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宋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小花的腿上。夜色如浓墨浸透绿篱，几缕月光穿过枝叶缝隙在他银色的睫毛上碎成星子。发丝垂落的痒意让他微微偏过头去。

小花见他睁眼后，原本木讷的眼神里立刻有了高光，贴下身又在陈宋身上嗅嗅，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喉结。陈宋咳了几声迅速推开他坐起来，环顾四周。

“天都黑了？？”他声音里还带着嘶哑。

陈宋猛地回头，发现祁时宴、姜言、木叶子早就消失不见了，空地上只余几道凌乱的打斗痕迹。

“小花，他们人呢？”陈宋撑着泥地要起身，被小花冰凉的掌心托住手肘。银发少年闻言转动脖颈，月光在他空洞的瞳孔里泛起涟漪，最终摇了摇头。

“你一直在这守着我，都没注意他们？”

小花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们多半是回别墅了...啧，那看来咱们今晚必定是要违反一下这个规则了——”陈宋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摩挲声。枯枝在鞋底爆裂的脆响让他赶紧拉着小花向后一退，后背撞上冷硬的绿篱。

“哥哥！”张亓玉从树影中跃出，喜笑颜开的表情在看清两人交握的手时凝滞片刻。他脚步放慢，月光照亮他刻意下垂的眼睫：“这是...？”

“哦，这是我那个灵仆，你消失那会，他被空间差传到我的身边来了。”陈宋松开小花的手腕，指尖残留着非人的低温。

“哥哥你的灵仆这么好看，怎么星阶才一星啊。”张亓玉忽然凑近，绕着小花转了一圈。

“啊——他那个——嗯——”陈宋挠了挠鼻尖，不知道该怎么编。

“难道是他原本是个二星怪，被你降级收复了吗？”少年歪头的角度像精心计算过，月光恰到好处照亮他微翘的嘴角。

好天真无邪……

“emmm我不是很想过多的透露关于他的事。”陈宋作了个歉意的微笑，“那你呢，刚刚去哪了？”

张亓玉转了转眼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铜扣："我在东北方见到了真理天马使，他告诉了我一些线索，要我告诉哥哥吗？"

陈宋挑眉，这个马江倒真是对他毫无保留。

不等陈宋出口，张亓玉眼神顿时变得阴翳下来，嘴角还保持着乖巧的弧度："哥哥应该想到，那个退伍兵是怎么死的了吧。"他向前半步，鞋尖正好踩住陈宋的影子。

“飞马。”

“嗯。你猜的飞马，是别墅里的那些石像吗。”

“看来你有了新发现。”

“大家都是这么觉得，他们以为破坏规则，石像会活过来攻击他们，”张亓玉微微一笑，“可是哥哥应该疑惑，为什么祁时宴触犯了规则却没死。”

.......“你怎么知道。”

“是孙延告诉哥哥，祁时宴昨天晚上在厕所里抽了烟违反了规则是吗？”张亓玉缓缓凑近他“他用完二楼的厕所上来后我正好从三楼厕所出来，闻到了他的烟味。而且我也听到了他在屋子里的动静——像是他的屋子里，进来了一匹巨大的飞马，但过一会就消失了。”

陈宋不语，任由小花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无声的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先不提祁时宴是怎么活下来的，和他同住在一起的导游，不可能不知情。”

“所以说，”陈宋眼神阴翳，“导游知道山庄背后的秘密，他将我们引领于此，绝不只是简单的游玩。”

“包括那什么车坏、停电，都是把我们困在这个山庄里的手段。”

“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真理告诉了你什么。”

“我问他，杀死马广的是不是旅客中的人，”他盯着陈宋，“他说是。”

.....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宋说出那个离谱至极的推测，“我们之中有人可以变成飞马，杀死同伴。”

“不错。”

“可动机是什么，杀死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导游呢，他只起到一个将我们运输过来的作用吗？”

张亓玉双手抱胸：“这就得看看哥哥的信息了。你又有那些线索....”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树冠突然向两侧倾倒，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一匹白色天马降临在月亮前，展开了十米长的羽翼，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大圈。翼风卷起满地花瓣，在陈宋脚边形成螺旋状的漩涡。

"哥哥，你的灵仆可以打败那个东西吗……"张亓玉故作害怕道。

"不可以。"陈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只是攥紧了小花的手。小花则贴在陈宋身上，和他依偎在一起。

张亓玉看到这幅景象，有什么光在眼底闪了闪什么，舌尖缓慢舔过后槽牙："哥哥，我们是不是触犯规则了，他要来杀我们了。"

"肯定不是，"陈宋压低着声音说，"我第一天刚进别墅时就摸了卧房里的石像，至今没见过什么飞马。"

"哦？"张亓玉饶有兴致的歪歪头，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花上，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树顶传来木叶爆裂的脆响，天马发现他们后突然俯冲而下。陈宋拽着小花滚进灌木丛时，看见张亓玉袖口滑出匕首，刃面映出马首上猩红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张亓玉和陈宋不约而同的叫出来撒腿就跑。

“马江，你都玩到四阶了，真的没什么防身的技能？或者你在商店里买个炸弹呗。”

“哥哥才待人不诚呢，你玩到五阶不也是一直和我逃命，现在这种时候买炸弹都得上金币来买了，你怎么不买？！休想哄骗我！”

陈宋心道这小子也太精明，同时也在暗暗诉苦。

他要是有技能能忍到现在？

小花见陈宋体力不佳，将他打横抱起，跑的比原先更快，迅速甩开了张亓玉。

见到此情此景，张亓玉心中一阵苦笑。

“算了哥哥，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忽然扬手撒出铜钱，币孔中窜出的朱砂线沿着地面蔓延，瞬间结成血色罗网。追击者的马蹄陷入突然疯长的红线，奋力挣扎。

“哇塞，你果然憋了个大的。”

“只能撑15秒，”张亓玉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先去找出口，我待会跟上来找你……”

他望着罗网中挣扎的飞马，指尖尚未拭去铜钱边缘割裂的血痕，耳畔便炸开丝线崩断的脆响。

月光在飞马扬起的铁蹄上淬出寒芒。

他翻身滚过泥地时，后颈传来翎毛掠过的剧痛，他一伸手，摸到了黏腻的液体，下一秒被又翼风掀得撞向绿篱。

腐殖质的气息涌入鼻腔，他咳着血沫仰头，正对上马首垂落的猩红竖瞳——那里面翻涌着恶意。

"现在那小子还没走远，"他咧开染血的牙，袖中铜钱暴雨般激射而出，"等他走远了，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些小儿科的攻击技能对眼前这个飞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是更加的惹恼它。飞马咂了咂嘴，朝着张亓玉一步步走去，张大着嘴对准他的心口，下一秒像是要将他吞噬进去。

冷汗顺着张亓玉绷紧的下颌滴落。他踉跄着后退，鞋跟碾碎了最后半枚铜钱。

树影突然疯狂摇曳。

金属锁链的拖曳声刺破天际，黯阎兽凭空出现在飞马身后将它一脚踹翻，墨玉鳞片与空气摩擦出刺目火花，颅侧犄角突然暴长三尺，螺旋纹路里翻涌出漆黑锁链，将飞马扬起的身躯绞成诡异角度，飞马的骨骼错位声同时在月夜爆响。

飞马身躯一翻、一搅，挣脱锁链，又朝着张亓玉俯冲而去。

黯阎兽的暗金血纹突然脱离兽躯，在张亓玉脚下织成逆五芒星阵，鳞片间隙渗出粘稠黑雾，所到之处草木尽数枯萎，阵法中的张亓玉丝毫不受影响。

飞马猩红竖瞳在黑雾中浮现出裂痕，它破碎的胸腔里传出齿轮卡涩般的轰鸣，翎羽突然全部倒竖——不知是知道了自己打不过黯阎兽还是怎的，它忽然拍了拍破碎的翅膀，朝着迷宫入口那处飞去，隐入云端。

逃了。

张亓玉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看着通体散发着杀气的黯阎兽的暗金纹路突然疯狂游走，墨玉鳞片层层翻转，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怨灵面孔。

“乖宝，够了。”他颤抖的指尖插入潮湿的泥土，喉间翻涌的腥甜终于压抑不住，鲜血在月光下倾斜而出。

黯阎兽听话的收回黑气，心疼的在陈宋身旁窝趴着，伸出舌头帮忙舔舐他的伤口。

张亓玉温和的摸摸它的毛：“那个陈宋——我竟然为了他受这种委屈......没办法，你的哥哥塔提司被它的灵仆杀了，我总是想要个说法的。”

黯阎兽突然开口发出浑浊低沉的吼叫声。

张亓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我还不确定花都有没有在盯着他，如果有，我这么冒然在他面前杀过去，怕是那些家伙又要派人来通缉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过了一回安生日子——咱们先忍忍，实在不行，再杀了他也不迟。”

“而且，他身上的谜实在是太多了，总是叫人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