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予年纪小,在赵宗实这个读书人的花言巧语糊弄之下,很快就收下了一套书。
笑眯眯的把一套书给抱在怀里,大眼都弯了起来,仿佛看见了面前一座金山银山。甚至还答应等再大一点就跟着赵宗实读书认字。
张英读的是“书”,但她不是,她这一套书不是书,是“百宝箱”。
赵浅予要是认字了,就会知道这一套书不过是常见的一套启蒙书罢了。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赵浅予把这套书当成了宝贝。
赵浅予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珍藏的概念,对“宝贝”更是十分看重,回去后就连声催促谢奶娘把这套书放到箱弄最底下收着。
等亲眼看见宝贝被收好她这才安心。
元宵后不久就是立春了,春暖乍寒,时不时也有小雨淅淅沥沥的。这个时节天气捉摸不定,一会热一会冷的,稍不留神就容易受了寒气。
春寒入体可不是说说的,谢奶娘和栀月两个为了照料好小主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给赵浅予准备的衣裳都有好些套,厚的、薄的一应尽有,天气暖了些就给她减衣,天寒了就赶紧加衣裳。
一日下来光是穿衣裳都要好些回数。
赵浅予倒也没闹,乖巧的任由她们给穿衣、脱衣,任她们打扮。
张英已经跟着父亲张武认字了,还把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小字给赵浅予送了一张来,赵浅予蹙着小眉头看了好一会还是认不得,最后只能收了起来。
赵宗实告诉她,等她大了认字后就能认识上边的字了。
从上回张英把她供出来后,赵浅予就知道她们的大计失败了,张英反抗不了张武,只能背着书包去学堂里读书,张英送大字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去学堂=挨训=挨手板心。
张英太可怜了。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改变不了,赵浅予也只能在心里为张英默哀,希望她能少挨两个手板心了。
她还给张英回了封信,鉴于赵浅予不认字,也不会写,思考再三,赵浅予用手指沾了封泥,按了五根手指印送过去。
意思是告诉张英让她忍一忍,忍几年,等长大了就好了。
长辈们不是常告诫小辈么,说等他们长大就好了,就不会拘着他们了。
长大了肯定就不会挨手板心了!
张英不知道有没有看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隔三差五会送一张自己写的大字来,她的字也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能看出笔画来了。
在两个小娃不断的书信往来下,炎炎夏日逐渐到了。
赵浅予是春天出生的,只是婴孩时期大都在睡觉,等她能翻身坐起时候已经入秋了,还没有见识过这个时候。
正是花草树木繁茂的时候,连小池塘里的荷花都婷婷盛放,粉的白的格外漂亮,阳光透过丛林落下来,叫人昏昏欲睡的。
赵浅予自打出去玩了一回后,在房里就彻底待不住了,除了吃饭睡觉外,整天想着朝外边跑,小半月就从瓷娃娃险些晒成了小黑人。
天气越来越热,谢奶娘两个可不敢再由着她四处跑,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拦下来,只早晚的时候带着她去看望高氏。
高氏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再过些时候孩子就能出生了,只是随着天气炎热,高氏心头的那团火气也越来越大,赵宗实带着几个儿女都不敢往高氏身边凑,生怕被迁怒。
他们十三房的事一直都是由高氏管理,如今高氏大着肚子,精力不济,身边两个婆子大都要顾着高氏,对院子里的事也力不从心,赵宗实不忍见妻子劳心,主动接下了照顾几个孩子的事。
孩子是两个人的,按理赵宗实应该照顾,但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身为男人,家中又仆婢环绕,大部分男人压根没有想过这些,赵宗实主动提出来,在当下已经是一个极其稀少的好丈夫了。
别说封建社会,就是在极其开放的文明社会,仍然有许多男人理所当然的认为照顾子女是女人的事,想方设法的躲避自己的责任。
高氏心里原本是不愿意的,只是着实抽不出精力,赵宗实劝了两回也就松动了,勉强应承下来,不过高氏还有些放心不下,又把几位小主子身边的奶娘召了来好生交代了一回,这才稍稍安了心。
高氏放了权,赵宗实正式走马上任。
赵宗实虽然想为高氏分担一二,但赵宗实心里的想法跟普通男子没甚区别,觉得照顾孩子是很简单的事情,家中妻子做这些事并没有耗费什么心神。
照顾孩子总是要比读书轻巧。
抱着这样的想法,翌日清早,赵宗实刚起身,在仆婢的伺候下打理妥当,小厮就来禀报伺候大郎君的奶娘来了。
赵宗实轻轻颔首,让人进了门。
奶娘进了门,先给赵宗实请了安,便说起了大郎君房中的情况。奶娘是为上月裁的新衣来的。
像郡王府这等人家,四时衣裳都是早早就让绣娘量身做好的,等季节到了就能直接穿上新衣了。
衣裳做得挺好的,上月做完后还比划过,刚好能穿上。但问题就出在了上月能穿,这月拿出来就穿不上了,短了一截儿。
赵仲针这些小郎君喂养得好,又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月月都不同,直接窜了一个个头,那新衣自然就用不上了。
按理说郡王府住着这么多大小主子,各房还有娘子们盯着,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的,绣房在做新衣的时候也会把长个这种事给考虑进去。
只恰好高氏精力不济,难免有了疏忽,绣房知道高氏脾性渐长,也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她,高氏身边又一直没传话过去,眼看各房等着,绣房只好按着量身的尺寸做好了新衣送来。
赵宗实夫妻都不是奢靡铺张的人,大郎君还有几件合身的旧衣能勉强穿一穿,现在让绣房重新赶做夏衣来也倒是行得通,毕竟夏衣轻便,也不如冬衣那般耗时,只是这些做好的衣裳又该如何处理?
其实按士族人家的规矩,不合身的衣裳自然是扔了的。
再不济还能让下边伺候的仆婢们分一分,带回去给家中小辈穿一穿,也算一种赏赐。
赵宗实生性节俭,对穿金戴银并不追求,他自己平时的衣裳料子也不是什么贡品、贡锻,好好的衣裳就这样扔了实在有些可惜了。
赵宗实不知道高氏是如何处置这种事的,本想让奶娘等回复,他先去问过高氏的意思,又想着高氏身子重,怕打搅到她歇息,赵宗实又歇了这个心思,想了想,问:“这一回的夏衣是送到大郎君房中的如此还是送到小主子们房中的都是如此?”
奶娘微微一愣,不知道赵宗实问这话的意思,到嘴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谨慎的回道:“奴婢也不大清楚。”
奶娘其实心里清楚,送到大郎君房中的都是如此,送到其他小主子房中的自然也是一样的。
但其他小主子房中没开口,也轮不上她来出这个头啊,回头别人该说她一个大郎君房中的奶娘对其他小主子房中的事一清二楚了。
赵宗实也没再追问,只让奶娘先回去,让仆妇去各房问一问。
暂时处理好了新衣的事,赵宗实用了早食,正想温一温书,各种大小事又找上了门,什么小主子们的吃食,房中安置,赏赐身边的奴仆等等。
他们赵家的小娘子和次子又是不省心的,赵宗实还得分出心神看顾着他们。
这些事繁杂,但关乎到几个年幼的孩子,经手的每一样又要仔细,赵宗实又是头回接触,花在上边的精力更多。连下午为长子仲针教授课业都是勉强抽出空闲来。
连着好几日,赵宗实都忙得脚不沾地的。
高氏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这几日什么都不用操心,高氏瞧着气色都好了两分,朝着赵宗实说道:“多谢夫君。”
相比高氏容色焕发,赵宗实脸上就稍显疲倦了些,握住高氏的手,真心实意道:“娘子辛苦了。”
没有接手这件事前,赵宗实以为照顾几个孩子是十分容易的事。
直到亲自接手,赵宗实才知道这些繁杂的事有多耗费心神,他只照顾了几日都觉得心神有些倦怠,高氏可是足足照顾了好几年了。
高氏目光含笑,从赵宗实身上移到一字排开的几个孩子身上,正想召他们上前过问一二,目光移到他们的衣摆处顿住了。
几个孩子从大到小,不提别的,但是他们的衣摆处都同样的用其它的布匹给缝了一截儿。十分突兀。
察觉到高氏的目光,赵宗实看过去,跟她解释:“我想着那衣裳不是短了么,好好的新衣扔了也未免可惜了,就让绣房给接上一截儿,你瞧现在正合适了。”
赵宗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对上他十分高兴的目光,高氏心中一哽,好一会才压下去,勉强笑笑:“是、是挺好。”
正说着,伺候赵宗实的小厮面色难看的进了门,俯身在赵宗实耳边说了句话。
赵宗实同样面色大变,身子险些摇摇欲坠,在妻儿担忧看过来后,赵宗实这才极力压下心中的惊慌,故作镇定:“你们安心待在府上,我出府一趟。”
就在刚刚,范仲淹范公在知颍州途中去世,如今消息已经传回了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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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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