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是坐顾容青的车回来的，不过坐副驾的人不是她。

到了宁舒住的公寓区域，顾容青将车停在路边，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宁舒，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宁舒这会在外人眼里还是喝醉的状态，她略费力地打开车门，又踉踉跄跄站定住。

副驾上的女生因为衣服脏了而披着顾容青的外套，她看着宁舒这一系列动作，气得直掐手心。

在bar那会无论她怎么跟人说身上的酒是宁舒弄的，宁舒就是一个虚伪的绿茶婊，他们都当她喝醉了，因为在他们眼里，作为顾容青忠实舔狗的宁舒，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喝醉的人也是无心。

关好车门，宁舒走到前边，正要弯下腰跟车里的顾容青说声再见。

对方看都没看，直踩油门驱车离开。

车走了，宁舒也懒得演下去了，看着离去的车尾缓慢直起腰。

一路受着路人异样打量的目光，宁舒淡着一张脸地刷了门襟卡。

坐电梯上到第九层，打开门，客厅是黑暗一片。

宁舒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换好鞋，刚走进去，一簇火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surprise！”

郑佳嘉盘着腿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手里端着一个五寸的奶油蛋糕，而富贵卧在她两腿中间，见宁舒回来了，伸个懒腰，慢悠悠走过去蹭她的脚。

富贵是宁舒养的一只黑猫，粉爪，绿宝石眼睛，在读高中时捡到的一只流浪猫。

茶几上堆满未吃完的零食，郑佳嘉空出的一只手拿着咬了一半的苹果。

看到宁舒白色的裙子上褐色的污渍一大片，脸颊还有淡淡的晕红，她咀嚼的动作停下。

“……你这是出去打了一架吗？”郑佳嘉傻眼。

宁舒不以为然，走过去吹灭蜡烛，顺手开灯，边走向浴室边背手过去直接将隐形拉链拉下，嗓音含着淡淡倦意：“宝贝，我先洗个澡。”

洗完出来，郑佳嘉已经找好了电影看。

宁舒吹干头发出来，挨在郑佳嘉旁边坐下。

蛋糕已经切好一块放在旁边，宁舒手里得空拿刀叉叉一小口。

从她进门的时候，郑佳嘉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便从茶几上的一堆零食中找出一瓶牛奶，放到她面前。

“你那塑料舅妈又让你去陪客户了？”

宁舒刚上高中那会开始，她舅妈就带她去见公司的客户，美其名曰让她长长见识锻炼锻炼，以后步入社会也好找工作。

成年后就更加频繁，这也导致一来，见客户就避免不了敬酒。

宁舒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了喝酒，一次摄入过量，导致酒精过敏，也伤了胃。

要不是那会宁舒跟顾容青传出暧昧，林秋华也不会消停。

“没有，是喝了点，不碍事儿。”宁舒喝下几口牛奶说。

郑佳嘉睇她一眼：“你身体不要了？还敢喝。”

手机的信息一大半没看，宁舒开始一一回复。

这会顾容青那帮朋友拉的群有人发视频，封面昏暗，隐约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在打啵。

底下暂时没人回复，宁舒点进去，那视频就自动播放。

先是整个包厢昏暗的环境，再是卡座上的人，以顾容青为中心。

看他旁边女生的衣服，时间是在宁舒没来的时候。

宁舒正欲退出，就看到视频里的那女生突然直接就仰头亲上了正要拿酒的顾容青。

顾容青没有推开，也没有任何反应。

视频总共一分多钟，视频的最后，两人的嘴都还紧紧挨在一块。

宁舒一只手肘撑在茶几上，惬意地叉第二口蛋糕。

“这他妈不是顾容青？”郑佳嘉冷不防出声。

宁舒摁灭屏幕。

气氛安静几秒，郑佳嘉看着她把手机扔去一边，一副没心没肺无所谓样儿。

郑佳嘉咽下嚼碎的苹果，眼睛几欲喷火：

“他在搞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郑佳嘉气愤的同时感到迷惑。

这么多年下来，她在宁舒耳边说了多少顾容青的花花边料，今天得知顾容青跟宁舒求婚的消息，她一开始还不相信，她觉得顾容青只是在玩宁舒而已，当不得真，因而没怎么在意。

郑佳嘉可以不干涉宁舒做的决定，但顾容青要把这些或者允许他人将他沾花惹草这些破事摆到宁舒面前，就不行。

宁舒没什么情绪反应，把另一碟蛋糕推到她面前。

“渣男改不了吃屎，舒，你早该跟他断的。”

宁舒追了顾容青三年多，在一起的时候顾容青因为宁舒是宁家领养的孩子而选择不公开，她和顾容青在一起的事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极少数知道的也就她跟谢东文，还有那裴斯行。

郑佳嘉早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太看好顾容青，但宁舒好像被这姓顾的不仅迷了眼，连心智也给蒙蔽了。

顾容青那种表面翩翩贵公子，实则整天摆着一副老子最拽最牛逼，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围着他转，郑佳嘉实在找不出这男的身上有什么魅力可言。

宁舒拍拍她，没说什么，转头把富贵抱过来，挠它下巴玩。

猫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声。

看着这对母女情深的画面，郑佳嘉气没消，更盛了。

别看宁舒这会无动于衷，指不定在心里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的小可怜。

郑佳嘉扔掉苹果，拿起手机，开始在上面噼里啪啦打字。

郑佳嘉：【顾容青昨天跟宁舒求婚，今天就跟别的女人亲嘴，你们说他渣不渣！】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发怒、剁叽叽表情包。

这群有三个人，群主是郑佳嘉，还有两个人因为宁舒不熟，她就没把宁舒拉进来。

谢东文：【渣。】

谢东文：【不过人渣得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

郑佳嘉“嚯”一声，气笑了。

郑佳嘉：【死渣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东文：【？】

郑佳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东文：【？？】

裴斯行：【？】

群消息静止了。

好一会。

谢东文：【@裴斯行能不能别突然蹦出来，这大白天怪吓人的。】

郑佳嘉也懵了一会，这裴斯行竟然破天荒在群里冒泡，平时可都是不看手机的大忙人。

郑佳嘉：【回国内没，请吃饭@裴斯行】

谢东文：【他早在国内了，今天下午六点刚下的飞机。就这周六吧，我有空。】

裴斯行：【我没空。】

郑佳嘉发语音：“怎么的，你周六还要工作？你这老板的位置不是人当的吧。”

“……我突然想起来，他周六要跟尤静吃饭，家里边安排的。”

说完谢东文还发一个嘲笑的表情包，贱死。

尤静正是裴斯行家里摁头给的未婚妻。

郑佳嘉诧异：“跟尤静吃饭？哦~难怪周六要工作哈哈哈哈哈。”

谢东文：“你这会回来不就是解决你那破事，怎么这会还怂了？有点骨气啊兄弟。”

后面郑佳嘉开始跟谢东文两人一唱一和，调侃裴斯行被逼婚的可怜样。

也不知是不是在忙还是不想搭理，裴斯行这会没回应。

约莫几分钟过去，裴斯行甩了条语音过来——

“周日我有时间，到时候再约。”

不同于文字的打趣调侃，男人的声线低沉平稳，从外放的手机传出。

宁舒在喷试郑佳嘉送的香水，听到这声，看过去。

郑佳嘉解释：“是裴斯行。”

宁舒便又继续试她的香水去了。

周六上午。

早上八点半顾容青突然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声音外放。

“我这边有点事，你先去。”一贯发放命令的语气。

宁舒这会站在全身镜前试着裙子，正要应一声好，那边就“嘟”一声，挂断了。

挑好了衣服穿上，宁舒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折腾脸蛋。

-

挂了宁舒的电话不久，另一通电话打过来，号码显示是国外那边打来的。

司机关上放好行李的后备箱，坐在车中的顾容青把手机搁耳边。

“还有什么事。”

“你不用过来。”那边回。

顾容青无声一笑，又敛了笑意说：“我已经出发了。”

对方陷入沉默，顾容青继续说：“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养着，等我。”

“顾容青。”对方的声调突然提高，隐约听出是女声。

“好了，先这样吧。”

顾容青挂断电话，瞥一眼外面的司机：“还磨蹭什么。”

……

位置是提前预订好的，宁舒提前一个小时去到北园府。

林秋华和宁悦后脚也来到了指定包间，宁舒舅舅因为在公司忙没有来，还有远在英国深造的表姐宁海微，也因为学业繁忙而没有回来。

餐桌上。

宁悦刷着手机，林秋华喝着侍应生倒好的茶。

宁舒拿着菜单，挑选菜式。

包间的位置在六楼，偌大的落地窗映着高耸的楼宇，底下繁华路道车流来往，是寸金寸土的地段。

侍应生前前后后进来三次，茶水渐凉，已是半个小时过去。

“小舒啊，怎么还没来呢。”林秋华出声询问。

“舅妈，再等一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会路上堵车。”宁舒回。

这话是假的，她给顾容青发了信息，一条也没回。

回想顾容青前几次的不守信用，加上这次似乎也要爽约的预兆。

宁舒端起茶水抿一口。

戒指是他买的，订婚和林秋华见面也是他提的，本想这次面要是见成，她以后也不用听林秋华的话，去见那些大肚便便脑子里只想着揩油，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客户。

一直在看手机的宁悦这会出声：“该不会又不来了吧，上次不也是这样。”

眼看林秋华又要问，宁舒起身说了句上厕所。

看着宁舒离去的背影，宁悦脸上嘲讽，冷笑：“妈你还真信她啊？她追了顾容青三年，要是顾容青对她有意思早在一起了，怎么这会突然就要和她结婚了，她就是在撒谎。”

林秋华嗔她一眼：“要是人家对她没意思，还让人跟在后面追？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话呢？”

说着又指着这大包厢里“北园府”的标志，“你看，这北园府就是顾家的，宁舒又是一直对顾容青有意，你说不是他还能有谁？”

宁悦跟着扫一眼，还是不屑：“她根本就没跟顾容青在一起，你等着看吧，顾容青绝对不会来的。”

“悦悦啊，宁舒是配不上顾容青，可你倒是争气点，给妈妈找个金龟婿，我也不会在这里费心思跟人周旋了。”

“这事要是成了，对宁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也知道我们家公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次要是能跟顾家联姻，你爸也能歇一阵。”

“你呀，说话也长点心眼，万一给熟人听去了怎么办？在公共场合，也注意点礼仪，别老甩脸色给人看。”

宁悦对此嗤之以鼻，继续在她的好友群里发泄她对宁舒的不满。

【顾容青又要鸽宁舒了/捂嘴笑】

一辆黑色suv缓缓停在北园府大门。

泊车员恭恭敬敬打开车门。

男人自车上走下，大门推开，侍应生领在前，乘坐电梯到了六层。

走廊通道厚实地毯绵延，这一层有两个包间，601号和602号，侍应生推开602号包间大门。

男人落座，侍应生将菜单放在他面前，他要了一杯咖啡。

包间内冷空气很足，男人脱下外套，宽肩后背倚在后，衬衫领口纽扣系了一粒，透着几分随性从容。

腕表折射几道冷光，宽而修长的手拿着杯子，骨骼感很重，手背上青筋微浮。

菜单他并不急着看，他半垂着眼眸，似在回着消息，抿一口咖啡时才抬起眼随意瞥向一处。

侍应生站在一处，不由得猜想这位样貌俱佳的年轻客人在等着什么人，朋友？家人？还是女朋友？亦或者妻子？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有些羡慕。

时间悄然流逝。

咖啡续了第二杯。

裴斯行在等待接近一个小时后，尤家打来一通电话，说尤静身体不适，来不了了，让他不用再等待下去。

正要起身离开，又来了电话，这次来电人是他的母亲。

“我在公司，你不用担心，你今天下午的行程我让你助理往后推了，你跟尤静待上一天，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裴斯行行至落地窗前，高大身影投落明净深棕色的地板，外套给他挂在臂弯，他看着外边的景色：“不过分，你儿子让人给等了一个小时。”

“尤静等了你一年！”温和的母亲转瞬就变脸。

不给他回话的时间，电话就单方面挂断了。

裴斯行对此习以为常，他转头联系尤家那边，电话很快打通，询问一声是否真的要退，那边回答，退订手续已经在办了——位置是尤家订的。

他说成，截个图来，拿个证明。

那边也很痛快应下，几秒钟时间不到，照片就发了过来，似乎巴不得他快点离开。

还意外的很贴心，发了尤静跟她母亲说今天生病不想见任何人的聊天截图。

裴斯行把这些都发给他母亲，包括和尤家的通话记录。

他低着头做这些，穿上外套，阔步迈向大门。

宁舒并没有去厕所，而是来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她试着给顾容青打了几通电话，一开始无人接听，后面是直接关机了。

电话便没再继续往下打。

距离约好的见面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

既然顾容青不来，那她只能找其他男人。

但她身边的男性朋友并不多，知根知底的更是没有。

最后宁舒拨了郑佳嘉的电话。

郑佳嘉圈子大，人脉也广，朋友也靠谱，说不准有她的朋友在这边。

等待一分钟后，电话接通了。

“佳嘉，帮个忙。”

宁舒没有解释太多，只跟郑佳嘉说声这边有没有靠谱一点的男性朋友，来帮个忙。

那会郑佳嘉躺在床上还没睡醒，就以为她要拍写真，没细问，问一声她这会在哪里，然就在群里发一句谁有空。

宁舒是舞蹈演员，节目在各地巡演后，公司都会组织拍一场写真。

一次远行户外写真，随行拍摄的小哥临时有事，公司那边的人员短时间内调不过来，宁舒就找了她帮忙。

“我在北园府。”

郑佳嘉便又在群里说：【你们谁在北园府或者你们有没有朋友在北园府那边的，只要男的朋友。】

宁舒并不知道，郑佳嘉虽然人脉广，但最要好的也就这么几个。

谢东文：【我现在不在东城，北园府？裴斯行好像在那边。】

“裴斯行好像在你那，我打电话问他说一声。”郑佳嘉回她。

裴斯行？

这个名字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能从郑佳嘉的口中听到，她几乎免疫。

但也许这次情况不同，这会听到这个名儿，竟勾起了一些堆在脑海旮沓的回忆。

宁舒迟疑一会，然又想到了什么，果断开口：“你把他电话号码发我，我来跟他说。”

“那也行，反正你俩也认识，都在一个高中读过，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跟他说他电话号码是我给你的就成，我这边也给他发一下信息。”

跟郑佳嘉这边结束通话，宁舒推开通道门，走回长廊。

按照郑佳嘉给的号码，宁舒在一处站定，输入号码的时候，发现下边的显示从几个号码变成了一个，再看郑佳嘉发来的，号码是一样的。

这让宁舒稍顿，但没多想，直接打了过去。

这会拐角处走来一人。

男人身躯高大，衬衫挺括，垂目，单手拿着手机，迎面走来。

裴斯行刚看完郑佳嘉的信息，电话就来了。

他顿了顿，滑了接听。

手机刚放耳边，余光擦过一道窈窕的身影。

——“裴斯行。”身后和电话里的声音一前一后传来。

裴斯行脚步停下，随后侧过身，目光扫过去。

“是我……”

宁舒站在通风窗口不远处，面对着繁复精纹的墙皮，细高跟陷入绵柔的地毯，洁白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宁舒说话给打断，缓慢抬眼看去——

长廊内光线明亮，男人深邃眉眼自然落入她眼中。

宁舒愣了一瞬，觉着这人看着有些面熟。正要撤回视线，就见男人迈步朝她走来。

裴斯行结束通话，手机滑入兜里，站定在她的面前。

电话被挂断，宁舒心神回来，缓慢垂下手，须臾，她又看回他。

一番眼神对峙下。

终于，她想起来了。

宁舒仰着下巴，直视他的眼睛，无惧，坦然，也坚定。

明明穿着一身温柔乖乖女的裙子，姿态眼神却处处透着不太好招惹。

“……裴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