知昨日乌龙,只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

宁夫人见状连忙拉过温昭容,“岁岁,过来。”她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这裴淮序昨日他们见过,但总归是太过意外。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温昭华,不敢多言。

温昭华看着金黄色圣旨上面的裴淮序,她竟有些意外是他,神思遐游……

昨日她安顿好王娘子之后,便看着站在旁边的两位公子。

“这位是周公子,这位是裴公子。”小环见状立马上前解释,温昭华向剩下的两位公子行礼,一位神色轻松,一位神色淡漠。

“我听闻有周公子、陈公子还有顾公子,不知这位裴公子是?”温昭华低声问小环。

“裴淮序,裴公子,他是被我拐来的。九十二名。”小环弱弱地说。

“什么?”温昭华惊呼,她竟不知道温家卧虎藏龙,还有这等人物,没有事前与人沟通过,就把人拉来,把她当什么了?把人家当什么了!

她抬眼看向这位裴公子,只见他穿着水洗得发白的青色圆领儒衫,身量清瘦,眼眸漆黑,鼻梁高挺,脸庞线条分明,但脸色的苍白又中和了线条的硬朗,清冷中带着一丝病弱。

裴淮序思忖了须臾,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轻声说:“温小姐,贵府拐人的时候并没有把裴某的书童带上。所以,”他缓了缓,“他现在应该还在皇榜下着急地等着裴某。”

温昭华眸光轻闪,正欲唤人,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前厅只剩她和眼前的人。

“失礼了,裴公子,我这便唤人将书童接来,小环去把裴公子的书童接来。”

话音未落,“温小姐,不必麻烦了,裴某直接走过去便可,无须再耗费人力了。”他的声音干净清透,带着一点水汽浸润过的微哑,轻轻地飘进她的耳朵。

温昭华真的感觉今日犯冲,怎么诸事不顺。她与掌柜们多有来往,自认人情世故,不能说懂十分,至少七分也有的,这种情况又怎么能直接让人走呢?

一来人家不是之前就被父母选中的,而是被拐到这凑数的;二来,瞧小环的样子,想来人家肯定也说过,只是小环没听到。

温昭华福礼,正色道:“此事的确是温家做得过分,昭华无心婚嫁之事,今日之事为府中家仆弄巧成拙,反而耽误裴公子。”

“想来现在也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昭华想向裴公子道歉,不知裴公子可否赏脸?裴公子也可以在那等您的书童。”

“此事温小姐实在客气,令尊令堂爱女之心,裴某理解万分,因而温小姐不必心生愧疚。”

温昭华闻言抬眸,只见他剑眉英挺,神色淡然自若,举止间流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君子之风。

她目光落在他露出棉絮的袖口上,她抿了抿唇,缓声开口道:“如今裴公子也荣登金榜,此后官场开销必不可少,温家可助裴公子一臂之力,以结善缘,如此可好?”

温昭华回过神来,她让莲心把圣旨收起来,抬眼看向至亲,轻声说:“爹,娘,事已至此,昭华也不作多想,多思无义。只盼他日岁岁适龄婚配之时,不再如此。”

“小满,娘对不起你,都怪娘自作主张。我原先只是想着女子时常奔波在外,娘也经历过,实在劳累,再加上你又无意招婿,我便想着为你相看一下。”宁玉满神色后悔。

“小满,你跟娘说,是不是你还在想着那叶家邻居?他都死了,我们都把信物和庚帖要回来了。”

温昭华有些无奈,她都忘记那叶家公子长什么样了,谈何喜欢?

她长叹一声,“娘,您上月去城外静安寺是否遇到几家女眷,谈论着是否榜下捉婿?”

“这?确实如此。可后面我也去查探了那几家女眷,他们与我们并无关系利害。因此我才觉得此事不假。”宁玉满疑惑地说。

“是,那几家女眷与我们并不相熟,但是她们也是从别家听来的,你是午时去到的,但是辰时王家二少夫人的母亲柳三夫人刚从山上下来。你说这事谁传去的?”

宁玉满一点就懂,不由得更加气愤起来,“那王家真是小气且恶毒,不就是两家议亲不成,怎么记挂了这么多年!那王谏一心思慕于你,多年未成婚,哼,也不瞧他王家做了什么!”

哪里只得议亲不成,自她接手温家生意以来,她都抢了许多王家的生意了。

“好你个周泼妇,敢这么暗算我女!”宁玉满用力拍了拍桌面,转身看向温有福,正准备说点什么。

“姐姐,爹,娘,岁岁饿了,可以用饭了吗?”温昭容童稚的声音响起,将桌上三人的思绪打乱。

“来人,开饭吧。”温昭华摸了摸温昭容的脑袋,“饿着我们岁岁了吧,等下多吃一点。”

吃完饭后,温昭华便以今日劳累为由,带着流月和莲心回到挽月阁。

温昭华斜倚于雕花嵌玉的贵妃小榻上,双眸半阖,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倦意。

正昏昏欲睡之时,“小姐,王娘子托人送来她的绣品,您瞧瞧?”流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

温昭华艰难地掀起眼皮,循声招手,“带过来让我看看。”女子声音温软,

温昭华直起身子,懒懒地接过布袋子,抽出绣品一看,她的瞳孔不禁放大了几分,眼中闪烁着惊喜,就是这布料差了点。

温昭华放下手中的绣品,将它轻轻放回布袋,“给她送回去吧,王娘子绣功一绝,在哪都能生存,无须发愁。”

流月一愣,呆呆地说:“小姐,既然这王娘子如此好,何不将她留下?”

“先让王娘子好好休息,无须忧虑其他事,是走是留,全凭她心意。”更何况,昨日之事,她并非纯粹善心,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温家虽然事先不知道,但是旁人不明真相,这无异于强拆鸳鸯之好,即便是巧言粉饰,亦难掩其非议之声。更何况温家家财万贯,若昨日之事仅在府内自行处置,今日街头巷尾指不定便流言四起,传温家依仗财势,行不义之举。

市井之间,众口铄金,真假难辨,一旦谣言四起,对温家生意更是冲击。如若昨日没去府衙,那后果才真不堪设想。

所幸,王娘子愿意和离,她这才顺水推舟。说到底她也算被菩萨保佑,一切倒也还称心如意。侧身翻动之间,荷包掉在地上,她伸手欲拾,抬眼看到了台上被供奉着的圣旨。

只是这赐婚之后,我还能做生意吗?虽然大殷民风并无前朝那般死板,但这裴淮序若以仕途相逼,不愿我抛头露面,怕惹他被众人嘲笑,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温昭华苦笑,这一日两日便将我全数计划打乱,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裴淮序我还得仔细查查他的底细,就是不知道是否知人知面不知心,想来只要人不坏,在哪不是过日子?相敬如宾应是可以的吧?

她以手扶额,眼眸轻阖,但这已经最好的结果了,这么奇葩的人,她爹娘都能抓回来三个,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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